第九章  交易

今年的初雪發生在十一月中旬,比往常早一些。雪降得不大,細細灑下就像蛋糕上裝飾的糖粉,層層掩蓋城堡的尖頂。湖面稍微結凍,路面上的冰層讓行走的人們滑翔,孩子們勾在一起的手臂互相扶持前進。這樣的夜晚往上可以看見靠近南邊的三樓窗戶裡透出光亮,窗前兩個剪影對面而坐。

桌上有一副棋盤,以及兩隻高腳杯,填注金黃色的液體。深棕色捲髮的男人身材高大,他的身體稍微向前,手指戳弄自己的嘴唇,眉頭緊簇憂慮地看著前方的棋盤。對面身材較爲纖細的男人輕鬆地靠在椅背上,臉上有愉悅的微笑。

『認輸吧,獸足。』灰髮的男人說,他舉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小口。

另一個男人猶豫地伸出手指壓在棋盤上黑色的騎士頭上,那個棋子嚴肅地搖頭。男人稍微縮回手指,懸在空中的指尖輕輕晃動,接著抽回他的手掩住臉。『梅林。我永遠下不贏你,月影。』

『有過幾次。』Remus Lupin提醒對方。『你曾經把我殺得片假不留。』

『發生在你變身的隔天,謝謝你的安慰,這讓我感覺好多了。』Sirius Black放下雙手臉朝上攤在椅子上,看著黑魔法防禦教授宿舍的天花板,好像在思考什麽。

『你們吵架了嗎?』Remus突然問。

Sirius身體坐直,他疑惑地用力眨眼。『什麽?』

狼人教授露出笑容。『你的情人。你們吵架了嗎?』

『什麽情人?』

Remus盯著對方的臉,Sirius看起來的確很迷惑。『前幾個月,你常常晚上獨自出去。』他說,『我一直想問你那個幸運的男人是誰。』

變形學教授迷惑的臉轉爲恍然,他的臉頰上突然出現淡紅,也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不,那個不是。』

『好吧。總之你已經一個月沒再做那種事情。』狼人轉動手上的酒杯,並且微笑。

『下個月的婚禮籌備得怎麽樣了?』Sirius轉移話題地問,他的好友即將於十二月完婚,這個消息引起極大的震撼。Remus與Tonks決定利用聖誕假期在Hogwarts辦理簡單的婚禮,每個教職員工,包括幸存的油畫們、憂傷的幽靈對此都感到興高采烈。

Remus Lupin懇求不要太大費周章。「只是簡單的儀式,與大家分享我們的喜悅。」他這樣說。

家庭小精靈們不這麽想。他們興奮地討論要呈現怎樣的菜色,如何裝飾會場,一定要是金色與紅色,或許加一些紫色跟綠色。

棋盤前的Remus看起來有一些羞澀。『不用太過於準備。你只要記得不要又喝醉。』

Sirius哈哈大笑,他一口喝乾眼前的火燒威士忌並且站起。『我回去自己的房間了。還有一疊四年級的報告得批改。你知道那些小鬼。』

『連基本的文法都不會使用。』Remus幫他接續,然後沈默,思考一陣子之後慢慢開口。『你讓我想到以前有個教授也常常這麽評論學生。』

『誰?』

狼人突然不說話。他看向窗外,雪越下越大,湖面完全被遮掩。『Severus。』他沈靜地說。

變形學教授在門口停步,背對他的同事,並且在腦中反復咀嚼那個名字。那天之後他再沒有去過Bonhomie,無論是餐廳或者是後門。他竟然試著挖掘那男人最黑暗的秘密,這對Snape來說必定是一種侵犯。Sirius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在意那個男人,他猜測也許是巫師間的約束。Snape救過他,那一個夜晚,於是他虧欠了他。

