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tri 的 HP Slash 創作

第十四章  棋子

他跪在冰冷僵硬的石地上低著頭，肩膀向前緊縮，頭髮蓋住臉龐。他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睜開的，雖然在眼前只有純粹的黑色。Severus漸漸熟悉喪失視覺與聽覺的生活，進而開始仰賴感知。他可以感覺到人體的溫度，感覺到眼神的灼熱。他可以察覺有人正走進囚室，有人正在接近與嘗試接觸。

就如同現在，那種溫暖與許多人體的溫度，Severus猜測自己處在集會的石室。他的兩手抓住膝蓋上的衣服--被帶來這邊之前他們終於讓他穿上衣服--散漫地想著黑魔王的目的。在人群前淩虐羞辱他嗎？這種事情自從受到這個黑暗詛咒之後幾乎每天發生。表現Voldemort的強大嗎？這種事情從來沒有人懷疑過。展現Severus的絕對破碎與屈服嗎？這幾乎是一個事實，Severus知道自己看起來是什麽樣子。

衝破他的寧靜是Voldemort的聲音。Severus感覺到黑魔王粗魯地抓住他的頭髮讓他的臉抬高面向某個特定的方向，刺耳的聲音說，『記得他嗎？Severus？』

就只有一瞬間，黑暗的世界裂開一個洞，眼前出現不到一秒的光明景象，但是已經足夠。Severus清楚看見Sirius Black的凝視。『Sirius Black。』他聽到自己乾燥嘶啞的聲音。

Sirius Black仍然活著。Severus回復原本低頭縮緊身體的脆弱姿態，並且感覺到心中某個地方再度復活。這個競賽還沒有輸，他活著，Black活著，鳳凰會的忠實咒仍然沒被毀壞。Severus的黑暗世界在唱歌，它是寧靜的沒錯，但確實在唱歌。也許歌唱的是被深深隱藏在表現出恐懼與破碎之後的，一個Slytherin。

被隱埋的Slytherin開始挖掘前方的城牆，他躲在這個自我構築的碉堡裏很久，但還沒有久到忘記該如何運作頭腦裏的小齒輪。他一點一點地向前走，慢慢地遠離保護他的城堡，他活著，Black活著，而這就是希望的全部。

接下來又是一片安靜與黑暗，但是沒有關係。Seveeus活絡自己的頭腦，思索下一步動作。黑魔王要的是什麽？打算命令看起來脆弱的他接近Black取得信任嗎？Voldemort還沒有放棄那個小計謀？Severus不確定該怎麽做，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得繼續假裝屈服，繼續僞裝脆弱，喔，僞裝與謊言是他最拿手的武器。

黑魔王殘忍的聲音突然出現，仿佛就在耳邊。『不用理睬這個叛徒。』接著是，『修剪他的指甲，全部。』鷹爪般的強力手掌扣住他打破Seveurs的思緒，他的右手被向前拉，五指張開，Severus立刻知道黑魔王要做什麽，他奮力掙扎驚恐地大聲尖叫。『不，主人，不…』

那很痛。是真正絕對深入體內每一吋的劇痛。每失去一根指甲就像是遭受無止盡的酷刑咒。不，比那更難以忍受。他感覺右手的每一隻指尖都被殘忍地拔除，黑色世界爆炸紅色的火光。他寧願死去，在這一刻立刻死去。

握住被拔除指甲正湧出鮮血的右手，Severus蜷在地上發抖與嗚咽。梅林，我看起來一定很糟。他哀傷地想。黑魔王選擇此時此刻做這種殘忍的舉動目的究竟是什麽？『真是可悲，不是嗎？』Voldemort就像正在他的耳邊說，『比一隻寵物還不如。這就是背叛的下場。』

然後他被帶回自己的囚室，繼續在黑暗、寧靜與頻繁的虐待中生活。Severus讓自己表現出全然的屈服，但是他在等待。他在等待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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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Voldemort沒有再出現在他的黑色世界裏。蜷縮在牆角的Severus懷疑黑魔王究竟打算怎麽做。雖然生活仍然被充滿未知的恐懼包圍，被極盡殘忍的拷打包裹，但至少這次多出希望--Black凝視的眼神。

