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在不知不覺中來到。即使巫師界的局勢變得詭譎且不安,他們還是決定舉辦小小的慶祝,所有知道這個秘密地點的鳳凰會成員都被邀請。他們的物資不多,晚餐不豐富,甚至因為目前住在樓房裡的這六個人沒有任何一位可以公開在巫師界露面以致於他們沒有準備任何禮物,但是這仍稱得上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沒有半個Weasley家族的人出現,這是當然。Ron是遭受通緝的巫師,所有的家族成員都受到嚴密的監視。真是可笑,那孩子才17歲。Kingsley帶來了Molly為她的么子與Harry編織的毛衣,這是Sirius第一次看到那個紅髮的少年套上有大寫R的棕色毛衣沒有露出任何厭惡表情或者發表不好的評論。

之後Ron時常穿著那件毛衣,好像沒有其他的衣服可以穿一樣。

飯後一群人坐在起居室裡的壁爐旁閒聊,孩子們則在一旁玩巫師棋。擱在壁櫥上的收音機正播放一個秘密的電台節目,與那些公開播放的不同,這個節目反對魔法部的諸多做法以及為那些被莫名其妙逮捕的巫師們澄清,並且質疑魔法部與Voldemort陣營之間的勾結。最重要的是,這個電台支持Harry。

Sirius手上拿一杯火燒威士忌,一邊聽收音機的評論,但大多數專注於Kingsley的談話。

『聽說部裡要推舉Malfoy擔任新的魔法部長,』Kingsley說,圓亮的雙眼透露無奈,『這根本等同於讓Voldemort擔任部長的職位。』

『這些人瘋了嗎?』Sirius驚訝地放下酒杯,做一個誇大的手勢,『他們要讓一個食死人當魔法部長?』

連Tonks都認真地點頭。『Malfoy提供很多福利方案,像是魔法部的職員通通不用繳稅,每年還可領取大額度的獎金。』女巫今天的髮色是與聖誕樹一般的翠綠色。『這讓大部分的職員支持他。另外還計畫推動純血巫師享受半稅優惠,提供各式補助鼓勵純血之間進行通婚。』她聳肩,『這可以增加他在純血家庭間的人望。』

『Ron。』Kingsley回過頭對正在下棋的紅髮的少年叫嚷。『你知道魔法部送給你的父親一個家庭小精靈嗎?』

Ron抬頭張大嘴迷惑地眨眼。『小精靈?』他說,『為什麼?』

『官方說法是感謝你的父親對魔法部的貢獻以及身為純血家族優秀的一員。』皮膚黝黑的Auror回答,『事實上是為了拉攏。』

『拉攏?但是…為什麼要拉攏我爸?』

『因為他是純血。』這個理由很薄弱,但是Kingsley似乎是認真的。『無論Arther要或不要,他都不能拒絕,拒絕等於公然與魔法部作對。』

Ron的表情很錯愕,坐在他身旁的Hermione嘴唇則抿成一條薄薄的線,那女孩一向是三個年輕Gryffindors裡最聰明的那一個。『一手拿刀一手給糖的標準模式。』她氣憤地說。

Ron的注意力很快就讓棋盤上的廝殺吸引回去,Sirius邊按摩太陽穴邊思索。很有效果的雙面方法,魔法部的職員以及純血家族當然支持Malfoy,而看到那些被無辜逮捕的巫師下場,沒有人敢有任何異議。Hermione的結論很正確,利益與脅迫永遠是控制人心的最佳手段。這場戰爭比想像中更加複雜,不只是單純揮舞魔杖這麼簡單。

『難以想像會有這麼多魔法部的巫師為了這種短視近利願意支持Voldemor,』Sirius搖頭,低聲喃喃自語,『他們不懂得什麼叫做良知嗎?』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窗外正在下雪,冷咧帶著鹽分的海風讓室外的溫度更低,乾燥的木柴在壁爐裡燃燒,發出清脆的聲音,但Sirius卻感覺室內與外頭一般寒冷。是發自內心的寒冷。

『與撒旦簽契約,你可以得到想要的,只要出賣靈魂。』

Sirius的目光從酒杯裡抬頭,轉向發出聲音的人。Snape坐在遙遠的陰暗角落,與往常一樣,格格不入並且獨自一人,漆黑的雙眼正望向他。當兩人視線接觸Snape很快地撇開臉,表情轉為空白盯著虛無的前方。他的右手緊緊握住左前臂,左手杯子裡的威士忌已經見底。沒有人再為他添滿。

