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的隔天Sirius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醒來。好吧!事實上他對這裡並不陌生,只是從來沒有在這裡過夜。他將全身拉直打一個呵欠,眨眼適應窗外透進來的光線,轉頭看向躺在旁邊的另一個男人。

Severus Snape還在睡。黑色的頭髮再度變得油膩黏在他的臉上,有幾撮甚至在口中。是什麼樣的睡眠方式才會吃進自己的頭髮Sirius不太明白,他伸手撥開遮蓋對方的那些長髮。

突然地,Snape睜開雙眼,驚訝地瞪住他。

『你在這裡做什麼?』一陣子後Snape嚴厲地問。

『呃…睡覺?』他說,咧開嘴露出愉快的笑容。

『為什麼?』

Sirius眨眼,抓抓頭。『我以為我昨晚表達得很清楚。』

黑髮的男人仍然盯住他,之後像想到什麼地點頭。『我想起來了。』他說,別開視線從床上坐直。『希望你玩得開心。』撿拾掉落在地上的長袍,Snape面無表情地走進浴室裡。

很多人一早起來總會發脾氣,Sirius知道,就像James,當他們在學校時大家都知道清晨不要跟鹿角談話。現在看起來Snape也是這種類型的人。Sirius爬出溫暖的被窩,穿上昨晚被他丟棄的衣物,決定回自己房間的廁所解決瀕臨爆炸的膀胱。離去前他輕敲Snape的門。

『我不行了,得去樓下上廁所,等等廚房見?』他說。

裡面沒有任何回應,Sirius當作對方接受這個提議,於是他離去。

早餐桌上只有月影,Sirius在對面坐下。『Tonks呢?』左右張望後他問。

Remus琥珀色的眼睛帶著憂慮。『半夜被部裡叫回去了。』他為對方注滿一杯茶。『這很不尋常。』

的確,聖誕節的夜晚有什麼理由非得回魔法部?難道是因為在呼嚕網的壁爐裡發現聖誕老人與他的馴鹿?Sirius對這種毫無可能的可笑想法在心裡偷笑,但決定先不要在這種低沈的情緒下向他的好友分享這個,以及與Snape之間的情感。他們交換預言家日報的版面,無聲地閱讀那些過渡作假美化的新聞,不久後三個孩子加入。

直到早餐結束Snape都沒下樓,Sirius開始擔心。在五個Gryffindors離開廚房進入積雪的庭院後黑色的身影才出現,獨自坐在餐桌前進行早餐的儀式。他們在庭院周圍變出許多小火球溫暖整個區域,接著除去地面上結冰的雪,完成準備工作後Snape也進入庭院裡。

Sirius坐在習慣的位置上觀看黑魔法防禦訓練的過程。雖然已經停止下雪,天空仍然是沈悶的灰色,空氣中則吹著刺骨的寒風,每個人說話時都會吐出白色的煙霧。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想笑,當看著站在三個孩子面前的黑髮男人時,大概是因為正回想昨晚共同度過的每一刻。Snape沒有看向他,當教學時那個黑袍的男人總是全神貫注。Sirius發覺自己喜歡那樣專注的Slytherin。

一直到Remus開口時他才發覺自己的好友正坐在旁邊。『獸足,你看起來很高興。』月影對他說。

發出附和的聲音,Sirius轉頭看向另一個Gryffindor。Remus看起來蒼老許多,灰色的頭髮裡夾雜許多白色,也許是緊繃的生活帶來的,也可能是憂慮他的女友。他記得以往每當Remus像這樣坐在他的身邊,甚至談論起Tonks時,他的心中總有一些酸澀以及自憐的哀怨,但現在再沒有那種感覺,只是單純的,要好的朋友。

