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休兵

『這是你的新工作嗎?』Sirius問正在處理自己受傷的手指的黑髮男人,『囚犯專屬的治療師?』

『如果你是指我爲你做的這些治療。』Severus Snape抬起眼睛給Sirius短暫的一瞥,接著又低下頭繼續包紮那些碎裂的手指。『我認爲那個名詞應該是獸醫。』

Sirius抬起一邊的眉毛,接著沈下臉。Snape的眼睛是青腫的,以及嘴角,明顯被毆打過。自從上一回在對方的臉上發現燙傷的痕迹之後,Sirius發現,那個陰沈的男人身體狀況似乎越來越差。

當然Snape原本就非常瘦,但是那些看起來幾乎只剩下骨頭的手指幾乎比Sirius自己的更糟。還有臉上那些傷痕--Snape總是用黑色的布料將全身包得很緊,Sirius無法看到對方身體上是否有什麽傷勢--雖然那個男人以黑色的長髮遮掩,但是那麽明顯的印記不可能沒被察覺。

『嘿!Snape,聽聽這個。』Sirius突然大笑。『昨晚我聽到Crabbe說的。那個愚蠢的聲音應該是Crabbe。』

進行包紮的男人沒有抬頭,冷淡地回應。『我對於那些下流的笑話毫無興趣。』

『他說有一個女孩子未婚懷孕,到醫院裏生下孩子後希望醫生幫忙送走她的私生女兒。』Sirius自顧興高采烈地敍述。『恰好醫院裏有一位神父因爲割盲腸開刀,醫生將初生的女嬰放在神父床邊,然後在神父清醒後說,「這一定是神跡,神父,我們爲你的肚子動刀,結果在您的肚子裏取得這個女嬰。」,神父很感動地收養這個女孩。』他誇張地模仿故事裏醫師興奮的語氣。

Snape沒有回應,僅有挑高一邊的眉毛,似乎覺得這個故事很蠢。Sirius揮舞已經包紮好的另一隻手繼續說。『十八年後女孩長大,神父因爲年老即將過世,於是把他的女兒叫到床邊,告訴那個女孩。「孩子,我要向你承認,事實上,我不是你的爸爸。我是你的媽媽。」。』

講述到這裏Sirius暫停觀察另一個男人的表情,Snape專注的眼神裏流露一絲好奇,Sirius興奮地完成故事的結局,『神父跟他的女兒說,「你的爸爸,是隔壁村的神父。」嘿!我講完了。』接著他認真研究Snape的表情。

受傷的男人覺得這是被監禁在這裏的樂趣之一,他指的當然不是趴在鐵門下的小柵欄前偷聽守衛的食死人敍述這些低級笑話,而是每一回當他接受Snape恐怖魔藥治療的時候,將故事原封不動地轉述給對方聽,Snape蒼白不健康的臉頰會因爲這些有顔色的故事浮現兩抹磚紅色,刻意冷淡的眼睛裏也會藏著窘迫的尷尬,非常有趣。Snape一直是一個容易臉紅的男人,生活也一直如同禁慾的修行者--無論是出於自願或者根本沒有人想跟他上床。

『很明顯,Black,這是一個奚落同性之愛的低級故事。』一貫的臉紅之後,Snape僵硬地說。

『或許是,對異性戀來說。但你也可以說這個故事是在描述同性戀者勇敢的出櫃。』Sirius聳肩,『我就從不隱藏自己的性向。』

食死人抬起眼睛給Sirius粗略的一瞥,然後立即低下頭,黑色簾子般的長髮遮掩他的表情。

『你的魔杖呢?我從來沒看到你帶著它。』Sirius隨口問,『我手指上這種傷勢先用一些簡單的治療咒可以減低用藥量。』

沈默。進行包紮的手勁突然變強,Sirius忍不住哇哇大叫抽回手掌。『該死,Snape。你是故意的。』

『我是。』Snape冷笑,將對方的手扯回去進行對下一隻手指的工作。上藥,塗抹,纏繞,固定。『另外關於魔杖,我並沒有蠢到把那種東西帶進來給你搶奪的機會。』

『我不這麽想。』Sirius說,他記得其他人,Malfoy或者Bella,總是帶著魔杖進入這裏。『說實話吧,你做了什麽讓你的主人這樣懲罰你?』他用另一隻已經包紮好的手隨意地掃向Snape被毆傷的臉。『看來你們對自己人也絕不手軟。』