似乎沒有其他人注意到Snape的發言,或者只是單純不想理睬。但Snape絲綢般優雅低沈又帶著濃厚情感的聲音卻在他的耳邊迴盪,明明如同耳語般輕微,卻像山林間繚繞的壯闊鐘響。只要出賣靈魂。不知道為什麼,Sirius的視線竟然無法移開Snape的方向。對方的位置無法烘烤到爐火,光線也非常黯淡,整個人幾乎被陰影掩埋。大部分的臉都被黑色的頭髮遮擋住,稍微露出的側面投影著淡薄的火光。

Sirius突然想與Snape聊得更多。

他想問對方為什麼那樣盯著他看。這不是第一次,Sirius可以感覺到Snape炙熱的眼神,像正燃燒他的全身。但每當Sirius回過頭,那個男人總是迅速恢復冷漠的神情看往其他的方向。他們已經很久沒再像從前那樣互相怒目瞪視。他想知道為什麼。


他也很想知道對方對整個時勢更多的看法,想知道在對方眼裡目前的政局是什麼樣子,想知道為什麼對方總是可以說出一針見血的評論,想知道對於目前這種棘手的情況對方認為該如何處理。

他想帶一瓶酒,以及兩只玻璃杯,與Snape待在最頂端的閣樓,透過雪花反射的點點光芒,在窗前對飲。

他想他真是瘋了。

真是奇怪,從他們第一次發生關係開始至今已經將近四個月,但是Sirius卻怎麼都無法回憶兩人之間曾經有過什麼對話。為什麼那樣多的機會,他卻從來沒想過要與Snape交談?即使在整個過程結束之後,他也從不停留總是匆忙地離去,就像要擺脫什麼見不得人的骯髒東西?

現場的話題已經轉移到Hogwarts的近況,Sirius聽到Moody說到雖然董事會將近被Voldemort陣營把持,但為了避免引起大眾的懷疑,學校仍舊維持表面上正常的運作,目前校長是Augustus Rookwood,一個食死人。為了學生,大多數的教職員工選擇低調地留任,少部分遭到解聘。Sibyll Trelawney,占卜學老師,因為流傳不實的預言遭到解聘,不久後被發現陳屍在禁林邊緣。

Sirius沒有專心聽,只有偶爾發出附和的聲音,並不自覺地注意Snape的動向。Snape正在玩手指,Snape正在抓額角,Snape正在撥頭髮,Snape正在看自己的衣擺。他為什麼要那樣咬著下唇?為什麼又突然噘起嘴唇?為什麼要把玩酒杯?為什麼露出如此放鬆的表情?他不知道有人正在觀察嗎?不知道自己那個樣子就像個普通人一樣嗎?不知道他讓自己看起來很可愛嗎?

Sirius確定自己瘋了。

宴會沒有持續很久,賓客們陸續離開,而在更早之前Snape已經回到他的房間。清掃收拾完環境之後Sirius仍留在廚房裡,孩子們因為喝了一些酒很快地便回床上躺平;Remus與Tonks上樓前曾向他打過招呼,這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Sirius站在櫥櫃前猶豫,手指撫摸放置在櫃子裡的深色玻璃瓶。這股衝動是什麼他也不太清楚,總之大約十分鐘後他終於下定決心拿出這瓶唯一的威士忌以及兩只寬口玻璃杯,緩慢地朝閣樓前進。經過Harry的房間時他告訴自己現在下樓還可以;經過Remus以及門口的粉紅色女巫師鞋時他告訴自己需要的只有慾望的發洩;經過自己的房間時他想或許應該先轉進去將手上的東西擱在床頭桌上;最後他站在閣樓的門口。

房間裡只有微弱的燭光,這是每一回Sirius來到這裡時唯一的光源。他曾經很喜歡這種亮度,這樣才不會太清楚地看見Snape的臉,但是今天他卻覺得這個燭光過於陰暗。Sirius將帶來的東西放在桌子上,看向另一個男人的方向。

Snape坐在床上背對他看向往窗外的落雪,頭髮明顯清洗過,柔順地披在肩上,雙手抱住膝蓋,看起來非常緊繃,當聽到Sirius進入後沒有回頭,只是沈默地開始脫除上衣。

『不,Snape,停止。』Sirius聽到自己緊張的聲音。

這與平時的習慣不同,所以Snape回頭。Sirius打開瓶蓋,注滿兩只酒杯,手掌向上指向其中一杯威士忌。『喝嗎?』他問。

Snape詫異地看著他,轉往杯子,又回到他的臉上。『你想要什麼,Black?』他警戒地說。

『喝酒,以及有內容的對話。』Sirius說。房間裡只有一張椅子,左右張望後他矮身抓住桌子的邊緣將木桌拖到床邊,再將椅子放到床的對面。『轉過來,Snape,坐在我的對面。』他已經坐在那張堅硬的木椅上。