只是Severus憎恨地承認，在這場尚未結束的挑戰中自己仍然處於被動，必須等待Voldemort走第一步，他才能被動地找出下一步該如何運行，這對於自己非常不利。

Severus感覺有人走進囚室並且靠近，抬起臉面對應該是來人的方向，緊繃身體等待即將到來的折磨，這幾乎變成一種制約。冰涼的手指撫摸他的臉頰與赤裸的胸膛，Severus更向後縮。他討厭這個時刻，討厭這種被未知觸碰的知覺。他低聲喘氣，但是沒有反抗與掙扎。

手指沿著他的胸膛向旁，停留在肩膀上。『轉過去。』這是黑魔王，也是在這個狀態下，除了自己的聲音之外，Severus唯一被允許聽見的。

他發抖著服從，面向牆壁額頭抵住冰涼的牆面。難道黑魔王決定要自己強暴他嗎？Severus不喜歡這個想法，這太噁心，太恐怖，太…難以接受。

『我想，是時候進行計畫的最後階段了。』Voldemort說，手指沿著黑髮男人赤裸的脊柱向下，在每一個突出的脊關節停留，每一次的停留都注入一種奇怪的刺痛，Severus抖得更加嚴重。刺痛感加深，沿著他的脊髓流往全身，在每一個關節與神經停留，然後慢慢消失。

『Severus，我說過很遺憾，將如此驕傲的你變成這樣。』黑魔王的手指停留在尾椎處，接著離開，取代的是魔杖的觸感，逆著剛才的方向由尾椎向上推進，同樣在每一個脊關節停留。仿佛要將那種刺痛深深鎖進Severus的身體裏，魔杖傳出熱流，流往他的全身。『但是這個計畫必須是這樣的你才能完美地進行。』他說，收回魔杖。

『我知道你很疑惑，可憐的腦袋大概什麽都無法思考，所以讓我向你解釋。』黑魔王持續說，Severus維持面對牆壁跪坐的姿勢沒有任何反應。黑魔王說對一半，他的確很疑惑，但是他可以思考。『你已經知道Sirius Black仍然活著，事實上他被照料得很好。依照計畫我們將放棄這裏，但是我打算將你們，你與Sirius Black留下。Black會逃離目前囚禁的地方，並且必定會帶你走，他是一個Gryffindor。我讓他看了那麽多…表演。』黑魔王出現諷刺的笑聲，『他同情你，信任你，畢竟你們曾經是盟友。Severus。真是可悲。』

『他會帶你回去鳳凰會，而剛才放在你身上的追蹤咒則將帶領我們找到那裏。當然追蹤咒不能放在Sirius Black身上，他會選擇當一個烈士。』黑魔王繼續說，熱度向後，Severus知道對方離開自己的身旁。『雖然你已經變得如此…乖巧與服從，但是畢竟做一點防範措施仍舊比較好。所以，不要嘗試警告他，不要嘗試拒絕他，更不要嘗試離開他。我只允許你像條狗一樣跟著他。做得到嗎，Severus？』

赤裸的男人雙手抱住胳臂，眼睛大睜。這整個計畫，從一開始的假裝饒恕，到中半段生理的傷害，以及最後的完全順從；給予希望，再剝奪希望；給予可以抵抗的妄想，再掠奪所有反抗的機會。那些所謂黑臉白臉的遊戲，生不如死的折磨，特別提供給Black觀看的演出，都只是計畫的一部份。Voldemort需要兩顆絕對遵循計畫的棋子，他，與Black。

是了，Tom Marvolo Riddle是Salazar Slytherin的後代，是最純粹的Slytherin。他是絕對狡猾的，多謀的，冷血的，未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