『她會沒事的。』他說,看到Remus挑起一條疑惑的眉毛時補充。『Tonks。』

『希望。』Remus輕聲回答,臉上卻不是那樣的表情。

Sirius伸展手臂環繞狼人的肩膀,鼓勵性地擠壓。『我敢說她只是被叫回去參加另一場狂歡派對!』他笑著,拍打對方的肩頭。

Remus終於擠出勉強的微笑,Sirius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庭院。Snape看起來比平時更加生氣,當然每當孩子們沒有辦法達到他的標準時Snape總是憤怒,但今天似乎更嚴格。蒼白的臉扭曲著,薄片般的嘴唇吐出惡毒的毒液。

『Potter!』他聽到Snape危險的聲音,『聖誕節已經過了,你以為現在還在放假嗎?還是電台與報紙上的吹捧讓你覺得世界繞著你打轉?自以為是的小混蛋,看到你的表現真讓我懷疑為什麼校長要這樣保護你。喔,是了,你是他心愛的Gryffindor…』

Sirius不知道剛才他與Remus談話時發生了什麼,只是現在Ron與Hermione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而Harry正以單膝跪在地上,憤怒地抬頭瞪視Snape。握住魔杖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變成白色,鏡框後的亮綠色雙眼像是著火一般。『我一點都不喜歡那樣!』Harry吼叫,『是你殺死他!你竟敢提到他!』

『那麼有效地攻擊我,並且至少成功一次,自稱勇敢的黃金男孩,』Snape的嘴角捲成嘲謔與不屑的角度。『你就跟你的父親一樣懶惰不求上進、魯莽、愚勇、自以為是…』

『嘿!Snape!』Sirius忍不住站起衝上前,『一定要這樣提起James嗎?』

黑髮的男人慢慢地轉身,他們就如同往常一般地面對面盯住對方。Snape的雙眼銳利,表情卻是全然的冷漠,嘴唇緊緊抿住沒有回答。Sirius感覺Remus匆忙地站到他的背後,伸手壓住他的右肩。

『獸足。』Remus緩和氣氛般地說,『不要。』

他並沒有想攻擊Snape還是其他之類的,在經過昨晚之後他怎麼還能這樣做?但是Snape的樣子就好像他們仍然是曾經的死敵,深黑色的眼珠直直地看進他的灰色,接著停留在Sirius肩頭上Remus的手上許久,然後又回到他的臉上。

『Potter,』Snape開口,語氣平板,卻沒有移開放在Sirius臉上的視線,『我會用剛才那一招再對付你一次,這次速度將更快,希望你願意稍微屈尊提供一些所剩無幾的專注力在我們的工作上。』他並沒有立刻回頭,而是這樣與Sirius對看一陣子之後才轉身。

Snape黑鑽石般的瞳孔裡有奇怪的情感,這是Sirius第一個想法,像是什麼東西被硬生生地強迫關閉。然後是Harry,這次竟然沒有反駁,取而代之的是更認真的與Snape模擬對戰,這是那孩子知道錯誤在自己身上時會出現的彌補性的反應。Sirius決定晚一點再詢問。

黑魔法防禦的課程到中午結束,完成進度後Snape回到屋子裡,這一次沒有留下來與大家用餐。下午的課程則是Sirius的變形學。Sirius的進度已經到達更深入的部分,他們要學習如何無中生有變形出想要的物品。

『事實上不是無中生有。』Sirius說,『而是利用在我們生活周遭這些看不見,但確實存在的物質。緊急狀況時這個技術將很有用。』

這個部分的學習非常困難,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辦法完成,Sirius記得在校期間全Hogwarts只有他真正學會,McGonagall教授因此為Gryffindor加了20分。

他決定讓課程在天黑前告一段落。與預期的一樣,沒有任何人抓得住訣竅,甚至連Hermion也是。三個孩子徒勞地嘗試抓取空氣裡看不見的分子稍微變出一點水氣(註1),中間階段Ron曾經大叫成功了,後來證實那不過是他的汗水。