變形學教授舉起手擺動代表他的準備離去。他在走廊上踱步,這樣下著雪的夜晚,那個男人在做什麽?是否也讓他的雙手直接浸泡在冰冷的水裡,無法遮蓋而裸露的手臂要如何保暖。

Sirius Black站在尖叫屋裡,厚重的毛皮讓他溫暖,雪夜的Hogsmeade街道上安靜得沒有半個人影。商店的招牌靜靜地沈睡,黑色獵犬的腳掌踩在雪地上出現淺淺的爪痕,他站在南美餐廳前。

餐廳打烊,顯然的。Sirius走過熟悉的巷弄,站在餐廳的後方。善後工作如同往常地進行,隔了一個月,被出租的食死人仍然繼續待著,Severus Snape沒有被送回去。

那男人穿一件深黑色的長袍,領子緊緊扣到下巴底下,全身讓黑色的衣料包裹著,除了左手臂。由虛掩的廚房後門黑色獵犬看到Snape正在擦拭廚房的每個表面,包括流理台、鍋爐以及地板。

那男人認真的表情總是吸引Sirius。他坐在自己的後腳上,從門縫裡觀察。廚房之後是廁所,Sirius沒看到,但是靈敏的雙耳聽得見來自洗手間的洗刷聲。半個小時後Snape重新出現,手上拿一大袋垃圾。整個完成最後會是後門的巷弄,Sirius知道,畢竟他曾經觀看這整個儀式長達兩個月。

當門打開時黑色獵犬沒有如同往常一樣藏在黑夜裡,他就那樣坐著,前腳直挺挺地撐在地板,抬起頭與那個男人對視。Snape明顯稍微受到驚嚇,他沒想到門外會有這麽大的生物。

『你又想要什麽,Black?一根骨頭?』他的手上拿著長柄刷,瞪視眼前的大狗。『還是新的八卦話題?』

黑色獵犬沒有回答,就算回答也是人類無法懂得的語言。他站起身,走向前,將溫暖的毛髮貼在另一個男人的手臂上,赤裸著的那一邊,沒有壓到那個刺青。

一開始Snape似乎要退開,後來想到那是懦弱的行爲,他讓自己僵硬地站在原地,與黑色的巨大獵犬對視。原本直接接觸冰冷空氣的左手開始因爲緊貼著的厚實毛髮慢慢變得溫暖,黑色大狗的深棕色眼睛圓又亮,縱使是夜晚裡也透露著光芒。Snape看著狗兒的眼睛,額頭上線條優美的短毛,兩側軟軟垂下寬大的耳朵。

Snape慢慢地移動貼住黑色獵犬的那一隻手,拂過黑色厚重的胸前軟毛,停在狗兒的下巴。這摸起來很舒服,他想,毫無意識地搓揉黑色大狗的頸子。沿著脖子的毛髮向頭的後方,Snape的手停在狗兒的後腦與肩膀交界的脖頸處,然後張開手掌柔捏那裡的毛皮。

黑色獵犬的眼睛眯起,幾乎忘記自己在哪裡。Snape的手雖然粗糙,但被撫摸卻沒有感覺不舒服。與Sirius認知的不一樣,那個男人做這些動作時很溫柔。Sirius享受這一刻,他讓自己更加貼近對方,然後在Snape的手輕柔地重新滑回他的下巴時伸出舌頭舔舐。

非常迅速地,溫柔粗糙的手離開黑色獵犬的身體,Sirius睜開眼睛,看到對方抓住被自己舔過的手掌,往後退了兩步。Snape的表情混雜著迷惑與驚訝,然後慢慢變成慍怒。

Sirius這時才想到自己做了什麽。我舔了油膩膩的鼻涕卜!黑色大狗突然從坐著的姿勢站起,快速地略過那個明顯受到驚嚇的男人身邊。他往熟悉的道路奔去,鑽過路邊的樹叢,躲進尖叫屋的保護柵欄裡。

變回人形的變形學教授在尖叫屋裡來回踱步,他的拳頭緊握在空氣中揮舞,並且伸出舌頭做出噁心的表情。『他媽的我居然舔Snape!』Sirius抬頭向上大聲咆哮,嘴裡鬼吼各種粗話。他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最後坐在沾滿灰塵的床上,將自己的雙手插進淩亂的捲髮裡,手肘抵在膝蓋上。

