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進潮濕的囚室時那個男人正屈膝坐在床上,將自己塞在牆角的夾縫,低頭盯住斜對角牆面的一點。而聽見他們進入之後男人不感興趣地抬頭,黑色的睫毛搧動。

『歡迎。』男人乾澀的聲音說。

第一個正氣師—紅色雜亂的頭髮與雀斑,無疑是一個衛斯里—緊張地握緊手上的魔杖。『確定了。』他說。『催狂魔之吻。』

坐在床上的男人瑟縮了一下,很短暫,但沒逃過第二個正氣師祖母綠色的眼睛。『害怕嗎?』年輕的男巫師問,『Snape?』

Slytherin怒視,雖然在陰暗的光線下並不明顯;嘴角上卷發出冷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枯瘦的手指彎曲握住左手臂,Snape別開視線。

『另外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基於人性的考量,』沒有等待Snape的回應,衛斯里持續敘述,『每一個死刑犯在接受刑罰之前,都可以提出一個要求。』

短暫的沉默後Snape重新將焦點放回眼前的兩個正氣師身上。『什麼時候?』

『什麼什麼時候?』Harry Potter反問。

『晚餐的時間。』死刑犯嘲謔地說,『當然是執行吻的時間。』

紅髮的那個翻閱手上的羊皮紙,在某一頁停了下來。『一週後。』他說。

Severus Snape咬住下唇內側,像是正在思索,Harry再度注意到男人的左手手指正在斷斷續續抽動,他讓注意力從那些被魔藥染黃的指尖上離開,不去想像一週後這些曾經靈巧的手指將會變得多麼毫無生氣。

『任何要求?』Snape終於開口,嗓音尖銳得不像是他的。

『任何。』活下來的男孩說,『當然是符合法律的,不傷及任何人的,合理範圍內的。』

食死人瞇起漆黑的雙眼,在這個陰暗的房間中那雙眼珠幾乎是一片朦朧,裡面什麼也沒有。毫無情緒。他慎重地思考許久之後謹慎發出聲音。『如果你們辦不到呢?』Snape問。

衛斯里發出不以為然的音調。『比如什麼?讓頭髮柔順飛揚還是縮小鼻子的尺寸?』在得到一記凶狠的怒瞪後退了一步,忘記現在他才是地位較高的那一個。

『如果辦不到,』Harry回答。每一個死刑犯都會問這個問題,他見過太多。『我們將會延後吻的時間直到達成。』他記住囚犯稍縱露出的得意神情。『當然我們會篩選提出的要求,過於異想天開的直接否決,直到我們能接受為止。』

前食死人垂下眼皮,在他裸露的,沾滿黑色污跡的腳趾前一隻蟑螂囂張地走過,他突然羨慕起那隻六腳生物。『聽起來非常誘人。』Snape輕聲說。

『你的要求。』雀斑男巫催促,『快一點,不是每個人的工作都是盯住光禿的牆壁就好。』

Snape幾乎就要要求衛斯里裸體在斜角巷倒立行走一週,但很快停止這個復仇大於實質意義的想像。沒穿衣服的紅髮Gryffindor不是他在死前期望回憶的東西。

就好像他真的有什麼值得回憶的美好一樣。

『我強烈建議不要提出過於奇怪的請求。』Harry Potter提醒,『否則最後你得到的將只會有由魔法部提供的一頓大餐或者一套新袍子。』

前魔藥學教授抬頭,漠然的蒼白臉龐露出挑戰的冷笑。『關於這一點你們大可以放心,Potter先生。因為我的要求是…』

 


Sirius Black開門時看到他的教子站在雪中,整張臉都縮在紅色的圍巾裡。他連忙後退讓Harry進入溫暖的屋中,並且遞上一杯燙口的熱茶。

『今天休假嗎?』坐進最愛的扶手椅後Sirius問。『還是提早下班?』

Harry的眼鏡因為水蒸汽蒙上一層薄霧,當他的臉從杯子邊緣抬高時白花花的圓眼鏡讓他看起來很蠢。『呃…』年輕的Gryffindor躊躇琢磨。『事實上…是…』

『喔,Harry。』化獸師憂慮地向前傾身靠近他的教子。『又做惡夢了嗎?』

他會這樣懷疑不是沒有道理。沒錯,Harry Potter殺死Vodemort,如同眾人的期望,他可以說是當代最強大的巫師,尤其又那麼年輕。但直到現在,即使戰爭已過去一年,這個年輕的英雄仍然時常受到惡夢侵蝕。毫不留情的血戰畫面深刻印在每一個參與的人員心上。那是他們共同的夢靨。