一如以往,五個Gryffindors坐在門廊前吹拂海風閒談,今天沒有夕陽。Sirius把玩手上一顆渾圓的小石頭,將它變成一隻烏龜,讓它在階梯上慢慢爬行。

『Harry。』閉上雙眼享受一陣子和諧的氣氛之後Sirius開口。『早上是怎麼回事?』

Harry沒有回答,鏡片後翠綠的雙眼看起來有一些自責,他的好友拍打他的肩膀。『嘿!伙伴,這不是你的錯。』Ron愉快地說。

『事實上我那時候不夠專注。』Harry發出聲音,『我發現Snape一直看向Sirius跟Remus的方向,好像在觀察你們,所以我跟著分心了。』他露出一個苦笑,『他說的沒錯,我的心情還留在聖誕節,我…』

『不,Harry。』Ron急忙地打斷,『Snape根本是一個混蛋,我敢說他是故意引你分心。他對付你的那一招…』

Sirius沒有聽到後面的對話,因為他立刻從門階上爬起衝進樓房往閣樓的方向前進。那個彆扭的男人,他到底是為什麼對這個Slytherin如此著迷?Sirius站在緊鎖的木門前拍打。『Snape!』他大聲吼著,『開門!Snape。』

沒有動靜。Sirius更用力且急促地敲打,相信門口的每一個人都可以聽見他的吼叫。當手掌變得紅腫又麻痺時他才想到自己是個巫師,用魔杖轟開這個大門是一個更好的選擇,於是Sirius抽出插在暗袋裡的小木棍。

幸好在他打算完全破壞整個門片時Snape終於露面。如同以往地陰沈與乖戾,房間裡沒有燈光使得Snape看起來變得更加黑暗。他的臉上掛著蒼白的面具,對Sirius冷冷地假笑。

『你又想要什麼,Black?』

你。Sirius伸手握住對方的肩膀,但是這次Snape向後退開,中間隔開更大的距離。『聽我說,Snape。』Sirius的口腔乾燥,緊張地以舌頭濕潤嘴唇,『我與Remus…』

『我對於你跟狼人之間的關係毫無興趣。』低沈的嗓音中斷他,『如果你特地打擾我珍貴的休息時間只是為了炫耀你們Gryffindors之間感人的友誼或愛情,那麼我會建議你在我把你詛咒進三尺深的牆壁裡前立刻從我的視線消失。』

喔,梅林,他該如何與這麼困難的男人溝通這種事情?『你究竟在不高興什麼?』Sirius用力吞嚥,急躁地吼叫,『我昨晚表達得不夠清楚嗎?』他再度嘗試向前踏進房間裡,但對方又向旁邊讓開。

『你昨晚表達得非常清楚,我的理解能力也一向比你優秀,所以是什麼讓你認為我不高興?』Snape冷笑。『我完全可以理解像你這種自以為尊貴高尚的Gryffindor因為一時的善心而施捨微薄的同情給卑鄙邪惡的Slytherin,事後卻感到後悔萬分的心情。Black,滾,我不需要任何的憐憫。』

『該死,Snape!』Sirius的雙手握成拳頭,憤怒地搥打旁邊的桌子。『你究竟在說什麼?』他問。

死白的面具似乎稍微融化,深黑的眼裡閃過一片黯淡,之後又是倔強的睥睨。『與你想像的不同,Black,我懂得這個遊戲。』Snape說,由緊咬的齒縫間傳出,『不過是一個晚上的假裝,你真的以為我會輕易受到你的愚弄嗎?』

該死!Sirius的耳邊彷彿傳出巨大的爆炸。假裝我們是朋友,今晚。他的確這麼說過。Sirius張開口打算解釋,在發出任何話之前Snape的雙眼突然瞬間睜大,猛然向他的身上撲倒,一道紅色的光芒由他的頭上劃過,接著聽見樓下Hermione的尖叫。

他們在地上翻滾,Sirius看見一個穿著深灰色Auror制服的巫師站在閣樓的門口,手上的魔杖指向他們,在他摸索出自己的魔杖前Snape已經由地上站起,手腕一抖在兩人的前方畫一個圓盾,阻擋住Auror第二次的攻擊。接著Snape的魔杖手迅速地在空中勾勒圓弧指向Sirius,銀綠色的煙霧罩住他;魔杖向上,紅色的光芒射出,一個試圖由窗戶進入的男巫師向下跌落。