慢慢地冷靜,Sirius在腦海裡回憶Snape手掌的滋味。並不油膩,事實上,非常地粗裂,嘗起來是清潔劑及漂白水的混合,不噁心。Sirius開始猜測在這個幫傭的工作之前,那個男人的手是什麽味道。也許是小麥或者是泥土味,更早之前應該是藥劑的苦或甜香。

他不明白Snape爲何要如此溫柔地撫摸他,或者那個男人天生喜歡狗兒。Snape會喜歡動物,這個想法讓Sirius感覺不太踏實。那個男人一向遠離人群,並且憤世嫉俗。他們讀書時相信世界上沒有Snape喜歡的生物,他只喜歡死亡的,被支解的,泡在藥罐子裡的那些。同樣地,不會有任何生物喜歡他,因爲鼻涕卜是醜陋的,骯髒的,惹人厭惡的。

重新走出尖叫屋,外頭已經停止下雪,白藹藹的天地更加寒冷。Sirius走回Bonhomie,以人形。Snape在結冰的地面上清除堆雪,Sirius才稍微靠近,前食死人便迅速地停止動作看向對方。他的手緊緊握著長柄刷,手指關節因爲過於出力而發白,臉上仍然維持著Sirius離去時的慍怒。

『該死的Black,你究竟打算做什麽?』Snape嘴角向下憤怒地嘶聲說。

Sirius緩慢地靠近,在距離約一步的位置停下。他忍住不看另一個男人裸露的手臂,而是直接地看進對方的雙眼。『我來道歉。』

聽到這句話的Snape挑起一邊的眉毛。Sirius發覺對方的唇色非常地蒼白,甚至透露淺淺的紫色,融雪的過程比落雪時更冷,而Snape的袍子看起來是魔法部特別訂制,布料非常粗糙並且不保暖。他相信Paaso一家願意提供給他們的員工更好的衣物,只是被出租的食死人必須穿著規定的服飾,Paaso先生提過。

『爲了你做過的哪一件蠢事?』Snape問。

『每一件。』

Snape上下打量對方。『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承認做過的一切嗎?』Snape說,『承認你曾經試圖殺死我,承認你曾經致力於讓我過得悲慘?承認你是如何地…』鄙視及厭惡我。他沒有說出口。

『我就是來這麽做的。』Sirius回答,覺得自己真是瘋狂,竟然在這種天氣特地向一個罪惡的犯人談論這個。也許是戰爭讓他看透仇恨,更多是因他虧欠對方一條生命。『爲我向你做過的每一件事情道歉。』他說。

接著是長時間的寧靜。Sirius聽見自己的呼吸,也看見對方的呼吸。兩人吐出來的氣息化成一團團的白色煙霧消失在黑夜裡。Snape明顯地感覺困惑,他認真地在對方臉上尋找任何惡作劇的痕迹,接著撫摸自己的嘴唇。

『爲什麽那樣做?』Snape終於開口。

『爲什麽道歉嗎?』

『不。』前食死人看起來有些難以啓齒,猶豫一陣之後還是說。『爲什麽舔我的手。』

『那麽你又爲什麽那樣做?』Sirius反問,『撫摸我。』

這個問題Snape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那只是無意識的行爲,Sirius的狗形比看起來本人和善,似乎不會傷害我。他想。

『既然我們都無法解釋剛才的行爲,不如當作沒有發生過。』Sirius說。他其實說不出自己舔對方手掌的原因,也許是那時候的Snape很溫和,似乎不討厭我。他想。『你救過我,Snape。』Sirius低聲說。『我必須知道爲什麽?』

Snape再度不回應。他僅僅凝視Sirius的雙眼,後者幾乎要融化在那雙深黑的瞳孔裡。很久之後,Sirius都可以感覺漸漸融化的雪浸入靴子裡那種濕冷的不適,Snape緩緩地開口。『那必定是你的想象,我不記得做過這種事情。』