黑髮的食死人沒有回答,低頭專心於手頭的工作,接著絲緞般的嗓音低沈響起。『你指的是我得替一生中最厭惡的仇敵進行看護嗎?』黑髮的食死人說,然後放下Sirius的手,開始將帶過去的那些魔藥與石膏繃帶收進一個籃子裏,『那麽這的確是一種懲罰。』

『爲什麽?你應該是Voldemort最鍾愛的狗,』支撐起自己,Sirius回到坐姿面向黑髮的男人說。『尤其在做了那個絕對可以討你主人歡心的功勞之後。』

『事實上,這裏的畜牲只有一隻,』Snape對他假笑,從帶來的籃子裏拿出一個白色碟子放在Sirius面前的地上,上頭有一個木紋的蓋子。『你應該很清楚誰才是那個野獸。』他說。

包著石膏的手指無法活動,Sirius五指大張指向地上的那個盤子。『那個是什麽?』

Snape掀開蓋子,將碟子遞給對方。『你的食物。』Sirius挑起眉毛,那看起來是義大利麵,必定曾經用魔法維持溫度,上頭還在冒煙。

被囚禁的男人深藍色的瞳孔盯住那盤滑溜的麵條一段時間,接著猛然抬起自己十指張開的兩個手掌逼向對方,大聲咆哮,『你一定是故意的,Snape!你認爲我該怎麽吃這個該死的東西?』十隻上滿石膏無法彎曲的手指頭在空氣中揮舞。

Sirius發誓他看到Snape眼睛裏的竊笑,顫抖的嘴角必定正在克制不要上揚,這讓他的表情有著滑稽的扭曲。『放在地上直接用嘴吃?』Snape提議。

憤怒地噴氣,Sirius垂下手臂咬牙回答,『我恨你,Snape。』他沮喪地將後腦靠在牆上,盯著天花板某塊大石頭上特殊的花紋。

『客氣地請求我,或許我會願意考慮餵你。』Snape說,似乎被逗樂了。

Sirius別開臉冷哼,『我不是小孩子。走開,我不吃了。』

Snape由鼻孔發出輕輕的噴氣,聽起來像是個笑聲,起身走到門邊。『隨便。』他說,舉起手準備拍打大門。

『嘿,Snape。』仍然看著上方,Sirius靜靜地說,『你有Harry的消息嗎?』

黑色的削瘦背影緊繃著。『你憑哪一點認爲我會告訴你這種事情?』Snape說,『我不是你的盟友。』

『因爲毯子?』Sirius張開包裹石膏僵硬的五指指向地上一條卷皺的布料,『或者因爲你幫我治療?』

『你在感激我嗎?』黑髮的食死人轉過身凝視他,眼神複雜,『不要這麽做,Black。維持你的憎恨。』他輕輕地說,照慣例地拍打大門。

被囚禁的男人卻不清楚,在他心裏壓抑的是感激,或是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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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非常地冰涼,並且潮濕,尤其緊貼在上頭更覺寒冷。石膏已經被敲碎,Sirius的手指又能夠再度活動,但是他沒有吃進任何一點食物,Sirius感覺沮喪與厭世。絕食或許不是一個好主意,但這是Sirius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每一天他觀察那些巨大石頭的交接處,尋找能夠逃脫的任何可能。但是這個石室是如此堅固,手邊也沒有任何工具,而在外頭的守衛至少有兩個。終於Sirius絕望地承認,即使是化獸姿態,他仍然無法離開這裏。