整個一起呵成的過程裡Snape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的臉色非常凝重,黑色的長髮被風吹得在頭四周飛舞,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死白。越來越多的Aurors湧進,奇怪的是沒有人看向銀綠煙霧裡的Sirius,好像這裡根本沒這個人。許多深灰的長袍圍繞住Snape高大的黑色身影,然後一個一個倒在地上。

煙霧裡的Sirius拿出魔杖,卻發現無法施放任何魔法。他以魔杖輕觸煙霧,那些銀綠色的物質向後退開,仍然包裹住他。透過銀色的光他看到Snape的動作流利,即使在狹窄的空間裡仍然游刃有餘,各色光芒由黑色的魔杖頂端射出,沒有一個巫師可以突破畫在他身前的魔法盾。像慢動作一樣,Snape轉向Sirius的方向,黑色的雙眼深深地凝視他,裡面充滿了令人無法理解的情感,輕微地點頭,Snape的魔杖頂端流洩出更多銀綠色的薄霧,Sirius感覺自己正在漂浮,穿過窗戶慢慢地向外飛。

庭院裡都是灰色長袍的Aurors,他看見一個像是Tonks的身影,沒有發現Remus與Harry以及其他人。他被包裹在冰涼又舒適的銀綠中往遙遠的方向飛去,在銀霧裡掙扎尖叫著Snape的名字,卻毫無任何人聽見他的聲音。更多魔法部的Aurors進去房子裡,透過窗戶Sirius可以看到許多道橘紅色光芒織成的魔法網纏住頑強抵抗的男人。由閣樓的方形窗框裡投射出的亮橘光彩與Snape痛苦著扭曲的臉是Sirius完全離開前最後看到的影像。

經過漫長時間的飄流之後終於著地,銀綠色的煙霧消失,Sirius掙扎著從地上站起立刻幻影回到他們的基地。該死的Snape!他在庭院現影時心裡還憤怒地咒罵著,但很快讓濃煙嗆得睜不開眼。他站在烈火燃燒之前,驚愕地看著他們的海邊樓房在紅色的熊熊火焰中倒塌。

他們的基地,五個月來保護他們的地方,與他的同伴們朝夕相處的地方,幾乎是他夢想中的美好生活,正輻射出令人難以忍受的高溫慢慢化為灰燼。Sirius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大聲嘶吼,嘗試衝進屋子裡,一根巨大的屋樑從天而降砸在腳前讓他在門口停步。一邊用力咳嗽,Sirius向後退開跑到海邊呼吸黏膩的海水鹹味,平順呼吸之後再度回頭面向原本的基地。

沒有Snape,沒有Remus,沒有Harry。他獨自站在那邊,一時之間竟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驚慌失措。當James與Lily死去時他知道接下來該去找Peter,當被關在Azkaban時他想著復仇,當重獲自由時他尋找他的教子,當鳳凰會在他的故居成立時他盡量扮演一個稱職的主人。然而現在,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存活,或者跟他一樣逃開,唯一可以確定的是Snape必定遭受逮捕。屋子裡無法幻影逃走,還有那張亮橘色的魔法網,被罩住之後會完全無法施展任何魔法,若嘗試反抗網子還會放出強烈電流,畢竟十六年前他就曾經被那個東西網住。

Sirius不明白那個男人究竟為何在如此急迫的一瞬間竟然決定隱藏他以及送他離開,完全不顧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他的腦中充斥著Snape最後凝望他的眼神,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那樣赤裸裸不帶有任何刻意加諸的面具出現在那男人臉上。單純,深情。

他回憶最後一次的對話,在那麼深的誤會下,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對Snape做任何解釋就結束。他站著,忘記自己有沒有呼吸,伴隨胸口沈重的悶痛。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Sirius聽見人群的喧嘩。