『該死的!』Sirius吼叫,『我知道你記得!爲什麽不承認?』

『那又如何,能改變什麽嗎?』Snape露出牙齒扭出一個譏諷的表情。『弄清楚你正在和什麽樣的人說話,Black!』他嘶聲說。

兩個男人怒目而視,他們看著對方仿佛要跳上去互相撕抓。Snape的黑色長髮蓋住一半的臉,蒼白的臉孔因爲激動而染上些許粉紅;Sirius雜亂的捲髮則是在臉的旁邊舞動,濃密的眉毛往中間集中緊簇。

『不,』Sirius轉身面對牆壁怒聲大吼,並且舉起緊握的右手拳頭用力擊打牆壁,他的手指背皮膚破裂,在牆上留下斑斑血點。『我Sirius Black絕不虧欠任何人!』他重新面對另一個男人,眼裡仿佛發出熊熊火光。『我欠你,確實知道。』

在黑暗中Snape臉上的曲線與表情變得不清晰,也許卷皺的眉毛代表憤恨。『所以呢?』Snape輕輕地說,『偉大的戰爭英雄,Hogwarts最受學生喜愛的教授,打算對一個毫無價值的罪犯怎麽做?』

Sirius Black瞪著對方謹慎並且冷漠的蒼白面孔。『我欠你一條命,這是巫師間的約束。』他思考一陣子之後說,『作爲回報,你可以讓我做一件事情。』

Snape卷起嘴角看起來對這個提議有興趣。『任何事情?』他問。

『合理範圍,不違法的。』Sirius看到對方眼中慢慢出現感興趣的光芒,認爲這個提議或許有些危險。『例如讓我在街上跳肚皮舞。』

『讓你在街上裸露肚皮是違法的。』Snape說,『那會危害到其他人的食欲。不,我要留下這個交易。』

『我應該猜得出來你不會讓我輕易好過。』

『難得你有評論正確的一次。』Snape說。Sirius發現對方臉上的線條稍微柔和,終於看起來不這麽緊繃,他開口說話時似乎還有些愉快。

Sirius忍不住微笑,不知道爲什麽也感覺輕鬆許多,他拿過Snape一直握在手上的長柄刷。『那麽現在應該要完成你工作的最後一個部分,這樣我們都可以回去睡覺。』他開始刷洗地板。

Snape先是錯愕,接著奪回他的刷子。『滾回去,不要妨礙我的工作。』他說。

『喔,別這樣,』Sirius看著對方熟練的動作說,『讓我試試看,我一直想證明我對這種事情也是很在行的。』

『那麽回去刷洗你自己的狗窩。』

Sirius Black決定不與對方爭論,他站到一旁抽出魔杖,在Snape對他的魔杖表現出些許的恐慌之前又收進袖子裡。溫暖的小火球再度照亮整條巷弄,Sirius重新化獸爲狗形,對忙碌工作的男人吠叫兩聲之後轉身離去。

第十章  婚宴

Adrian Paaso在廚房裡忙碌。他的餐廳再度客滿,絡繹不絕的人潮讓他有點忙不過身,但這個南美巫師喜歡這種感覺,比起之前的清閒,這種手忙腳亂更讓人喜愛。Adrian將一盤南美口味的烤肉放在出菜窗,轉身回到鍋爐前時往後門瞥視。

他的免費員工一如往常,盡責地清洗大量的碗盤。自從他來了之後餐廳的事前準備及善後工作變得更加快速,這個男人雖然看起來憂鬱又陰沈,但是工作態度絕佳。送他過來的巫師以及租賃說明都表明這曾經是個危險的罪犯,南美巫師翻查過英國的舊報導,知道他的員工手上那個圖案的含意。但至少目前爲止,Adrian安慰地想,他沒有出現什麽危及任何人的舉動。