阿茲卡班十二年間還沒有讓他絕望到想死,那時候他想著要復仇,催狂魔也不是什麽虐待狂,他們的存在就是一種折磨。但是待在這裏的幾個月,每天一至二次的生理淩虐幾乎讓他無法承受。在這裏他什麽都沒有,除了藏在腦海裏鳳凰會位置的秘密,以及他的生命。

是了,生命,Sirius想,這是可以自己掌握的。他要由自己選擇如何死去,何時死去,而不是讓那些令人作噁的黑巫師幫他作決定。Voldemort永遠不會知道鳳凰會的位置,而他的任務,爲James的兒子守護--Sirius竟然開始微笑--或許這就是他的任務的終點。

至少這一次不再愧對任何人。

當絕食到達第五天,食物從門底下的窗口送進,他得用更大的意志力才能拒絕那個誘惑。唾沫在他的口裏漫流,幾乎要噎住喉頭。Sirius在地上平躺,雖然蓋著毛毯仍然感覺身體在顫抖。也許是方才Malfoy割破他的腿所造成的貧血,但最大的可能應該是饑餓。

Severus Snape沈默地擦拭他腿上流著血的傷口,然後在上頭灑上淡黃色的粉末。皮膚吸收了那些藥粉,破裂的組織重新組合,Snape將帶去的物品收回一個籃子裏,靜靜地觀察著饑餓的男人。

『謝謝你。』Sirius嘶啞的嗓音說,『但是我仍然建議你下次不要這麽做了。』

Snape直接坐在地上,咬住自己的嘴唇,深黑色的雙眼凝視對方。他舉手撥開黏在Sirius臉上的棕色捲髮,看到那個男人骷顱般的臉。

『這麽想死嗎?』Snape開口。

Sirius瞪著黑髮的食死人,雖然神智混亂眼神失焦,他仍然可以清楚看見對方臉上的痕跡。Snape的臉頰凹陷,左邊的眼角留下燙傷的疤痕,整個右臉腫起,青紫色看起來非常疼痛,他的嘴唇總是破裂帶著血。Snape不再穿那些領口直到下巴的黑色長袍,目前身上的那件袍子看起來破舊,有些部分甚至只剩下布料的纖維,透過衣服的破洞可以看見Snape身上的疤痕,像是鞭打過的痕迹。

剛開始Sirius羞辱對方臉上的那些傷痕,並且爲對方受到Voldemort的懲處感到愉悅。剛開始Snape惡毒地反諷Sirius的情境,更加粗魯地處理他的傷勢。但是Snape的情況越來越差,甚至比自己的還要糟糕,忘記哪一次開始Sirius不再評論對方臉上及身上的那些痕跡,Snape也不再刻意粗暴地處理他受傷的部位。他們就像是,短暫休兵。

Sirius重新閉上眼睛,心裏竟然開始同情對方,這一定是該死的Gryffindor騎士精神。

『反正你們終究會殺死我,我寧願親自掌握自己的生死,』Sirius回答。『直接面對死亡是一種勇氣的象徵。』

黑髮的男人輕蔑地哼了一聲。『又是Gryffindor式的無腦愚勇。』

Sirius沒有反駁,饑餓造成的衰弱沒辦法進行對話,他只是睡著,或者是假裝睡著。他在黑暗裏看到James Potter與Lily Potter,還有戰役裏失去的那些盟友。他在遲鈍的腦海裏看見自己的父母,以及他的兄弟。

旁邊的Snape發出一些聲音,接著某個冰冷的東西碰到Sirius的嘴唇。『張開口,蠢狗。』Snape說,將那個也許是湯匙的金屬更用力地戳往Sirius的嘴唇。

那是牛肉湯的味道,非常濃郁的香味,Sirius聽到自己的腹部對那個食物發出歡迎的聲音。他緊緊咬住牙關將頭側到一邊,感覺那油膩的湯汁灑在臉上。冰冷的湯匙持續戳刺他的嘴唇,Sirius得更用力地抿住。

