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禮物

走進破斧酒吧,食死人們很快速地穿過酒吧裡每個客人厭惡的眼神,低著頭進入熱鬧的巫師街進行例行性的採購。Severus Snape習慣性地看向貼在門口的本日特餐傳單,突然被人從後方擁抱。那不是惡意的襲擊,陪伴半年熟悉的味道及聲音在耳邊。

『終於等到你了,Severus。』緊緊擁抱他的男人說。

食死人全身僵硬,接著拉開抓住他前胸的手指轉身面對Hogwarts的變形學教授,往後退開一步。『你來這邊做什麽?Black。』他冷冷地說,『參加食死人瘋狂大採購?』

Sirius原本興奮的表情慢慢地變成疑惑,伸手抓自己的頭髮。『我是有打算要陪你做這件事情。這正是我一個多月來每周一到這裡等待的原因。』他說,『我記得你說過你們周一才會過來。但是我不確定是哪一個周一。』

Severus怒目瞪視眼前男人俊美卻憔悴的臉龐,Sirius看起來像個骷顱頭,雙眼底下有深黑色的陰影,嘴唇乾裂灰白,看起來有些營養不均。Severus從緊咬的牙縫裡發出聲音,『這樣很有趣嗎?我在拘留所的時候你從沒…』他深吸一口氣,『從沒來看過我,而現在竟然說你每周都過來這裡?Black,你以爲我是什麽?伴遊女郎嗎?』

『你在拘留所?』Sirius輕聲呼叫,眼睛瞪得極大,接著緊握的拳頭重重捶打旁邊的牆壁。『他媽的,該死!』他吼叫,『那個Auror騙我!他說你第一天就離開了。』食死人盯住變形學教授憤怒的呼吸,以及接下來凝視自己的雙眼。Sirius對蒼白的黑髮男人擠出一個微笑。『我去探視過你,Snape,隔天的早上。那裡的人說你離開了。』

他們站在破斧酒吧通往斜角巷的入口對視,Severus咀嚼對方的詞句。第一天直到下午他才從昏迷中醒來,的確不清楚早上發生什麽。被下了靜音咒的拘留所聽不見外頭發生的事情,感謝梅林,駐守在那裡的Auror也不再和他對話。許久之後,Severus緊抿的嘴唇稍微放鬆,張開口發出聲音,『我不需要任何人幫我支付任何一筆交易,但是爲我提物是可以忍受的。』

Sirius高興地咧嘴笑。以往都是由厄多門特的管理巫師爲採購的食死人們打開魔法牆壁,這一次Sirius做了這件工作。在經過守護的管理員面前時,Severus必須努力才能克制譏笑那個巫師臉上震驚到幾乎掉下下巴的表情,對方的眼睛仿佛要脫離眼眶。

踏進斜角巷時Sirius站在原地一段時間,注視眼前的街道及並不算多的人潮。『我四年沒有走進這裡了。』他說。『還記得上次看到這邊的模樣…』他閉上眼睛,緊皺的眉頭仿佛正在回憶什麽不愉快的記憶。

Severus沒有回應,他知道四年前這裡的樣子,每一次他都站在黑魔王身邊觀看。燃燒的房屋及無法反抗的居民,腳下踩的都是屍體。Sirius不是唯一一個不願意踏進這裡感受那段回憶,不願意面對事實的幸存者。猶豫地,Severus伸手輕捏身旁男人的掌心,然後放開。Sirius張開眼睛轉頭看著支援他的巫師。

『我們走吧。』Sirius說。

不可否認,比起之前的那些經驗,這一回的採購可以說是相當順利,而且收穫豐富。Severus發現自己很樂意接受Sirius在這方面的幫助,他不希望每一天都處在饑餓的狀態。當「萬物雜貨店」的老闆看到自己賣給Sirius的物品竟然是由在之後進來的食死人付錢時,臉上吃驚的表情就好像只是去上個廁所,出來後卻發現雜貨店已被洗劫一空。在Severus付帳前,老闆甚至還贈送Sirius一包在麵條裡添加蔬菜的新産品。他看起來很想奪回那個試吃品。

離去前Severus對矮胖的雜貨店老闆點頭並且在嘴角扭出一個嘲笑作爲感謝。

距離開船還有一些時間,他們在街上閒逛,舔食霜淇淋,站在路邊的攤販前把玩有趣的小玩具,或者評論那些閃閃發亮的飾品。憎恨厭惡的眼神仍然存在,Severus發覺他不再那麽在乎那些。這是戰後每個月的斜角巷採購之行裡,第一次可以如此悠哉地觀賞櫥窗的展示物,雖然他從來沒有喜愛過「逛街」這種沒有意義的活動,但是Severus得承認,當道別的時間接近時,他的感覺竟是如此地不舍。

他們重新站在通往破斧酒吧的磚牆前,Sirius的手掌上托著一個小小發亮的金屬煉,他看起來有一些難以開口。『你可以拒絕,當然。』他說,『但是希望你願意考慮接受這個禮物。』似乎正期待受到拒絕。