而那隻狗又來了。餐廳的老闆看向趴在他的員工腳邊的黑色大狗,那只狗兒身形巨大,毛皮膨鬆厚實。他原先以爲是來乞食的流浪犬,但是他的員工說那不是。

『是你的寵物嗎?』店主問。

員工猶豫一陣之後也搖頭。

Adrian知道他的員工不愛說話,也不愛人群。對於店主的交談總是只有簡短的「是」「好」或者「謝謝」「不用了」,有禮,但是疏遠。他拒絕過於豐盛的食物,拒絕店主額外給予的薪資,拒絕任何人對屬於他的工作的幫忙。他不笑,對任何人都表現冷淡。

但是當那隻流浪犬,或者寵物,還是其他什麽的黑色狗兒出現之後,Adrian發現,那個男人變得比較柔和。黑狗偶爾出現,只要出現便是一整晚。他待在那個陰沈的男人身邊,不吠叫也不搗蛋,只是待著。他會趴在自己的前腳上睡覺,或者挺直地坐著觀察Adrian的員工。男人不與狗說話,有時候比較空閒會搓揉黑狗的頸脖,而黑狗舔舐男人的手掌作爲回報。

南美巫師對後門的一人一犬微笑,回到他的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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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Black。我的店主離開時決定賞給你一盤他的拿手菜作爲晚餐。』Snape對側身躺在巷子裡的黑狗說。『照這樣下去,你很快會比Hagrid還要豐滿。』

黑色巨犬不高興地站起,瞪視放在眼前的食物。他不喜歡以化獸的型態進食,比起吃放在地上的食物,Sirius更喜歡坐在桌子前使用刀叉。但是這一盤烤肉很香,他上前嗅聞,退開兩步。

『好吧。』Snape說。他挑選了較小的一塊放在手掌上伸到黑色獵犬的鼻子前。Sirius猶豫一陣之後張開口解決男人手上的食物。一瞬間黑狗開始咳嗽,伸出舌頭用力甩頭,感覺整個頭都在冒煙,他的鼻子裡甚至可以噴出火花。這他媽的是什麽東西!Sirius咆哮,由他的口中發出的卻是吠叫。

讓人驚異的事情發生,Snape先是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用力搖頭及吐舌頭的黑犬,接著開始大笑。聽到笑聲的Sirius抬頭呆呆看著那個男人。Snape的笑聲不是很誇張或者刺耳的那一種,聽起來比較像是聲音稍微大一些的說話,重復同一個單字。Sirius沒有看過這個男人真正的笑容,Snape往常是嚴肅的,或者憤怒的;現在則是憂鬱的,或者沈靜的。

『你笑起來好看多了。』重新化爲人形的Sirius說。『還有那該死的是什麽鬼東西?』

Snape收起笑容,轉變成令人熟悉的假笑。『辣椒。正確來說是辣椒的籽。在製作消除酸痛的魔藥時是一種有用的材料。』

『梅林,我需要喝水。』Sirius吼叫,他抓起Snape用來沖洗的水管大口大口吞咽。『我懷疑在其中放置這麽大量的辣椒是你的傑作。』

被懷疑的一方沒有否認,Snape臉上維持那種戲謔的表情,著手進行自己的工作。Sirius無法幫忙,應該說是對方拒絕他的幫助,所以重新化爲人形的變形學教授只有跟往常一樣讓空氣中懸浮一顆溫暖的小火球,在金紅色的火光中陪伴那個男人。

陪伴,這個名詞非常稀奇,用在他與Snape身上。Sirius希望對方執行巫師之間的交易,爲此他做了許多提議。

『我可以在Hogwarts裸奔,』Sirius說,『或者表演用鼻孔吃麵。』

『我必須說,當時如果知道那樣做會招來這種麻煩,我必定毫不猶豫將你呈現給黑魔王。』對於Sirius各種不切實際甚至異想天開的提議,Snape以一貫的方式回應。『不,我得仔細考慮。』他以狡猾的眼神打量Sirius。