清脆的聲響,聽起來是Snape憤怒地將湯匙扔到地上。躺在地上的男人聽到對方焦躁的走動,安靜一陣之後溫暖的身體靠向他,Snape獨特的低沈嗓音由他的耳邊傳來。

『活下去,你這個白癡。』Snape的聲音非常地輕,就像是空氣的嘶聲一樣。

Sirius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是Snape那雙像是隧道一般深沈的黑耀石瞳孔,裏頭仍然如同以往地冰冷,但在最深處Sirius卻感覺有些其他的存在。『爲什麽在意?』Sirius嘶聲說,『你並不是我的盟友。』

Snape別開臉,檢起掉在地上的湯匙,用紙巾擦乾淨。他的動作緩慢,像是在猶豫什麽。『黃金Potter不會希望他的教父是被餓死的。』他說,再度舀一匙牛肉湯往對方的嘴邊。

Harry…饑餓的男人瞪著天花板,『你有Harry的消息嗎?』Sirius問,『什麽都可以。』

沈默。Sirius開始擔心,或者沒有好消息,或者他們都死去了,或者在這場戰役裏光明方輸掉了,或者…

『無腦的蠢狗,』Snape低下頭,在他耳聽低聲說,仿佛那是什麽秘密,『我們找不到見鬼的活下來的男孩以及任何人,你懂嗎?Black,你以爲黑魔王爲什麽讓你活到現在?』

『那很好,』Sirius輕輕地說,『你的黑魔王什麽都得不到。』

『該死!』黑髮的男人低聲咆哮,『你們Gryffindor,老是自認爲犧牲生命是什麽高尚的舉動。真是愚蠢。』他手上的湯匙不停擠壓Sirius的唇間。『張開嘴喝這個該死的湯。』

Sirius別過臉避開不停向他進攻的湯匙,最後選擇將自己的臉埋在牆角。『滾開,我討厭你。』他低聲吼叫。

『我也是。』絲滑的嗓音再度貼近耳邊,Snape輕聲地對他開口。『什麽都不要說,Black,他們不敢對你怎麽樣,黑魔王會讓你活著,活到鳳凰會來救你的那一天。』

Sirius用力轉過身面對另一個男人,Snape黑鑽石般的眼睛盯著他,裏頭一片冷淡,看起來似乎什麽都沒有。但是可以感覺,Sirius深深地望進那雙眼睛裏,他可以感覺到裏面隱藏的激勵。

雙眼緊緊盯著Snape的眼睛,Sirius終於張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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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水滴落,Sirius卷在他的毛毯裏想辦法讓自己睡著,但是那個聲音太明顯,他無法平靜。掀開蓋住頭的破舊毯子,棕髮的男人往門口移動,耳朵貼在門下的窗前傾聽。

是了,他又聽到了,這一次很清楚,是某個人的叫聲。淒厲又痛苦,像是承受多麽大的疼痛。在安靜的夜晚裏由冰冷的空氣傳送,斷斷續續的聲音。Sirius嘗試判斷對方在說些什麽,吼叫什麽,但是太過於模糊,他無法分辨。

然後突然間變得安靜,就像是誰關掉了開關,Sirius只聽到自己濃重的呼吸聲,以及由他囚室天花板滴落下的水聲。安靜維持不到一分鐘,可怖的慘叫聲重新響起。Sirius回到他一向睡著的那個角落,重新將毯子裹住頭,在這樣悲慘的聲音裏強迫自己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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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ius背對牆角坐著,用他的腳輕踢正爲他上藥的Peter Pettigrew的臉,厭惡地盯著對方短小的手指笨拙的作業。『Snape呢?』他問,『我不想看到你。』

矮胖的食死人一邊狼狽地閃躲對方的攻擊,一邊在Sirius被熱火灼裂的大腿皮膚塗上橘色的藥膏。『不要這樣做!』他尖聲說,像是老鼠般的叫嚷,『我會…唉喲!』Sirius的腳指戳中Pettigrew的眼睛,矮胖的男人往後跌坐在地上。