『是的，主人。』Severus嘶啞的聲音順從地說，

『很好。順利完成這個任務我會給予你獎勵，讓你像這樣繼續活著，總比失去生命好不是嗎？那麽接下來，』Voldemort說，『你的同僚們打算跟你玩一些有趣的小遊戲。』

然後他再度陷入濃稠的寧靜與痛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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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後一次被殘暴地撕裂之後，Severus陷入昏迷。他躺在地上，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蘇醒。時間是凝固的，他的世界也是。Severus猜想這一次也許黑魔王錯了，因爲已經很久沒有人進入他的囚室，食死人們全都撤離了--如同Voldemort說的--但是Black也沒有出現。

可能性很多，首先可能是那個徹底白癡的Gryffindor沒有如黑魔王計畫中的逃走，他們兩人最後都因過度的饑餓而死亡。也許Black逃走了，但是過於興奮離去而忘記執行黑魔王計畫的主要部分--帶走Severus，他個人偏向於這個可能性。另一種可能，Severus想，Black事實上的確找到這裏，但看到如此衰弱與無用的他，決定拋下這個累贅獨自離去。

Severus在黑暗與寧靜裏獨自呼吸，默默等待死神的降臨。他曾經被餓到瀕臨死亡，也曾經失血到幾乎不再呼吸。他早就應該死去，Black的被俘只是讓它向後延後一些。

接著他感覺牢房的門被開啓。Severus從目前的位置爬起，下意識迅速地坐到牆角，膝蓋曲在胸前，兩手抱住小腿，緊繃身體等待這一波的淩虐。天！他痛恨自己竟然抖得像一片樹葉。

在純然的深黑與寧靜中，他聽到這個聲音。

『是我，Sirius Bl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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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ius Black是一個絕對徹底白癡的Gryffindor，Severus倚在樹邊想。他們已經在這座山裏迷路超過五天，而Black竟然完全沒有察覺。他總是說，『我的直覺告訴我應該往這個方向。』或者，『體內的野生動物說這個方向絕對沒有錯。』並且絕對不承認迷失方向。

但是Black說得沒錯，他的確不急於離開這座山。

那一天清晨他從黑魔王的詛咒中醒來，那個疼痛的到來毫無預警。當時Black嘗試攬住他的肩膀說要帶他離開。Severus拒絕，不願意擔任那一顆棋子，不打算讓Black帶他回去。他答應過Albus會維護所有的盟友。他叫Black走開。

Black沒有，堅持要一起走。他們開始互相拉扯，彼此擠推，Black爆怒的聲音在他耳邊吼叫，『讓我帶你出去，Snape。讓我們回去鳳凰會！』

這就是黑魔王要的，Severus憤怒地想，Gryffindor的思維多麽容易察覺，行爲多麽容易操縱。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我說滾！走開！我不想讓你…』帶我去鳳凰會。

他沒有說完這些，因爲突然的劇痛在他的身體裏爆炸。從脊柱開始向外輻射，沿著每一條骨頭及神經漫流。他蜷起身體又拉直，然後重新蜷縮。每一個毛孔都被殘忍地電擊，每一條血管都被猛力地拉扯，每一根神經都被熱烈地燃燒。Severus這時才回憶起黑魔王說的那些話。不要嘗試警告他，不要嘗試拒絕他，不要嘗試離開他。像條狗一樣跟著他。這是Voldemort在他身上放的詛咒！他在黑暗裏驚叫著，痙攣著，陷入深層昏迷。

當他再度睜開眼，看到了陽光。

Severus著迷地看著前方的景色，聆聽大自然的聲音。他在黑暗及安靜中太久，幾乎忘記這個世界是如此美麗。他看到綠色的樹葉及藍色的天空，棕色的落葉還有七彩的飛鳥。他張開自己的手掌仔細端詳，手指扭曲，新生的指甲歪曲，但是他喜歡看到它們。他傾聽微風的呼嘯及蟲子的鳴叫，以及鳥類拍翅的聲音。

他嘗試站起看得更多，但是雙腿似乎無法支撐重量。於是Severus倚在樹邊左右張望，貪婪地吸取這些美好的景致。然後他看到Sirius Black。Severus突然想起自己爲什麽在這裏，他們正依照Voldemort的計畫前進，更糟糕的是，他無法以任何方式通知Black。