Sirius雙手抱胸站在一旁陪伴工作中的前食死人。對於這個男人執意的停留,Snape放棄以咆哮或者譏諷的方式驅逐,Sirius不願意離去。『喔,是了,你可以要求我走開別再來煩你。』Sirius曾經高興地說。

當時Snape對他發出不屑的鼻息聲。

無論如何,觀看Snape的工作過程是一種享受,Sirius不得不在心中承認。他不能理解對於這種沒有人監看又領不到薪水的粗重工作爲什麽要如此用心。這個男人對於任何事情都如此認真嗎?Sirius Black靠在巷子的牆邊想。

『Paaso先生不在這裡,最近魔法部的人也不再過來,天氣很冷,或許你可以考慮略過某幾樣工作。』Sirius說。

清洗金屬大鍋子的男人停下刷洗的動作抬頭看著斜站著的另一個男人。『你不能理解什麽叫做責任感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內。』他說,低頭繼續手上的作業。

Sirius聳肩,模仿對方蹲下的動作,讓自己與Snape的視線等高。『你這樣全心全意投入某件事情的方式曾經讓我厭惡。』他說。『每次看到你把鼻子貼在書本或考卷上就使我生氣。』忍不住想惡整你。他想。

『或許是因爲你嫉妒我可以完成你辦不到的事情。』

『或許嫉妒也是你老是跟我們作對的原因。』Sirius反唇相譏。

Snape動作中的手突然停止,他沒有看向另一個男人,短暫的時間後他以清水沖洗沾滿泡沫的大鍋子。『你認爲你跟你的狐群狗黨有什麽值得讓我嫉妒的才能?』他低聲說,『破壞規矩的數量還是搞砸一切的速度?』

『喔,我得承認我們之中沒有任何人的學業成績比你優秀。魁地奇如何?』

Snape將乾淨的金屬鍋放到一邊,拿起下一個需要對付的鍋子,是一個平底的煎鍋。他沒有回答Sirius的問題,接下來的過程兩人不再有任何對話。變形學教授漸漸習慣這種方式,談到某些事時Snape會沈默。Snape願意接受關於Hogwarts的話題,或者交換專業的見解,但是不愛說起過去。

沈默是一種逃避的方式,Sirius知道,這個男人不會直接承認自己的脆弱。

清晨二點二十分,幫傭的食死人完成他的工作。Sirius發現自從自己開始陪伴餐廳的善後,Snape的工作速度似乎有越加緩慢的趨勢。他不懂爲什麽,猜測是因爲天氣寒冷造成對方動作的不流暢。

Snape從後門進入餐廳,按照慣例在掩上鐵門前看著Sirius再度化身爲黑色獵犬。巨大的黑狗站到門前抬頭望向男人,輕輕地吠叫作爲道別。

『也許是因爲你們的單純。』Snape突然對著黑狗開口,『讓我嫉妒。』

然後厚重的鐵門砰然關閉,留下毛髮膨鬆的黑狗怔怔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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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聖誕夜異於往常地,天氣晴朗,沒有飄半點雪花。散落著的星星繪成一整條的銀色河流,點點的星光仿佛波光潾漓。開口朝上的月牙沈浸在黑絨布般的夜色中,偶爾飄過的雲彩稍微遮掩亮白的彎曲。

湖邊的宴會正放著柔和的音樂,成雙成對穿著正式禮服的人們婆娑起舞。某些人坐在夏季裡枝葉茂密,而目前則是光禿著的櫸樹下閒聊。食物都讓盡責的小精靈們收走,原本放置晚餐的長桌被一叢叢的玫瑰花取代。冬季不應該有如此鮮豔的玫瑰,除非是施放了魔法。

戰爭期間許多並肩作戰朝夕相處的戰友發生了深刻的情感,當生活再度進入和平時選擇共度終生。這個婚宴如同新人所要求的一般簡單,趁著聖誕假期,黑魔法防禦學教授Remus Lupin在校園裡與他的情人Nymphadora Tonks在Hogwarts校園湖畔舉辦了簡易的婚禮。沒有過多的賓客,鋪張的裝飾及繁複的禮節,僅僅Hogwarts的同事以及昔日鳳凰會的成員。