『你真是愚蠢,蟲尾,Voldemort怎麽會要像你這樣無用的生物呢?』Sirius嘲笑,『這樣就哭了?可憐,鼻涕精這個名字或者更適合你。』

Pettigrew被戳中的眼睛泛紅,眼淚受到刺激流下臉龐,他抹去眼淚大叫,『你以爲我很想過來嗎?要不是…』然後像是警覺到什麽,矮胖的食死人不再說話,憤恨地收拾帶過去的用具。

『要不是什麽?蟲尾?』Sirius伸手想抓住對方,但是Pettigrew這一回靈巧地閃躲。『Snape怎麽了?』他再問。

『你很關心他嗎?獸足?』Pettigrew站在門口拿著他的魔杖警戒地指向被禁錮的男人,『想不到你那麽在意那個油膩的雜種。』他說,露出作噁的神情。

Sirius怒目瞪視對方,露出牙齒咆哮,『因爲你讓我噁心!』他掙扎著從牆角站起,不理會受傷的雙腿抗議,雙手大張惡狠狠地撲向站在門口的男人。

矮胖的食死人尖叫,轉身急促地拍打大門,在Sirius被右腳踝上的鐵鏈勾倒在地前衝出出囚室。倒在地上,Sirius因爲對方的狼狽大笑,狹小的空間充塞狗吠般的瘋狂笑聲,許久不歇。

第四章  破碎

這是被囚禁之後第一次離開那個石室,一個Sirius不認識的男巫師在他的手上加上鐐銬,拖著他往前行進。蹣跚地走著,他被帶到另一個石頭山洞,裏頭竟然有一窪水池。那個食死人粗魯地將囚犯推進水池裏,雙手在胸前交叉居高臨下傲慢地瞪著Sirius。

『等等要見黑魔王,把你自己洗乾淨一些。』食死人說,接著扔進去一塊香皂。

這是Voldemort第一次要見他。Sirius想象過與巫師界最邪惡的黑巫師碰面的場景,曾經以爲自己在被捕捉的隔天就會看到重生的黑魔王,但經過這段漫長的俘虜時間,除了拷打以及治療他的食死人之外,Sirius未曾與Voldemort謀面。

他在自己的身上塗抹香皂,搓揉出大量的泡沫,無視一旁監視他的男巫師,Sirius決定好好享受這期待已久的清潔時光。他用力地清洗自己的軀體,包括手指與腳指間的夾縫,還有已經長到背脊的棕色頭髮。每當水池污濁,旁邊的食死人便重新對清水施放清潔咒。Sirius滿足地全身浸泡在冰涼的水中--是,冰涼的,但仍舊很舒服--閉上眼睛。

『要你洗乾淨不是要你泡澡!』監視他的食死人彎下腰拉住Sirius被水沾濕的頭髮,將他向上扯,『你居然還唱歌?』他怒聲咆哮。

Sirius沒有察覺自己正在唱歌,這只是個人的小習慣。他雙手抓握對方的手腕減低頭髮被拉扯的疼痛,從水池裏爬出。食死人將他用力推在地上,扔給他一件乾淨的袍子。『我不喜歡黑色。』Sirius檢起長袍說,但仍然將自己高大的身材套進那件有點過小的黑色衣袍裏。

食死人舉起魔杖對著他的臉喃喃自語,Sirius感覺臉上張牙舞爪的淩亂鬍子掉落,伸手撫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監視他的男巫師站到身後,魔杖用力抵住他的背脊,『向前走。』食死人命令。

這是一個很巨大的洞穴,Sirius觀察四周。古老的巨石堆疊成堅固的牆,他們拐過好幾個彎,經過不少其他的走道。空氣潮濕且冰涼,可以嗅聞到天然的草木香氣,Sirius判斷他們在某個荒山野嶺。