所以他只是問，『這裏是哪裡？』

接著就是漫長的荒山迷途記。

Severus不急著離開，離開這座山代表抵達鳳凰會，抵達鳳凰會代表Voldemort計畫成功。他需要思考如何避免。但他也承認，除了自知正往Voldemort鋪設好的道路前進之外，與Black相處的這幾天其實很有趣。好，是非常有趣。

Black毫無方向感可言，Severus懷疑這個男人四年前究竟是如何從阿茲卡班離開並且沒有在海上迷失方向。Black也無法分辨各種野生植物，他甚至嘗試拿明顯有毒的蕈菇做爲食物，以及蕁麻科植物作爲方便後擦拭的材料--Black的屁股因此搔癢許久。

但是在其他方面，Black卻也是一個可靠的男人。可靠？Severus輕蔑地噴鼻息，不，他不會說Black可靠，充其量只是稍微可以信賴。在沒有魔杖及火柴之下Black居然能以麻瓜的原始方式升火，能以化獸態狩獵，拜Black所賜，這幾天來他從沒有餓過。他們閒聊各種話題，Black的腦袋裏總是放一些怪異的東西，像是可笑的低級笑話之類的。

夜晚他們觀星，夏日的天空可以找到許多星座，利用星星可以找到方向，但是Severus沒有說。他們只是尋找每一個星座，談論各種星座的故事，最近竟然還回憶起求學生涯。Black的學生生活不意外地糜爛，而他自己的，Severus認爲對方很清楚。

他喜歡聽Black描述如何作弊通過考試，還有惡整教授的故事。那是與他自己完全不同的生活，輕鬆，沒有責任與壓力。然後Black的聲音會漸漸朦朧，接著開始打呼。

Severus爬起來側身凝視Black熟睡的臉。在紅色火光中另一個男人臉部的線條是如此美麗。Black從來就是一個長相俊美的男人，他的睫毛極長，鼻梁的曲線剛好，不像自己的那麽巨大且醜陋。他的嘴唇總是紅潤，不像自己的那麽蒼白。

湯匙磨成的刀刃握在手中，Severus將刀片挪到自己大腿內側的動脈。他應該割破自己的血管，讓Black單獨回鳳凰會。只是容易感情用事的Gryffindor是否會扔下他的屍體獨自離開，或者會在陳屍地點徘徊過久導致起疑的黑魔王追蹤而重新被俘？那種愚蠢的行爲將使這一方損失兩個人。

也或者--刀片慢慢靠近沈睡男人的咽喉--他該這麽做。這裏的肌肉很柔軟，用力割下會湧起足量的鮮血，也許會有一點疼痛，但是Black就會死去。銀色的金屬在顫抖，在火焰下反射詭魅的光芒。

Severus想了很久，得到這個結論。這場Slytherin的競賽中終究得犧牲些某些東西，或者說某些人。他無法以任何方式警告Black，無法主動離開Black，無法透露任何有關的資訊，他只能跟隨Black。總有人得犧牲，就像Albus犧牲生命換取Severus在黑魔王面前的信任。Voldemort的詛咒沒有包含不可傷害任何人，而這就是Severus可以利用的。

是了，應該殺死Black，如同他殺死Albus一樣。鳳凰會的秘密會隨著這個男人的死去傳遞給下一個守密人，黑魔王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他知道自己會被追蹤，但也許能有機會逃脫，畢竟他是Slytherin，他們生存。

手指顫動，慢慢地收回刀片，Severus咬住下唇。不，不要是今晚，他們還沒找到離開的路不是嗎？也許他們會一直在這裏盤旋，永遠都出不去；也許他們可以一直在這裏過這種，美好又自由，只有他與Black兩個人的生活。這可以晚一點再執行，也許明天。

拋下湯匙，Severus抬頭看向夏夜的璀璨星空，許久之後才閉上雙眼。

第十五章  停損點

這越來越困難，尤其在那場雨之後。Black仍然比他先睡著，Severus則是拒絕入睡。他坐在火堆旁注視另外一個男人，感覺砰然的心跳。銀色的刀刃在手上，但是他怎麽樣都下不了手。