『再找找看是不是有漏網之魚。』某個男人的聲音,Sirius回神。海邊樓房只剩下濃煙及焦黑的殘骸,四周則慢慢聚集許多灰袍的Aurors。他向後退開,化身為黑色獵犬,隱藏在海邊的岩石旁。那些巫師們開始分組四周搜索,有一些往他的方向。Sirius從喉嚨裡發出低吼,直盯住最前方那一個的頸間那條粗大的血管,從那邊咬下,迅速又有效果,至少可以打倒一個敵人,或者兩個…

塞鼻子讓自己融在黑夜裡悄悄離去,他不能那樣做,尤其在Snape救了他之後,他的生命因此與眾不同。潛行一段距離之後Sirius開始奔跑,往另一個方向,腳掌拍擊潮濕的沙地留下點點狗腳印。

他沒有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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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有薄薄的霧氣,整個街道呈現不清楚的灰白,但或許這是麻瓜造成的空氣污染,畢竟這裡是倫敦市區。Sirius僵直地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地瞪住那個電話亭。這是第十天,從他們的基地受到攻擊Sirius逃走之後就在這裡等待。

攻擊的隔天預言家日報就刊登了這個天大的消息。他那時躲在斜角巷的某條巷弄裡,昏昏沈沈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思索著該如何與其他人聯絡,然後讓掉在旁邊的預言家日報的頭版消息吵醒。

『抓到了!殺害Albus Dumbledore的食死人Severus Snape遭受逮捕!』那報紙尖叫著,『抓到了!殺害Albus Dumbledore的食死人Severus Snape遭受逮捕!抓到了!殺害…』

Sirius立即從原本的位置上跳起,同時在他身後的一扇鐵門打開,一名巫師撿拾尖叫的報紙並且低聲斥責。『閉嘴,愚蠢的報紙!』然後突然警覺地左右張望,帶著日報進入他的店鋪裡。Sirius緊張地瞪著那個巫師的背影,克制衝進去奪取的衝動,開始在街道上尋找其他被遺落的報紙。

他活著!他活著!Severus Snape活著!Sirius越跑越快,越來越著急。梅林,讓他在垃圾桶裡挖到任何一份跟這個相關的新聞吧!他等不到夜晚才尋找被丟棄的日報,他現在就要知道整個狀況。塞鼻子經過一群聚集的女巫師,她們正興奮地翻看報紙內頁。『是Malfoy帶隊的。』其中一個金色短髮的女巫興奮地說,『他親手逮捕那個可怕的黑巫師,天!他真是太帥了!』

偷偷地潛入女巫們的身邊,Sirius瞄到頭版飄落在地面上,咬起之後立刻迅速地往僻靜的巷弄奔跑,最後Sirius藏在水溝邊喘氣。

變回人形的化獸師開始閱讀新聞,手指用力地發抖。報導提到Lucius Malfoy接獲線報Snape躲藏在一座海邊的樓房,於是昨晚率領大批的Aurors進行突擊,戰鬥中有不少Aurors受到Snape攻擊而重傷,但最終由Malfoy親自抓到頑強抵抗的謀殺犯,至於其他共犯仍然在逃--看到這裡時Sirius稍微安心一些。報導旁邊的照片是燃燒中的海邊樓房,另一張則是Snape被兩個Aurors抓住手臂的身影。

整個報導大致正確,除了Lucius Malfoy,Sirius不記得曾經看到他。他以顫抖的食指觸摸照片上的人物,那個Snape正嘗試抬頭要看向前方,但不知道什麼原因讓他的全身失去氣力,只能萎靡地掛在兩個Aurors之間。Sirius向下讀,接著秉住呼吸。

『…魔法部已於昨晚進行緊急審判,本報截稿前Wizengamot所有成員無異議通過判決,針對惡行如此重大的罪犯將執行催狂魔之吻,時間訂於兩個月後的二月28日,地點於活米村的大廣場,有意觀禮的民眾請記得施放自己的守護神陪同…』