當Severus伸手取走那個金屬練,並且立刻戴上時,Sirius看起來就像中了什麽大獎。那是一個沒有任何墜子的金色頸煉,Severus發現當他的手一鬆開,鏈子完全消失蹤迹。

『只有你用手觸摸它時才會顯現。』Sirius說。

雖然看不見,Severus卻清楚感覺到項鏈的存在,貼在他的後頸,貼近他的心口。他再度撫摸那個禮物,讓金屬練在陽光下閃耀。

『Narcissa也有一個類似的手鐲,』Severus低聲說,『Draco送她的。』

經過某間家具店時Sirius看到那個Malfoy。年輕的白金髮男人正在爲一張雕刻精致的餐桌做最後的修飾,他的母親就站在門外看著,女巫的臉上帶著滿足及驕傲。因爲父母的關係Draco在就業上遭遇長達一年的挫折,沒有任何人願意聘雇食死人的孩子,而因爲家族財産全數充公,年輕的Malfoy不得不申請貧困救助維持生活。在Draco的多次請求之下,家具店的老闆後來收了這個曾經養尊處優的純血巫師做爲學徒。現在這個男人承傳了師傅的手藝,Draco製作的家具成品被擺放在最顯眼的位置販售。

當Sirius經過時,Draco正放下刨刀推開店門與他的母親緊緊擁抱。

『那麽,Snape,』站在破斧酒吧通往空間交換的門前,Sirius終於忍不住給對方的唇一個輕啄並且說,『一個月後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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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聖誕假期的前一天,變形學教授站在壁爐前。今天是禮拜一,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去處理。捏起一把青綠色的粉末灑向壁爐,當正要說出「破斧酒吧」時,Remus Lupin灰白色頭髮的頭顱出現在燃燒的火焰中。

『獸足,你可以來校長室一趟嗎?』黑魔法防禦教授著急地說。

一隻腳懸在半空中,Sirius差點踹到Remus的頭,他急忙往後縮回那只腳,然後因爲反作用力一屁股跌在地毯上。『該死的,我差點踢到你!』Sirius一邊從地上爬起一邊叫著。

『喔,很抱歉,但是也很高興能在出發前攔住你。』似乎發生什麽嚴重的事情,狼人的語氣非常急促。『過來一趟,這件事情你最好在出發前知道。』

Sirius抬頭看掛在牆壁上古銅色的時鐘,還有半個小時帆船才會抵達。『最多只能待二十五分鐘,』他說,『然後我就一定得離開這裡。』

『我完全瞭解。』Remus的臉上出現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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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例行常事。Sirius坐在酒吧裡點一杯啤酒,然後木門打開,裸露左手臂的食死人湧進。他等待的人總是最後一個才進入,Sirius付帳,兩人一同進入斜角巷。

商店的店主也習慣這個模式,Sirius挑選物品,Severus付錢,再沒有人提出不合理的價格。他們一起逛街,Sirius特別喜歡到家具店門口觀看另一對的類似模式--母親站在櫥窗外,兒子開門擁抱--他不喜歡Malfoy家的人,但是喜愛那一刻所釋放出來的炙熱溫馨。

作爲項鏈的回報,Severus後來回贈給陪伴他的男人一個麥草編織的小指環。『這上面沒有魔法。』Severus對接受禮物的人說,『很快就會變黃而破碎。』

『它不會。』Sirius當時說,對套在自己小指上的翠綠手工藝品施放永久保存的咒語。

十二月底天氣非常地濕冷,兩人的衣袍都讓風吹得翻飛,他們並肩坐在路邊的石椅上看著人來人往。這也是Sirius喜歡的另一件,即使有時候什麽都沒說,只是相依坐著消耗相處的時間也會讓他感覺愉快。

Sirius關心厄多門特的生活情形,對此問題Severus總是說還過得去。每個月採買的糧食非常足夠,食死人沒有再挨餓,他對Sirius炫耀自己的廚藝進步許多,可惜對方沒辦法親自嘗到Severus特製的煎餅。他們談論生活裡的瑣碎,分享每個月發生的事。Severus告訴對方,管理巫師們最近不知道爲什麽變得很寬厚,事實上那些管理員們已經很久沒有找過他的麻煩。

『我想這件事情你應該優先知道。』在談論到這個話題時Sirius說,他的手撫摸左手小拇指上的指環。

『關於哪方面?』

『今天剛通過的法令,魔法部終於願意進行公開審判。』變形學教授看著前方一對牽手走過的母女。『另外他們也終於同意開始調查厄多門特的不法事件。』他說。『或許這就是那些雜種最近不敢那麽囂張的原因。』

Severus用力轉頭看著對方,眼睛因爲驚訝而睜大,下一刻藏住自己複雜的表情,儘量讓聲音平靜。『怎麽發生的?』

『這都要感謝Hermione。』Sirius將他的手稍微輕輕放在對方的膝蓋上,然後迅速縮回。這是他們之間爲對方打氣的方式。『戰後她回到麻瓜的世界就讀麻瓜大學。去年耶誕節後我跟她說了這件事情,原諒我,Severus。我應該爲你保守秘密,但是我總得做些什麽。那個女孩非常…嗯…激動。』