經過漫長且複雜的路線之後,受禁錮的男人發現自己走在一條寬廣且筆直的迴廊,兩旁的石壁懸掛熊熊燃燒的火炬。走道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石洞,還沒有進入前,Sirius便看到由裏頭放射出來散落在地上的人影。

這必定是食死人的主要聚會場所。

在身上掛著沈重的金屬情況下,Sirius踉蹌地踏進巨大的石室。進入之後原本裏頭竊竊私語造成的音浪瞬間變得安靜,他好奇地張望,觀察自己所處的環境。這裏一定是整座山洞最大的石穴,天花板極高,四周的牆不是由石頭堆疊而成,而是由一整塊巨石雕刻而成。除了掛在牆上的火炬之外,兩側牆邊各有兩個極大的壁爐,燃燒的爐火溫暖整個冰冷的空間。

穿著黑色斗蓬並且臉上都掛有白色面具的石死人們站在兩側,排列整齊仿佛正在迎接他。石室的最前端,不意外地有一張椅子,只是並非Sirius想象中的豪華王座,而是天然混成的石頭椅。上頭沒有人。

『Voldemort呢?』Sirius回頭對站在他背後的食死人發問,『我不是過來看他的嗎?』他的聲音在巨大的石穴裏迴盪。

『你竟敢,』食死人用力踢Sirius的後膝,Sirius因爲突然的疼痛輕聲呼叫,接著跪在地上,憤怒地轉頭瞪視對方。『你竟敢直接稱呼黑魔王的名諱!』食死人說,走到跪在地上的男人面前給對方一巴掌。

兩旁聚集的食死人也發出憤怒的叫嚷,Sirius由地上跳起來,雙手扼住站在他面前的男巫師的頸子,兩人共同跌倒。Siriuis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雙眼因爲用力而眯起,將對方壓在地上,收縮手上的力量。另一個男人的臉在他的力道下漲紅,雙眼凸出。

『他媽的雜種食死人!聞到地獄的味道了嗎!?』Sirius嘶聲吼叫。

『該死的狗雜種!』某個人從背後拉住Sirius的手臂,將他脫離受攻擊的食死人身上。Sirius低頭咬住抓住自己的那隻手,在對方因爲疼痛縮手時轉身。雖然雙手被金屬圈並銬在身前,Sirius兩手交握成一個巨大的拳頭,狠狠地給不知道是誰的下顎沈重的一擊。他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現場一片混亂,直到某個角落傳來尖銳的叫聲,『Crucio!』Sirius被突然的劇烈疼痛擊中,重新跌回地上,在熟悉的劇痛裏尖叫。模糊的眼角看到Lucius Malfoy雙手捧住下巴,臉痛苦地皺成一團。以及他的堂姊,Bellatrix Lestrange,魔杖指住自己,厚重的眼瞼上濃黑的睫毛顫抖,不知道是因爲憤怒或者興奮。

疼痛持續很久,接著突然消失。所有的人都回到兩邊排列,將Sirius留在正中間。棕髮的男人蜷在地上,掙扎著抬頭看向正前方的石椅。重生後的Lord Voldemort坐在椅子上,狹長的紅色眼睛盯住他。

Voldemort非常蒼白,他的頭上沒有任何毛髮,臉上也是。沒有眉毛的眉骨底下瞳孔是紅色的,沒有鼻梁及鼻翼,只有兩個狹小的孔洞,像是一條惡毒的蛇。他的嘴唇死白且乾癟,向上勾勒出類似微笑的線條。

『終於見面了,Sirius Black。』Voldemort刺耳的嗓音說,『Harry Potter的教父。』

Sirius沒有回答,他的雙眼盯住石頭椅子旁的另一個熟悉身影。那個男人跪在Voldemort的腳邊,雙手放置在自己的膝蓋上,頭低垂著,黑色的頭髮像簾子般遮住他的臉。男人身上穿一件破舊的袍子,不,是掛著一件破舊的袍子,裸露出來的肌膚有乾涸的血跡。