該死的魔法部,該死的Lucius Malfoy,該死的Voldemort!Sirius撕碎整張報紙,保留中間Snape的照片,小心翼翼地藏在胸前的口袋,接著重新化為狗型,往倫敦前進。

說起來這是第二次的逃亡,Sirius厭惡垃圾裡腐敗的食物以及死老鼠的滋味,偶爾會有好心的人提供剩菜餘羹給他,但只是偶爾,大部分的時候「塞鼻子」還是只能在街頭翻找垃圾桶與水溝。例如今天早上,他的食物是幾片沒有餡料的薄餅,很美味,Sirius一向感激那些對食物浪費的人們。

並不是說他沒有試著到其它的基地尋找,例如Grimmauld Place 12號,但自從Albus在天文塔上死亡導致那個基地曝光之後,看守的食死人就沒有間斷過。當然不能到The Burrow找Weasley家的人,那一家人正受到魔法部嚴密的監視。至於Hogwarts,除非他真的瘋了才會到那個讓Voldemort追隨者控制的學校。除此之外Sirius不知道任何其他的基地,這是為了安全,避免被補捉後遭受Legilimens咒時透露太多。

所以他現在坐在這個不舒服的柏油路面上,等待某個人出現在那具見鬼的電話亭。清晨趕上班的麻瓜們坐在車子裡呼嘯而過,晨光斜照到馬路上,稍微融化一些薄霧,Sirius挪動屁股,讓自己坐得稍微輕鬆一些,接著雙眼盯住某個走向電話亭的男人。他靜靜站起,穿過馬路跟隨在那個人身後,在對方踏進電話亭前輕聲吠叫。

那個男人有鮮豔的紅髮,雖然稍微稀疏,在陽光下仍然反射淡淡的光亮。他身上的穿著非常奇特,上半身是一件草綠色的襯衫,前排的鈕釦沒有扣上,裡面穿搭另一件有著蕾絲花邊的橘色襯衫。男人的下半身穿著鬆垮的條紋褲子,是街上跳舞的年輕人常穿的那一種,腳下則是一雙夾腳涼鞋。這男人有非常異於旁人的審美觀。在聽到Sirius的聲音後男人轉身,詫異地瞪大雙眼。

『Siri…塞鼻子?』Arther Weasley悄悄地以氣聲詢問。

黑色的獵犬點頭。紅髮的上班族小心翼翼地張望,走進離電話亭不遠的一條巷子,Sirius跟隨他,在確定四周沒有其他人之後化為人型。

『太好了,你還活著!』Arther張開手抱住化獸師,激動地擠壓他。『我們以為你…太好了!』

『你有其他人的消息嗎?』Sirius緊張地詢問。『Harry還好嗎?』

Arther放開擁抱的姿態,嘆一口氣,『我們不知道。』他說,『Ron什麼都沒有告訴我們就離開了,只知道Dumbledore似乎交給他們一個很重要的任務。』紅髮的男人緊張地看向巷子口,然後謹慎地轉向Sirius,『你可以等我下班嗎?現在的情勢有點…你知道。』再看向巷口。『我很久沒從這個管道去魔法部,不知道這裡會不會有什麼眼線還是類似的東西。』

『我等你。』Sirius說,轉身讓自己成為塞鼻子。

事實上他想詢問的是Snape的情況。他現在被關在哪裡,是否有遭遇什麼不正當的對待--Sirius想起口袋那張照片裡Snape萎糜的模樣--有沒有任何機會可以救他出來。等待的過程裡他再去翻了一次垃圾桶,很幸運地找到一些沒有腐壞的食物,以及報紙。

和之前的任何一份報導一樣,Lucius Malfoy的形象被化妝得很美好,人氣則是水漲船高,似乎每個人都瘋狂崇拜起那個呼聲最高的魔法部長接班人;而遭受奇怪理由逮捕的巫師越來越少,巫師界表面上呈現美好的歡欣鼓舞。沒有任何關於Harry的資訊。這或許是好的現象,在預言中Voldemort命中注定的死敵真正消失之前,Sirius認為黑魔王不敢有太大的動作;若是Voldemort陣營得到或殺害活下來的男孩,必定會大張旗鼓地公諸於世。