是因爲那一場雨，以及其他。

他以爲回到完全黑暗的世界，什麽都看不到，只剩絕然的純黑。他突然想起那段日子對未知的惶恐，突然回憶那些殘忍的拷打，突然想到早些時候Black的問題。

『你的第一次？』

他沒有辦法回應這個問題，發生那件事時處在全部的黑暗與安靜中，不知道是被哪個食死人刺穿。他不想去回憶。

喧然落下的大雨就像奔騰的馬蹄，粗大的雨滴打在身上，Black身體的熱度擁抱住他的，在黑夜的暴雨中提供熱度。『是我，Sirius Black。』熟悉的聲音這樣說。

Severus沈浸在冰冷大雨中唯一的溫暖，Black的手臂環繞他的，彼此的臉頰相互緊貼。猶豫地，Severus舉起放在身側的手臂，在大雨滂渤中，穿過另一個男人的腋下，在Black的背後交叉。他的胸膛壓住另一個的，臉龐埋在對方的耳後。空氣冰冷且無情刺骨，但是他竟然感到安心，仿佛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等待的是什麽；他感到完整，仿佛失去的另一半靈魂與自己的重疊。Severus強烈地希望就在這一刻，時間能夠永遠停止。

當Severus從灼燒的夢中醒來，看到另一個男人深藍色的眼睛，並且發覺自己正抱著Black化身的黑色獵犬。該死！Severus慌張地向後滾開，相信那一刻自己的臉頰産生的熱度絕對足以完成一道煎蛋料理。但是他知道，是對方厚重的毛皮給予暖意，即使是在夢魘裏仍舊包圍自己。

『傷風，發燒還有發炎。』Black這麽說。

這是當然！Severus在心裏輕蔑地想，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察覺自己正在注視對方。他突然忘記身在何方，以及爲了什麽原因坐在這裏，只是看著。心臟怪異地緊縮，悶悶地像一條線正在拉扯；好似一隻鳥兒在胸口掙扎撲翅，當Black回望他時，那隻奇妙的鳥兒竟然開始安心地窩著。這很奇怪，Severus想。

就像是在滿滿的人潮中，每個人都與他擦肩而過，卻從沒有駐足等待過；就像在擁擠的人群裏伸手想接觸，其他人卻總是避開，好像他會傳遞什麽邪惡的黑暗病菌。就像周圍熱鬧萬分，而他卻總是感覺孤獨，仿佛一輩子都無法溫暖起來。然後，他在這裏，知道長久等待的正在面前，於是之前的那一些都不算什麽。你知道，他想，當他跟你談話時是真的想瞭解你；當他說笑時是真的想看見你笑；當他凝視你時是真的想透視你的靈魂；當他擁抱你時是真的想給予溫暖。而且，這同樣是你願意對他做的。

什麽時候這一切開始失去控制Severus竟然無法想起。原本的計畫很簡單，殺死Black，保護鳳凰會的人員，也許自己能從中脫逃，Slytherin會想辦法生存。尖銳的刀刃在手上，沈睡的臉就在身旁，Severus卻下不了手。他責備自己竟如此優柔寡斷。

Severus讓視線離開Black的臉，轉而直直地盯著火焰。不能再這樣下去，他總得做出決定。他們離人群聚集地越來越近，Black越來越常跟他強調回去鳳凰會的事情。Severus猜測自己必定不經意流露擔憂，因爲Black竟然開始安撫他，好像Severus很在乎其他人對他的評價。

不，他不在意那個。他在意的是其他的。

當天空漸漸微亮，Severus再度看著沈睡的Black。

然後，他決定殺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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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瀑布後的洞穴與因爲疲累而熟睡的Black，Severus獨自在水邊呆坐。這是一個完美的地點，瀑布、水潭，以及雨後仍舊奔騰的河流。他在手上翻玩一些乾癟的植物，然後舉起在月光下研究。手裏拿的是有毒的植物，這幾天慢慢搜集而來的。棕黑色的是烏鬼草，深藍色的是斑斕青菇，日光下曬乾之後會增強毒性，兩者混合食用，理論上來說，能夠沒有痛楚地死去。