『看到熟悉的人嗎?』黑魔王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腳邊,伸手抓住那個男人的黑髮,將他的頭用力地向後扯,Severus Snape蒼白的臉抬高,從頭髮的遮掩中顯現。Voldemort的手向旁邊推,讓Snape的臉正對前方,『記得他嗎?Severus?』

Snape黑色的眼睛散亂地瞥向倒在地上的Sirius,後者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景象。Snape的臉上帶著青腫,雙眼失焦茫然,當黑魔王拉扯他的頭髮時流露出恐慌。『Sirius Black。』黑髮的男人開口回答,他的聲音非常沙啞,像是聲帶嚴重受損一般。

這個情境太過於詭異,Sirius幾乎忘記呼吸。他深深看進Snape的雙眼,想在裏頭找尋任何一點那個男人原有的活力,但是什麽都沒有。當Voldemort終於鬆開手,Snape移開視線重新低頭看向地上,肩膀向前緊繃,容易受傷的模樣。

『不用在意這個叛徒,』Voldemort說,兩手交疊成一個塔狀,抵住自己的下巴。『我知道你,Sirius,Bellatrix優秀的堂弟。』

『我也知道你,Voldemort,』Sirius回答,他的眼睛仍舊無法從Snape身上移開。『Slytherin優秀的戀屍癖。』

『你真是大膽!』Bellatrix的叫聲響起,Sirius看到那個女人黑色的身影從兩旁食死人群中衝出,魔杖指住他。『我的王,讓我爲您懲罰他!讓我爲您。』她的雙眼狂熱地看著Voldemort。

黑魔王舉起右手稍微揮動,Bellatrix看起來很失望地回到她的位置。Voldemort點頭繼續,『我很欣賞你,加入我,我可以給予你任何東西。』

Sirius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蒼白的人,接著爆出笑聲,『梅林,』他說,『你要我加入你?不如說你希望黏巴蟲能夠咬死我。這不可能。』Sirius大笑,直到腹側開始疼痛。

『交換條件呢?』黑魔王挑起一邊的眉頭提議,『告訴我鳳凰會的總部位置,我可以饒你一命。』

『你真的覺得我是外表展現出來的那麽愚蠢嗎?』Sirius說,往地上噴吐唾沫,『你們永遠找不到那個位置,如果我不說。』他露出牙齒發出瘋子般的笑聲。『維持那個秘密是我存活的唯一方法不是嗎?』

Voldemort放下抵住自己下巴的手擱在腿上,身體稍微向前傾。『我可以立刻殺死你。』

『殺死我你們也找不到那個地方,下一個守密人會承接我的任務,而你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我是你們唯一的希望。』Sirius再度看往曾經提醒他這件事情的那個黑髮男人,後者仍舊維持低頭全身緊繃的模樣,在巨大的石椅旁看起來像一個破碎的玩偶。『我不可能出賣我的盟友。』他說。

奇怪的是Voldemort並沒有被激怒,他拿起自己的魔杖在手指間旋轉,接著輕彈魔杖,變出一隻鉗子。Sirius不知道對方在做什麽,但是黑魔王的這個舉動總算吸引他的視線。Voldemort將那個精致的小鉗子遞交給站在他右後方戴著面具的食死人,Sirius判斷那是Malfoy,由金色的長髮及斷裂的下巴。

『幫他修剪指甲。』Voldemort指向跪在他腳邊的黑髮男人,乾癟的白色雙唇勾出一個殘忍的弧度。『全部。』他說,接著重新面向Sirius。『Dumbledore那個可悲的老男人死了,鳳凰會像烏龜一樣躲著,我們幾乎浸透整個魔法部,你們毫無勝算。你是一個純血,小Black。加入我。』

Sirius沒有仔細聽,他只是看著眼前恐怖的景象。一個高壯的食死人固定瘦弱的Snape,另一個抓起他的右手,Malfoy手上的金屬鉗閃著光芒,而黑髮男人嘶啞的聲音叫著。『不,主人,不,不不不…』Snape用力掙扎,在指甲被拔去時頭向後仰,發出恐懼的叫聲。鮮血沾滿了他們三人,Malfoy沒有停止,接著是第二隻指甲,第三隻…