那就等於宣告Voldemort又贏了這一回一樣。

黑色獵犬重新坐在電話亭前的馬路對面,黃昏時的柏油路面比較沒那麼滾燙,他甚至可以趴下稍微假寐片刻。路邊的行人來來去去,沒有人注意到電話亭裡的變化,有一個男人正由地底向上昇進電話亭裡。那男人打開門,撥動臉上的紅色頭髮,拉扯鬆垮往下掉的滑板褲,站在對街準備穿越馬路。Sirius站起,咧開嘴吐出舌頭,看起來是一隻等待主人下班的平凡寵物犬。

就在交通燈由紅轉綠,男人踏出第一步的同時,不知道從哪裡出現另外兩個男人。他們其中一人較高,另一人較瘦矮,一左一右拉住紅髮的那一個,三人交談一陣子之後,Sirius看見Arther Weasley讓較高的那人帶走,而另一個正走向他。

大事不妙!Sirius立刻轉身奔跑,後方那人跟著向他跑去,靴子在馬路上急促地敲擊。他似乎聽見類似「Stupefy」的叫喊,一個左轉,黑色的狗兒鑽進狹窄的巷弄中,紅色的光擦過他的耳邊。Sirius矮身鑽過橫在巷子中間的一台推車,後頭追趕的人憤怒地炸開檔路的障礙,他早已經在下一個路口右轉,並且踢倒角落的垃圾桶以及一些盆栽--Sirius很高興能聽見那人被絆倒時的粗口咒罵。另一個轉彎,他由眼角餘光瞥視到某戶住家位於地面上的地下室窗戶大開,於是低下身體迅捷地穿過窗戶。

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窗口離地面那麼遠,在一個巨大的『砰』聲之後黑色的獵犬側身著地在漆黑的地下室裡。他媽的!Sirius差一點發出哀嚎,他躺在地上伸出舌頭喘氣,雙眼盯著牆面上方的窗戶。一雙黑色的靴子從窗口邊急速地奔跑過去,夾帶不絕於耳的咒罵,腳步聲越來越遙遠,最後完全消失。

四周變得一片寧靜之後塞鼻子嘗試從地上站起,接著被右後腳的疼痛重新絆倒。該死!他的後腳似乎折斷了,那真是他媽的痛得要命!Sirius讓自己在地上再躺一陣子平復情緒,並且重新整理剛才的狀況。毫無疑問Arther Weasley遭到逮捕,應該是因為他們白天的會面被發現,真是見鬼,Sirius詛咒,他不敢想像Molly知道這件事情之後的反應,還有那一大群Weasley家的孩子。而這都是他的錯。

情況真是遭透了,Sirius再度試圖起身,接著失敗倒下。躺在這個幽暗帶著濃濃發霉氣味的地下室,急速奔跑流失大量的體力,還有跌斷的後腿正傳來一陣陣脈動的疼痛,無法移動的塞鼻子進入濃濃的睡眠裡。

他聽見幾個踏在階梯上的腳步聲,想睜開雙眼卻完全做不到。喔!不應該繼續躺在這邊,他們會發現他的,他會被逮捕,他會被送回Azkaban,他們會讓催狂魔吻他。但是他也將會看到Severus Snape。

他好想念Severus Snape。

柔軟的手掌撫摸他的頸子,落在他的耳後,輕輕的按摩。柔軟的嘴唇印在他的額頭,刷過他的鼻尖,停在他的臉頰。他想他是作夢了,因為他似乎回到聖誕節的那個夜晚,似乎感受到全身溫暖的擁抱,耳邊低聲的呢喃,背上指尖的抓揉,幸福與快樂感。Sirius發出愉悅的哼聲,輕輕低鳴著Snape的名字,往那個舒適感更加靠近。這裡很舒適,或許他可以稍微休息一陣子。他需要好好休息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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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啊!他的腿好痛!Sirius用力睜開雙眼,警戒地站起。不,他的腿一點都不痛,而且他可以站了。他環視四周,有點錯愕。