Severus可以想象,萬事通小姐的「小精靈福利促進會」在她仍舊就讀Hogwarts時曾經掀起一番激辯。『難以想象她居然爲食死人製作勳章。』他乾澀地說。

『不,她立刻休學並且接受魔法部長久以來爲她保留的職缺,在魔法執行部,並且致力於這個法案。今年四月你…』Sirius猶豫,『你離開之後,Harry加入,利用公衆媒體的方式終於促成法案通過。』Sirius的臉完全流露興奮。『我瞞住你,因爲這是一個驚喜,這是給你的聖誕禮物!』

Severus的確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盯住對方愉快的神情,讓自己淹沒在那種純粹的喜悅之中。『自以爲正義的Gryffindor。』他咕噥,沒有惡意地。

『你被安排第一個接受審判,Severus。』Sirius繼續,『Hermione說相關公文大約一個禮拜內就會到厄多門特,根據法令厄多門特必須立刻釋放你等候審判。你們全部都是。』

當說到最後兩句時Sirius的聲音出現明顯的抖音,今天早上在校長室裡與Hermione呼嚕連線時,有著一頭膨鬆棕髮的年輕女巫興奮地宣告這個好消息,幾乎是尖叫著的。當時Sirius將他的頭塞進壁爐裡給Hermione的臉頰一個親吻,然後在校長室手舞足蹈。

食死人的手指在被迫露出的刺青上滑動,牙齒咬住下唇陰沈地看著前方的街道。『你知道這已經將近五年,我不認爲…』他沒再繼續。公開審判,還有調查厄多門特,這代表要讓大衆知道那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所有的人會指責他曾犯下的所有罪孽;他必須在每個人面前掀開那些血淋淋的傷疤,於法庭上覆述在島上所承受過的所有羞辱,讓大家看看自己有多麽污穢。

Severus把臉埋在掌心裡,緊繃的肩膀起伏,手臂上的標記在陽光下閃耀著。

『你知道嗎,Severus。』Sirius輕聲地說,幾乎是耳語。『如果二十八年前你能說出自己的遭遇並且接受幫助,或許現在一切會變得不同。』他的手再度放在Severus的膝蓋上。

二十八年前Severus只是個14歲的孩子,嚇壞了並且爲自己感到羞恥。而二十八年後…許久之後,Severus將他的臉從隱藏的狀態露出,黑色雙眼沈穩地凝視身旁的男人。『我不認爲Wizengamot會相信我的證詞。』他低聲說。

Sirius的表情變得放鬆甚至再度興奮。『關於這個,你還記得Alastor那個特殊的箱子嗎?戰後魔法部依照他的遺囑將箱子交給鳳凰會的人。那時候一片混亂,箱子被擱在校長室的倉庫裡,大家都忘了。今天早上Minerva整理倉庫找到它。』變形學教授露出牙齒開懷大笑,『你不能相信Alastor留了什麽給我們。他的日記,只有忠心於鳳凰會的人才看得到內容。』

『令人難以置信Moody竟然有寫日記的習慣。』Severus的聲音突然變得乾燥,甚至有些發抖。

『Severus,』Sirius看著對方的眼神極其溫柔,微笑著,『Alastor記錄了每一件事情,在上頭加了無法變更塗改的咒語,他本人的魔法戳記刻印在每一個字母裡。他在日記裡留下關於你爲了協助光明方而提供的一切協助,在每一個頁面裡強調你的忠誠。』

黑髮男人的眼前突然無法對焦地模糊,Malfoy夫妻與他們的獨子坐在家具店裡,彼此凝視的眼神是那麽無奈;採購的食死人們低著頭從他們的面前匆促地走過,船即將出航。Severus撫摸掛在頸子上的金屬項鏈,回憶把他拉得好遠。仿佛回到工廠邊的賭場,腳下躺著的都是毫無氣息的冰冷面孔,雙眼大睜恐懼又無助地盯著他。死寂的賭場外是報佳音的歌聲。

『你已經花了二十多年的時間贖罪,』Sirius的聲音把食死人的思緒抓回,『該原諒自己了。』

一陣風吹起落在地上的樹葉,也翻起兩人的長袍邊緣。Severus面向Sirius,深黑的瞳孔對住棕色的。『我會嘗試。』他說。

時間仿佛靜止,Sirius舉起右手拇指撫摸對方的嘴唇,然後緩慢地貼上自己的。落日餘暉下兩人的身體如此貼近,地上的影子互相重疊,Severus閉著眼睛感覺圍繞在他們四周的溫暖。他沒有魔杖,不被允許使用過魔法,但是當深吻對方時確實感受到,Sirius與他之間存在互相羈絆的強烈魔力。

這一刻Severus知道,在整個天地飄渺間,他不再是孤獨一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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