『他媽的住手!』Sirisu聽到自己的吼叫,他全身發抖,不清楚是因爲害怕還是憤怒,他站起想往前衝,在他背後戒備的男巫師重新將他推回地上,一隻腳踩住Sirius的背。

『乖乖待在這裏。』那個食死人警告。

恐怖的尖叫聲在石穴裏迴盪,Sirius幾乎要嘔吐。那個正受到淩虐的男人全身顫抖,血淋淋的右手五指重新回到身側。金髮的食死人抓起Snape的左手,就在金屬鉗準備要對付左手第一隻指甲時,Voldemort舉起他的手。『今天先這樣。』他說,聲音裏沒有感情,『明天再繼續。』

食死人們離開攤倒在地上的黑髮男人回到自己的位置,Snape的左手握住右手腕,發出斷斷續續的喘息及嗚噎。他卷成一個球,臉埋葬在腹前,全身用力地抽搐。

『真是可悲,不是嗎?』Voldemort對底下全部的人,包含Sirius說,『比一隻寵物還不如。這就是背叛的下場。』

Sirius被用力地釘在地上,雙眼瞪視前方,他的心激動地跳躍,仿佛要從口腔裏彈出。全身毛孔因爲憤怒而幾乎燃燒著,以及他的指尖,用力刨抓地板,在地上畫出血痕。

『爲什麽要這麽做?』Sirius的聲音憤恨地發抖,從緊咬的齒間發出嘶聲,『他不是你的屬下嗎?』

『爲什麽要在意?』黑魔王看起來興致盎然,暗紅色的瞳孔閃耀奇異的光芒,『他不是你的仇敵嗎?』

Sirius沒有回答,腦海裏想著Voldemort的言語。不用在意這個叛徒,他這樣說,這是背叛的下場。Snape背叛Voldemort嗎?難道他真的是站在鳳凰會這一邊的嗎?Sirius想著,眉頭皺起。

『希望你回去考慮我的提議。』Voldemort打斷他的思緒,蜘蛛般多骨節的細長手指張開往旁邊揮動,踩住Sirius的食死人往後一步,抓住手臂讓他回復站立的姿態。『帶他回去。』黑魔王說。

Sirius被帶領著往門口移動,耳邊傳來Voldemort刺耳且不耐煩的聲音。『讓他跟上。』接著是Snape刻意壓抑的驚叫。Sirius轉頭略過肩膀向後看,黑魔王已經走向另一個出口,兩個高壯的男巫師正粗魯地踢踹蜷縮在地上的黑髮男人。『起來,你這個噁心的傢伙。』他們叫駡著,強迫那個男人爬起。

之後發生什麽Sirius不知道,他被重新帶往複雜的通道,遠離巨大的集會石室。不知道轉過多少個彎,回到被囚禁的狹窄洞穴。在離開後這個房間明顯被清洗過,Sirius沒有聞到可怕的臭味。食死人將他的右腳踝固定在牆邊後離去,背抵著冰涼的石牆,Sirius將他的臉埋在掌心。

血腥的景象仍然在腦海裏徘徊,那個男人空白且受驚的眼神,傷痕累累的臉龐及身軀,還有絕望的尖叫。這是Sirius從來不認爲會在Snape臉上看到的東西。Sirius記得最後一回看到Snape是在大約兩個月前,他絕食的第五天。Snape餵他食物,暗示他Harry以及整個鳳凰會的人仍然安全地活著,提醒他活著繼續保持秘密。隔天那個男人不再出現,取代的是Pettigrew那只讓人厭惡的老鼠。

Voldemort究竟對那個男人做了什麽,讓他變得如此破碎,高傲的神情完全消失,那樣小心翼翼且充滿恐慌的Severus Snape不是Sirius記憶中的Slytherin。

Sirius Black開始感覺發自內心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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