新的計畫是這樣的，就在這裏，這個水潭邊，食用這幾株植物，然後順著河流向下。強烈的水流會沖走全部與Severus有關的氣味，Black不會知道他去哪裡，無從尋找。那個男人也許會稍微憂慮一陣子，然後化獸爲笨重的黑色獵犬，讓他體內該死的野生動物的直覺帶領繼續前進。

沒有意外的話，當黑魔王大張旗鼓準備進攻鳳凰會，而興奮的食死人們隨著追蹤咒卻只能在下游找到Severus Snape孤獨的屍體時，Black已經與Harry見鬼的Potter及狼人團聚，鳳凰會將盡其熱鬧地爲死裏逃生的Sirius Black瘋狂慶祝，也許三天三夜。

撫摸自己的嘴唇，Black的溫度仿佛還在，還有Black的手，Black的唇，Black在他身體裏的感覺。我終究還是做了，他想。

他主動吻了Sirius Black，阻止那個男人不厭其煩地談起鳳凰會，以及即將透露的新會址。Severus不想聽見，不想要Black爲他破壞忠實咒。Severus只想留住那一刻，記住那個瞬間，記住那些唇，那些觸摸，那些擁抱。這是他在短暫的一生裏，送給自己唯一，也是最後的禮物。

他記得分享的兩個吻，激情地仿佛要吞噬對方；他記得指甲撕抓Black的背，用力讓彼此貼近；他記得抬高的雙臀與對方的勃起相互重疊，雙腳緊緊夾住Black的後腰；他記得疼痛與狂喜的揉合，到最後只剩純粹的心醉神迷；他記得那激烈得仿佛世界末日，仿佛沒有明天；他記得Black在他的耳邊說。

『我愛你，Severus。』

Severus凝望水面的波瀾，這就是他要自己留下的回憶。他不要在生命的終點只記得被殘忍強暴的分裂痛楚。他要記得Sirius Black。

他痛恨自己像一個多愁善感的傻瓜。

『Severus。』

Severus立刻站起來轉身，他沒有聽見任何人靠近的聲音，必定是因爲過於專注。Lucius Malfoy金色的頭髮在白色月光下像發著微光，手上的魔杖指住Severus，灰色眼眸閃爍著憎恨的光芒。

『Lucius。』Severus說。

『我過來探查你的進度。』金髮男人往他的方向前進，魔杖向上抵住Severus的下巴。『黑魔王對於你的追蹤咒的，小小失蹤，有一些疑問。』

追蹤咒的失蹤？Severus突然想到這是麻瓜與巫術應用裏的理論。麻瓜說垂直落下的水柱會産生一種特殊的能量（注），由瀑布産生的是最純粹天然的。他記得書裏提到過，某些瀑布産生的能量甚至可以阻擋追蹤魔咒，短暫的阻擋。那麽說來方才他待在瀑布後的洞穴證實了這個理論，Voldemort放在他身上的詛咒稍微被阻擋，引起注意，因而派遣Lucius前來探查。在這之前他們沒有人來探查過。