這是一個小孩的房間。明顯是一個女孩的。窗戶上掛著粉紅泰迪熊的簾子,床單也是,整張床上則擺滿各種絨毛玩偶。房間中間有一張小小的粉紅色玩具桌椅,上頭則擺放幾個塑膠茶杯及茶壺。他疑惑地眨眼,回憶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記得電話亭,記得追逐,記得摔落,也記得昏沈地睡去。但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來到這邊的。

黑色獵犬慢慢地往門口移動,他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也許在昏迷的這段時間裡巫師界又有新的發展,例如Voldemort已經正式露面;例如所有的混血或麻瓜巫師都被趕盡殺絕;例如Severus Snape已經被提早處決。

他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Sirius站在門前正準備化成人類的型態衝出這個房間時,眼前那扇被漆成粉紅色還帶有雕花的門打開,一個金髮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走進來,看到Sirius先是瞪大雙眼,接著興奮地撲上前一把抱住。

『阿黑!你醒了!』女孩小小的臉埋在他頸間的毛髮一陣子後拉開向外尖聲大叫,『媽咪!阿黑醒了!』

Sirius一時之間弄不清楚「阿黑」指的是什麼,之後才想到那可能是指他。化獸師在心裡苦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取名成一個如此大眾化的暱稱。女孩的母親是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棕髮女性,她寵膩地撫摸女孩的臉,輕柔地開口。『你應該讓阿黑多休息。』

『但是他休息很久了。』女孩噘起嘴不高興地說,『他休息了…』女孩伸出短小的右手開始一隻一隻扳開,『一、二、三、四、五,媽咪,他休息了五天。』

五天?Sirius畏縮,他居然在這個麻瓜的家裡住了五天?他得趕快回到巫師的世界。黑色的狗兒精神十足站起,神氣地在房間裡來回走動,向那個母親展現他的健康,接著站到窗邊對著外頭吠叫。

『媽咪你看,阿黑也想出去。』女孩說。真是觀察力敏銳的聰明孩子,Sirius在心裡讚美她。

女孩的母親猶豫,終於稍微點頭。『穿上你的外套,我們帶阿黑去醫生那裡複檢。』

熟悉的街道,Sirius認得上一回發生追逐的那些地點,他假裝成一條乖巧的寵物犬,亦步亦趨跟在那對母女身後,眼角卻觀察周遭,希望沒有魔法部的人在這裡監視。兩人一犬穿過兩條大馬路,中途經過一座公園。一月的天氣仍舊寒冷,公園裡的樹幾乎都沒有葉子,光禿禿地指向天際。他們踩在落葉上,女孩在前方開心地奔跑,一段距離後轉身。

『阿黑!』那女孩叫,『來我這裡!』

Sirius加快腳步衝向那女孩,被四肢腳掌踩碎的枯黃葉子伴隨少量的沙塵在他身後飄起,女孩的母親在後方大笑。『小心一點!Vickey!』女孩的母親說。

他很想撲到那女孩身上,舔舐她的臉,與她在地上打滾;他很想讓那女孩短小肥胖的手臂抱住,柔捏他的耳後,臉埋在他的毛髮裡清脆地短笑;他很想留下作為給那女孩的回報。但是他不能。比起隱藏在麻瓜的世界做一條無憂無慮的寵物犬,Sirius有更重要的事情得處理。他略過那女孩一直向前奔跑,聽見女孩驚訝的呼叫,短促的腳步聲,跌倒,哭叫。『阿黑!阿黑!』

他跑了很遠很遠,即使已經完全離開那公園,即使已經離開倫敦市區,即使已經天黑很久,即使已經是清晨時分,Sirius彷彿還是可以聽見女孩傷心的叫喊。

『阿黑!阿黑!』那個麻瓜女孩的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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