Nymphadora Tonks在 Kingsley Shacklebolt不幸於戰爭期間逝世之後便離開魔法部Auror部門,改開設郵購花店。難以想象糊里糊塗又笨手笨腳的變形師對於如何做出美麗的花束或相關作品竟然有極大的興趣及才能。雖然沒有店面,光是利用貓頭鷹郵購就讓Tonks忙得不可開交。

想當然,喜宴現場的擺設大多出自新娘的好手藝。

Sirius Black穿上材質最好的麻瓜西裝,黑灰色,繫上深藍色的領帶,上頭別著金色的領帶夾。他特地修剪頭髮,讓它成爲具有層次的波浪。手上端著一隻高腳杯的變形學教授即使在年近四十的當下仍然是一個讓人驚異的美男子。

他獨自坐在湖畔,眼前的場景溫馨又熱鬧,充滿浪漫的氣氛,但是Sirius發覺自己很難專心。他的思緒老是飛往Hogsmeade的僻靜小巷,在這樣熱鬧的節慶日裡,餐廳必定更加忙碌,那個男人是否曾經讓自己稍作休息?

沒有對焦的眼睛看著前方朝他走來的男人,Sirius眯起雙眼。那個男人的頭髮呈現自然的捲曲,亮麗的金黃垂到背上,以一條黑色的絲帶繫住。他的瞳孔是海水般的深藍,配合形狀優美的鼻子顯得更爲動人。略薄的嘴唇正勾勒一個微笑,迷人的。

『Sirius。』那個男人說。帶著一些法國的腔調,不明顯。

『Comell。』被呼喚的男人舉起他的玻璃杯向對方示意。

金髮的男人坐到Sirius身邊,稍微側過身體傾斜頭顱看著對方。『Sirius,好久不見。』

Sirius微微點頭。他看進男人深邃的藍色雙眸,那曾經如此地熟悉。『自從我們分開將近三年了。』他說。

被叫做Comell的男人眼裡略過一點憂傷,但是嘴上仍然掛著笑。『你過得怎麽樣?』

『差強人意。你呢?』

『一年前在斜角巷開了一家咖啡廳。』Comell回答,更靠近對方。『一直希望你去看看。』他說,伸手靠近Sirius的臉龐。『我很想念你。』

必定是酒精攝取過多,或者是現場成對的伴侶作爲催化,Sirius沒有拒絕上一個情人對他的觸碰。Comell也是鳳凰會的成員,他們曾經火熱地交往過八個月。分開的理由很一般,個性與觀念的分歧,過了熱戀時的激情,現實的相處變得難以忍受,於是分手。

吹往湖邊的清風不寒冷,Sirius閉上眼睛感受微風,以及貼在臉龐上的指尖,細緻,並且光滑。當兩個手掌都貼在他的雙頰時,Sirius稍微簇一下眉頭。這個感覺不對勁。而當另一個男人溫暖的氣息吹拂到他的鼻尖,並且雙唇接觸到柔嫩的另一對唇瓣時,Sirius的眉頭聚集得更加深刻。

Sirius Black用力睜開眼睛,身體往後退一些看著眼前的男人。Comell看起來很迷惑,光滑潔白如同陶瓷般的臉上出現尷尬。『我很抱歉,Sirius。』他說。『我以爲你…』

Comell的手非常滑嫩,五官十分精致,是一個在任何標準下都稱得上美麗的男人。但是Sirius此時卻想起柔捏他後頸的粗裂手掌,被黑色頭髮掩蓋刻意冷漠的臉龐,乾裂嘴唇上撇出的輕蔑假笑,以及純粹黑色,認真對待任何事的沈穩雙眼。變形學教授搖晃頭顱,將腦海裡浮現的陰沈男人甩開,重新凝視眼前的金髮男子。