Severus知道原因。Black的化獸態是一頭獵犬，具有絕佳的嗅覺，黑魔王不會冒被Black發現的風險派遣食死人出現在他們周遭。黑魔王相信自己的魔法技巧。

『你可以轉告…主人…不用擔心。』Severus低聲說，想起自己應該扮演一個絕對臣服的僕人，他垂下眼睛。

『你們剛才在哪裡？』Lucius問。他的雙眼環視四周，探查著。『你做了什麽？爲什麽黑魔王的追蹤咒會短暫消失？』他的聲音帶著惡意。『你打算違逆黑魔王嗎？』

『不。』Severus緊咬牙齒從牙縫裏發出聲音，『我不會…違抗主人的命令。』他說，『瀑布之後有一個洞穴。』Severus指向乳白色的水簾處。『也許是瀑布…』

『麻瓜的理論嗎？』金髮的男人輕蔑地說，收回抵在對方下顎的魔杖。『Black呢？』

『他被我弄昏了。』Snape說，接著加上一句。『不會聽見。』

Lucius輕蔑地冷笑，雙眼上下檢視對方。『弄昏？我猜得出來你們原本在做什麽。你似乎很樂於跟那個雜種狗調情，Severus。』

Severus沒有回答。調情還算是含蓄的詞句，他們做了更多。他維持垂下眼睛的服從姿態，在心裏詛咒對方臉上的作嘔神情。

『你得到鳳凰會的總部位置了嗎？』Lucius問，這才是黑魔王真正關心的。

『很快。』Snape低聲回答。『他就要說了。』

事實上Black差一點就說了，Severus想，要不是我主動提供的那個吻。

他聽到Lucius誇讚黑魔王的計謀，嘲弄Gryffindor的易於掌控，並且對他說，『我很意外你竟能配合得如此完美，沒有讓他察覺任何不尋常。』

他讓自己恭敬，讓自己顯得服從，他說，『這是我應該爲主人做的。』

Lucius離開了。Severus在水邊繼續待一小段時間，決定在服下那些有毒的植物前，再去看Black最後一眼。

這真的是最後一眼。他對自己強調。

Severus游泳進冰冷的水裏，穿過瀑布爬進後方的洞穴，Black背朝洞口仍然睡著。他脫除潮濕的衣服，慢慢地將衣服放在一旁，雙眼沒有離開過Black的後腦。Severus要在腦海裏記憶那些棕色的捲髮，白色的皮膚，Black腿上捲曲的毛髮。緩緩地在Black身後躺下，然後側身讓自己的臉靠近對方，他的呼吸貼在Black的背，嗅聞對方的氣味。這是最後一次，他承諾，最後一次躺在他的身邊。

一切發生得很突然，Severus沒來得及反應。Black突然翻轉瞪視他，接著壓在他的身上並且用力在他的臉上摑一巴掌。『他媽的鼻涕卜！』Black吼叫著用那個難聽的綽號辱駡他。

牙齒猛力地撞擊自己的嘴唇，Severus的臉歪向一側，感覺鮮血沿著嘴角向下。Severus錯愕地面向前方面對Black，發現對方一隻手高舉似乎要給他第二掌，下意識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臉。但是Black沒有再毆打他，而是緊扣住Severus的手腕，用力得像是要折斷骨頭。他的兩手被釘在頭的兩側，Black的臉靠近他的。

Black冰冷的雙眼燃燒般地盯住他，深藍裏沒有溫柔與深情。他的臉孔扭曲，牙齒露出，全身都散射憤恨的光芒。『我聽到你跟Malfoy說的話。』Black對他說。

Severus一半的臉灼熱著，一開始沒有感覺到疼痛，接著感知才慢慢傳到腦裏，還有Black的指責。對方指責他的背叛，他的虛僞，他的操弄，還有他不擇手段的利用。Severus的腦一開始無法運作，接著那些言語代表的意義開始在裏面組合，傳遞。Sirius Black聽到他與Lucius的對話。Sirius Black認爲Severus利用他。

Black因爲憎恨渾身發抖，他的氣息噴在Severus的臉上，牙齒露出似乎要咬斷他的喉嚨。『親口向我承認你從頭到尾只是爲了利用我，』他的嗓音顫抖，用力抓住Severus的手腕。『告訴我！』

是了，他應該跟Black解釋黑魔王的整個計畫，他的身不由己與天人交戰。這是被迫提供的訊息，不會受到黑魔王的防範詛咒波及。他跟Black可以選擇從此離開整個混亂的戰局，離開鳳凰會與食死人，離開光明與黑暗，離開這些從來都無法選擇卻壓得他喘不過氣的一切。當然他們會被黑魔王追蹤進而謀殺，但是至少在最後，Severus可以擁有一段自由且美好的回憶。