年輕的正氣師搖頭,又喝了一大口茶,深吸一口氣後重新發出聲音。『我今天去探視Snape。』他說,並且觀察年長巫師的表情。Sirius輕微皺眉,發出不屑的聲音,但沒說什麼。於是Harry繼續。『我是去通知他執行催狂魔之吻的時間。』

『他應該很高興。』Sirius諷刺。『你可能是他入獄以來唯一拜訪過他的人。』

他們都知道那個Slytherin的罪,刊登在預言家日報的頭版消息,全體巫審加碼無異議通過。Severus Snape,食死人,殺人兇手,罪大惡極,唯一死刑。拖了一年才執行事實上是有點久。

『嗯,你知道,』Harry聳肩,像要抖掉什麼不好的記憶。『每個被執行吻的死刑犯都可以提出一個請求。』

『所以?』Sirius挑起一邊的眉毛。『鼻涕卜提出什麼?』

綠眼睛的男巫師露出奇怪的表情。『一個吻。』他說。

『喔,毫無疑問他即將得到。』Sirius譏諷。

『不,不是催狂魔之吻。』救世主搖頭。『在那之前,他希望得到一個吻。』

Sirius從鼻孔發出嗤笑。『鼻涕卜希望得到一個吻?』他懷疑地大聲重複,『誰會想吻那個油膩膩的雜種?等等,』年長的Gryffindor突然嚴肅地盯住他的教子的臉,『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事實上,這正是我接下來打算告知你的部份。』正氣師對坐在對面的男人無奈地乾笑。『Snape提出要求,他想要得到來自你的吻。』發現對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後補上一句。『一個貨真價實的深吻。』

救世主的教父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什麼!?』他大聲尖叫。『什麼什麼什麼?』

『Sirius…』

『他瘋了嗎?』Sirius提高音量壓過Harry徒勞的勸解。『阿滋卡班終於逼瘋那個油膩膩的混蛋?』

年輕的Gryffindor雙肩下垂,嘆氣。『不,Snape神智清楚。』

『那他為什麼…』

『對不起,獸足。』Harry悽慘一笑。『我原本以為…』吞嚥一口唾沫後他繼續。『我原本以為你們兩個是…嗯…所以他才會要求…』

『我們兩個是彼此最大的仇敵!』化獸師冷冷地打斷。『不可思議。』他說。『我拒絕。』

正氣師尷尬地啜飲熱茶。『呃…關於這個部份…』他吞吞吐吐地解釋。『恐怕我得請求你答應…』

『為什麼?』

『只要死刑犯提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我們會當下立刻拒絕,直到可以接受的那一個為止。』

『所以你應該拒絕這個荒謬的願望。』Sirius說。

Harry拿下緣眼鏡,疲憊地搓揉眉間。『Snape的要求是屬於合理的那一種。』他嘆氣。『想見特定的某人,想要有肢體接觸、甚至是最後一次的性愛,這都是合理的要求。』他終於抬頭直視年長的男巫師。『依照規定不能拒絕。』

『Fuck。』

『而且這只是一個吻…』

『只是一個吻?』Sirius發出難以置信的吼叫。『給鼻涕卜?媽的。』他焦躁地走動。『如果我拒絕協助呢?』

年輕的正氣師露出哀求的可憐神情。『那麼我們就不能對他執行催狂魔之吻。所以我會用盡各種方法直到你答應為止。』

Sirius Black憤恨地踹了桌子一腳。『Fuck。』他罵。『Fuck。』

 


門一打開Sirius Black直接衝進那個陰冷黑暗的小房間,要不是魔杖事先被收走他確定自己一定會對坐在石床上的食死人施放詛咒。

『你他媽的想要幹什麼!?』Sirius衝著Snape蒼白的臉吼叫,『你打算進行什麼卑鄙的計畫?』

原本坐在牆角的男人站起,Sirius發現經過一年的牢獄生活對方比以前更像吸血鬼。他的皮膚薄得像一層白紙,因為消瘦顴骨更凸出,沒變的是Snape的大鼻子以及高瘦的身形,還有黑曜石般的眼珠,不同的是它們不再發出任何神采。那是一雙可以稱得上是已經死亡的眼睛。