懷疑地皺眉,Snape仍然背對著沒有移動。『你瘋了嗎,Black?』

是,我瘋了。『反正現在整個巫師世界都是瘋狂的。』Sirius無所謂地聳肩,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一小口。

『你究竟想要什麼?』Snape再問一次,沒有絲毫的意願離開那個彷彿可以保護他的小角落。

他為什麼不能接受單純友好的邀請?是不是認為每個人接近他都是有特定的目的?都打算從他的身上奪取什麼好處?愚蠢的老Snape,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得如此耍弄心機。Sirius把問題放在心裡。『如果你沒有意願加入,我可以自己喝完這一整瓶。』Sirius說。

『我從不懷疑你是因為酒精中毒而燒壞腦袋。』

『我打算在這裡坐一整晚。』

『Black。回你自己的房間。』

『不要。』

Snape瞪住他,似乎在猶豫該不該下詛咒。Sirius在心裡祈求所有的女神以及長鬍子的梅林千萬別讓Snape動手,他不想讓皮膚變成紫色或者在頭上長出兔子的耳朵。『假裝我們是朋友。』Sirius勸說,『今晚。』

他注意到Snape手指的線條修長,正以左手食指與拇指捏住上衣的邊緣,應該非常用力,關節的部分都轉為白色。如同往常,他的右手抓住左前臂。短暫地猶豫不決,像是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心,Snape終於改變盤腿而坐背對門口的姿勢,慢慢地爬到床的邊緣坐在Sirius的對面。他的背脊僵硬地挺直。

他們沈默對飲,並且聆聽海潮的聲音。Sirius偷偷從杯子邊緣觀察黑髮的Slytherin,在腦中思索該如何打破這個不尋常的寧靜。或許他們可以先交換洗髮精的使用心得,記得在這裡的那些時間,當自己的手掌描繪對方美麗的下半身曲線,近距離靠近Snape時,可以嗅聞到清洗後的黑髮飄散出的芳香。他應該問問那是什麼特殊的藥草…

『我原本的夢想是當一名賽車手,』Sirius敲破寂靜。『不是通緝犯。』

Snape面無表情地瞪著他。

『賽車手。』Sirius再強調一次,雙手興奮地在空中比劃一個流線的形狀,激動解釋。『跑車,有四個輪子,人可以坐在裡頭,紅色的…』

『我知道跑車是什麼,Black。』黑髮的男人說,手指在玻璃杯的邊緣滑動。『我以為你的志向會是Auror或魁地奇球員。』鼻孔噴出輕輕的假笑。『你們Gryffindor。』

『大家都想當Auror,我要和別人不同。』吞一口酒精飲料後Sirius繼續。『你知道,享受速度與遊走生死邊緣的刺激。從事麻瓜賽車手的工作還可以激怒我的母親,那令人愉快。』

Snape沒有接續著回答,於是再度進入一片沈默。在添滿第二杯之後Sirius終於重新聽到對方的聲音。

『吟遊詩人。』Snape說。

『什麼?』

『原本的夢想。』

很少會有小孩子會立下這種奇特的志願。『你會寫詩?』Sirius問。

『不會。』對面的Slytherin露出一個短暫的,戲謔的假笑。

別露出那種表情,那看起來真是可愛。Sirius想。喔不!鼻涕卜可愛?你真是徹底瘋了。為了這個想法Sirius在精神上給自己一拳,努力維持表面的冷靜。『這是什麼Slytherin式非現實的浪漫嗎?』他說。Slytherin與非現實,真是完全的不搭調。

『那很自由。』Snape說,『吟遊詩人很自由。』

桌上的燭火靜靜地燃燒,昏暗的房間裡兩人的影子淡得幾乎看不到,位於Snape背後的窗外雪越下越大,窗片被風吹得發出吱吱咯咯的聲音。這次換Sirius不回應。

他為彼此注滿第三杯。

『你為什麼跑去那個麻瓜的街道?』第四杯後Sirius再度開啟話題。

Snape投給他一個可以稱得上致命的眼神。『我以為你應該很高興能趨走毫無用途的食客。』

喔!那天早上他與Remus之間的對話。『你躲在廚房外偷聽我們的對話。』

『我對你跟狼人之間的情話毫無興趣。』Snape稍微噘起嘴唇哼一聲撇開視線,酒精在他蒼白的臉頰添補兩抹紅色。別又來了,那種表情。Sirius突然很想以手指輕觸對方的唇瓣。『只是正巧經過。』Snape咕噥著。

彆扭的男人。Sirius對黑髮的Slytherin露出笑容,猜想自己大概看起來很愚蠢,但他就是停不住,也許是酒精的作用。Snape跟想像的不同,他以為對方應該更…無趣一些。