『不,我才應該抱歉。』Sirius說,『也許是因爲太突然了。』

前情人鬆口氣一般的放下肩膀,稍微拉開距離,兩人並肩坐在湖畔,看著眼前舞動的男女。『是我太急躁了。我一直很想與你重來。』Comell說。

『說說你的咖啡廳吧。』Sirius提議,他重新拿起玻璃杯啜飲裡頭的白蘭地。

『格局很小的店。生意普通,也許跟地點有關。太靠近那些雜貨店,那種客人總是讓其他人不願意到我的店裡。』Comell說,一邊拉扯一朵玫瑰花的花瓣。

『哪種客人?』

金髮男人的臉上明顯出現厭惡及輕蔑。『那些該死的噁心食死人,』他說,『他們一個月到斜角巷採購一次。』

Sirius驚訝地轉過身體面向對方,他很久沒有去斜角巷。『你是指待在厄多門特島的食死人?』

『是那些。他們每個月搭船過來採購一次生活所需。』Comell的雙瞳突然放大,敍述這些事情似乎讓他有些高興。『魔法部這麽做很聰明,食死人們被安排在厄多門特工作,生産所得全數歸魔法部,而他們每個月領取的那些微薄薪資則再全數回饋給巫師界。』

Sirius握著酒杯的手力量加大,而身旁的友人則繼續描述。

『我的鄰居,一個雜貨店的店主說,那些罪犯甚至願意花三加隆買一顆馬鈴薯。真可悲,』Comell發出輕輕的笑聲,『花三加隆買自己種植的馬鈴薯。不過大多數的店主還是寧願選擇不跟他們進行任何交易。』

Sirius將眼睛的注視由酒杯抬向金髮男人。『你看過他們嗎?』他問。

『經常,畢竟願意跟那些罪犯做生意的店其中之一就開在我的咖啡廳旁。』Comell發覺他的前情人對這個話題的興趣,談起來更加起勁。『我親眼目睹那些人哀求Isidore Cadle--那是我的鄰居--將價錢再壓低一些。曾經那麽不可一世的食死人落得如此下場。另外有一次,這個你也許會有興趣,』金髮男人眼珠稍微向上思考一陣。『我看到以前鳳凰會的成員,我還沒加入的之前。』

『Severus Snape。』Sirius說。

Comell大笑,然後伸手撥開貼在臉上的頭髮。『是,只有他。他跟Cadle說了不好聽的話,Cadle對他放果凍腿咒後扔到門外,結果沒有搭到回去的船。』Comell手上把玩第三朵玫瑰花,一邊說,『你知道人們對他們那種人的觀感,現場只能用慘不忍賭來形容。後來被送去拘留所,待在那裡聽說也不好過。』金髮男人張開手掌讓風將花瓣吹到空中,接著對Sirius微笑,『我認爲,他活該。』

Sirius Black手上的玻璃杯瞬間破碎,割傷了他的手指,對面的男人掩住口發出驚呼。Sirius張開手甩掉碎玻璃,用力地站起,瞪視Comell的方式讓對方出現驚恐的表情。你他媽的憑什麽這樣說!他差一點就要怒聲吼叫。Sirius看到婚禮的男主角詫異地望向他並且朝他走來,灰髮的狼人流露出關心。

『獸足,』新郎站在他的面前擔憂地說,『發生什麽事?』

喜宴上的賓客發覺湖畔的事故,紛紛停下舞步面向他們的方向,Sirius壓抑從心裡生出的莫名怒氣,粗聲地開口。『沒有。很抱歉,月影。』他掐住自己的西裝褲,將鮮血抹在上頭。『我想要先離開。另外再一次地恭喜你。』

Remus灰色的眼睛盯著Sirius的,仿佛正在裡頭尋找秘密,接著嘴角拉出一個貨真價實的笑容。『我瞭解了。謝謝你。』他說。

Sirius輕微地點頭,並且簡單地向他的教子招呼,大踏步而離去。沒有再理睬身邊的金髮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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