然而內心的Slytherin冷靜思考，與自己不同，有一群人正在等待Black。對於即將回去那些人們的懷抱Black表現得多麽期待與歡欣，他是一個徹底的Gryffindor，需要群居與友誼的動物--而且確實擁有這些東西--必定無法忍受與一個油膩的Slytherin孤獨地過完人生的最後。事實上即使離開，戰爭仍然在進行中，Black絕對放不下他親愛的教子，親愛的朋友們，無法忍受袖手旁觀影響整個巫師界的大事。

所以Severus關上所有的情感，看著狂怒的另一人，讓自己盡其可能地冷漠。他什麽都沒有說。這是真正的停損點，他想。Black將會主動殺死他，或者丟下他，總之絕不可能帶他回去。他可以保全鳳凰會的地址與Black的生命，增加光明方的戰力，而且Sirius Black只會記得對他的憎恨，沒有更多的其他。

他們可以回復到從前，那時候一切都簡單多了。Black不會因爲他的消失而有任何負面情緒，在對方的心裏，Severus可以永遠當那個油膩、卑鄙、令人厭惡的Slytherin。Black會把他遠遠地拋在腦後，也許某一天在與其他人閒聊時會提到，『嘿，我曾經上過Snape，你們知道那個男人有多麽令人作嘔嗎？』

不，跟Severus上過床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Black不會說。他應該會這樣說，『讓我告訴你們一個故事，那一次我差一點就被一個骯髒的食死人欺騙，要不是我反應夠快…』Severus相信任何故事由Black說出來都會變得精彩萬分。

灼熱的半邊臉越來越是疼痛，奇怪的是他的胸腔也跟著開始緊縮，心臟像是正被挖掘一般地刺痛。雙眼直直地盯住Black的，Severus慢慢地拉開嘴角，臉上的肌肉如此僵硬，但是他讓自己微笑。『非常好，Black。我對你的智力似乎有錯誤的見解，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機靈。』他勉強自己從齒間發出擠壓過的嘶聲，勉強自己的嗓音不要帶有任何情緒。『真是難得，Gryffindor居然有判斷正確的時候，Black。你打算怎麽做？』

他們互相凝視。Black深藍色的眼珠裏面是最徹底的恨意，幾乎濃得化不開。Black的重量在他的身上，體溫在他的四周，Severus可以感覺被對方強烈的情感緊緊包裹，他知道Black打算毆打他，傷害他，甚至殺死他。

他沒有想到Black會吻他。那個吻帶有深層的懲罰與控訴，吻的強度太過熱烈，Severus幾乎無法承受。Black咬破他的嘴唇，吸吮他的鮮血，咀嚼他的舌尖。Severus忘記周遭還有火焰與瀑布，忘記他們是在山裏的一個洞穴。他只是天地飄渺間的一棵種子，Black正用最強烈的憎、最強烈的恨，最深刻的厭惡及憤怒灌溉他。

最終，Black停止這個吻，在他的耳邊說，『我什麽都不做。我只要把你留在這裏，單獨地留在這裏。你的主子會來找你，他會懲罰你。』他把頭埋在Severus的頸邊，Severus感覺對方燒灼般的呼吸，他的心跳如此猛烈。

Sirisu Black恨他，Severus的心臟在抽痛，希望自己這一刻就死去，他無法再承受更多，他就要讓這股純粹的情緒給淹沒。我成功了。Severus的內心尖叫，Sirius Black終於憎恨我。Sirius Black終於憎恨我。終於…

然後Black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場Slytherin對Slytherin的競賽終究還是由Severus贏了。Sirius Black活著，鳳凰會被保護住，如果自己現在離開或許可以保住生命。

Severus反復告訴自己應該立刻遠離這裏，但卻沒有移動。他的雙眼一直盯著上方，雙手放在原本的位置。手腕與嘴唇如同燃燒般地疼痛，胸口也是。他希望自己能記住，永遠地記住，殘留在身上的重量，唇間的溫度，耳邊的聲音。以及身體裏的感覺。

而原本安穩地窩在胸腔裏那只奇妙的鳥兒，突然靜悄悄地不再歌唱。

Severus知道那鳥兒正在哭泣。

注：由高處落下的水會釋放負離子，對人體有益。在這裏瀑布對追蹤魔咒的影響僅僅是作者個人的聯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