『那還會痛嗎?』Sirius問。喔!真是個好問題。

Snape挑起一邊的眉毛。『什麼?』

『那個,』Gryffindor隨意地指向Slytherin一直抓握的手臂。『呃…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Snape思索得太久以致於他認為自己根本得不到答案。但是當對方一口飲盡杯子裡所有的琥珀色液體之後,Sirius聽見熟悉的低沈嗓音。『總是。』

他為Snape斟滿一整個玻璃杯。『沒有什麼止痛藥可以處理嗎?畢竟你是一個魔藥大師。』

對方看著Sirius的表情就好像他是一年級的新生。『你知道止痛的原理嗎,Black?』他說。

不知道。『我不記得有任何一堂課教過這個。』

『那是因為你總是在睡覺。』

『不,我通常是在計畫新的冒險與玩笑。』

『你的教授們聽到一定會感到非常欣慰。』

很好。他們同時仰頭喝完自己的那一份,然後再注滿兩杯。『說吧!我有興趣知道。』Sirius放下棕色的瓶子,裡頭已經將近全空。

『大多數的止痛魔藥利用截斷神經傳導讓大腦感覺不到痛楚。而這個,』也許這個部分是他的專長,Snape看起來稍微放鬆,也可能是因為喝了夠多的酒。『這種詛咒的原理在於,當黑魔王召喚時,標記上的魔法會略過神經直接刺激大腦感覺疼痛的區域。』

雖然Sirius不太懂,但是聽起來很糟糕。『最痛會到什麼樣的程度?』Sirius衝動地問,之後才想到似乎太過於深入,但他就是忍不住。

Snape的手指敲打前臂,許久之後輕輕地開口。『想割斷它的程度。』在看到Sirius臉上驚訝的表情之後捲起嘴角冷笑。『你永遠無法理解,Black。』他說,強硬地回視對面的男人。

Sirius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回憶跳躍到那一個夜晚,手指接觸到灼熱燃燒著的圖案,紅色的骷顱與蛇蚺彷彿重新在指腹下蠕動。還有那些壓抑的喘息與厚重的寧靜咒。Sirius打一個冷顫,兩手用力握住杯子,認為在手掌的溫度下威士忌應該會溫暖起來,可以不讓他感覺如此寒冷,並且決定忽略這麼做的真正的用意是想隱藏手指的顫抖。即使無法逮到Snape,Voldemort仍然能給予背叛他的奴僕最嚴厲的懲罰。

『難道真的沒有…』稍加平息情緒之後Sirius找回自己的聲音。『任何方法?』

濃黑色的眼睛看住灰色的,彷彿要深深進入對方的靈魂,Sirius沒有移開視線,讓自己沈浸在那一整片的幽暗裡。『忍耐,或者轉移注意力。』Snape說。這次是Snape先低頭看酒杯,然後抿一小口濃烈的滋味。『你以為我是為什麼跟你上床?』

Sirius記得這些,從不溫柔甚至偶爾粗暴的過程--他認為Snape喜歡那樣--僵硬緊繃的肌肉以及壓在右手臂彎裡的臉孔。他不記得那些,不記得曾經聽到Snape發出過任何歡愉的呻吟或者看到對方表現任何享受的表情。他想那是一種競爭,你知道的,就像誰先從另一個人身上得到滿足誰就輸了,而Sirius從沒有贏過。他永遠是第一個叫喊的那一個,永遠是第一個爆發的那一個,永遠是第一個放鬆地倒塌的那一個,永遠是第一個轉身下床離去的那一個。

用另一種痛取代原本的疼痛,這是什麼他媽的鬼方法?

Snape的臉再度讓頭髮蓋住,正專心研究手裡半空的寬口杯,幾縷黑色的髮絲黏在臉上以及嘴角。他不覺得這樣很癢嗎?Sirius不自覺地伸手,想撥開那一些看起來很礙眼的頭髮。就在指尖靠近嘴角前Snape猛然抬頭,身體警戒地向後遠離對方的接觸。在短暫的瞬間驚訝的表情轉變成Sirius很熟悉的,一直想詢問到底是什麼含意的炙熱眼神,但很快地讓嘲諷取代。『終究還是想要做嗎,Black?』他說,聲音竟然帶有淡淡的苦澀。

Sirius搖搖頭,從座位站起,左手壓在桌面上身體向前傾隔著桌子近距離地注視對方。『性應該是一種享受。』他說,右手撥開Snape臉上的黑髮,由眼角發覺對方的雙手放在身體兩側緊抓著床鋪的邊緣,全身僵硬得像座石膏。雖然如此,黑曜石般的眼珠仍然不認輸地瞪視Sirius。他非要把每一件事情都弄得那麼困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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