『害怕嗎,Black?』死刑犯挑釁,『還是夢想成真?』

『夢想成真?你這個該下地獄的變態。』化獸師大叫大嚷。『只有頭腦不正常的人才會願意吻你。喔,我想起來了,』他冷笑。『還有催狂魔,你的靈魂也只剩下這個作用。』

『我以為你才是催狂魔的最愛。』Snape反擊。『對它們求饒的似乎是你啊,Black。』

『閉嘴。』Sirius打一個冷顫,不好的回憶,無疑的。『你為什麼提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要求?』

前食死人上下打量對方,許久之後嘴角卷起,右手食指撫摸自己的嘴唇。『因為我長久以來一直暗戀你,Black,跟你上床是我一生的夢想。』Snape嗓音低沉,語調輕柔。『然而現在我只是要求一個吻。』

Sirius臉紅。他媽的王八蛋胡說八道。『說謊。』他憤怒地說。

『嗯,好吧。不然這個理由呢?』Snape的雙眼看向右上角的天花板,思考一陣子重新面對Gryffindor。『我想把初吻獻給某個認識的人類,而不是沒有臉只有尖嘴巴的黑暗生物,鑑於與我同輩的人選不多,而剛巧我又非常討厭狼人,因此你是我唯一的選擇…』

天大的謊言。『毫無說服力,Snape。』Sirius吠叫。『讓我告訴你我怎麼想的,你打定主意我不會接受,然後你悲慘污穢的靈魂就可以在這個阿滋卡班的小籠子裡多保留一段時間。』

『我對你另眼相看了,Black。』死刑犯柔聲回答,向後坐在石床的邊緣。『所以現在換你了,你的決定。』

Sirius瞇起雙眼審視對方。Severus Snape的相貌醜陋,從來稱不上是一個迷人的傢伙。而經過一年的囚禁後看起來更加可怖。滿面鬍髯,毫無血色,雙頰凹陷,雙眼無神。Sirius想起那雙黑眼睛曾經散發出多麼咄咄逼人的神采。破舊的灰色囚衣掛在枯木般的骨架上,手指甲又長又黑,還有腳趾甲也是。

他知道Snape的個性孤僻,從前就是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小孩,之後成為一個不討人喜歡的成年人。他們從沒聽說過Slytherin有過什麼戀人之類的香綺故事,他們也認為不會有任何人會想跟油膩膩的鼻涕卜有任何瓜葛。哈,所以這個雜種沒有可以見的人,因為他根本沒有情人或朋友,只好跟老敵人尋求撫慰?

『站起來。』Sirius冷酷地命令。『如果你想跟我接吻就得站得跟我一樣高。』

Snape懷疑地把腦袋歪向右邊。『怎麼,你的腰老化了?』雖然這麼說他仍然重新站立與Sirius面對面。

Sirius深吸一口氣,接著就後悔了。無論是這間囚房,或者是囚犯本人,味道都非常糟糕。狹窄的房間充滿潮濕的霉味以及排泄物的臭氣,Snape的身上則是汗水與,死亡的氣味。他厭惡地皺眉,幾乎就要嘔吐。『媽的,你多久沒洗澡了?』他退後一步掩住鼻子。

在一瞬間他看到Slytherin露出受辱的表情。『對於阿滋卡班,』Snape嘶聲說,『你應該比我更瞭解。』

很好。Sirius轉身走到門口,對在外面警戒的巫師們要求。『如果你們要我親吻那個混蛋,』他尖銳地說,『最好先讓他洗乾淨。』

Harry看了旁邊的獄卒一眼,微微點頭,獄卒進入囚室將Snape帶出—Snape沒有看向任何人,只是盯住自己沾滿污垢的手指—走到位於另一側的房間。

『還可以嗎?』Harry問。

Sirius不置可否地聳肩,讓自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個吻而已。』他說,『我會閉上眼睛假裝那是其他人。』好似當初一口拒絕的那個不是他本人。

『說實在的,我不明白。』年輕的Gryffindor背靠在牆面上,手指輕輕揉捏下巴。『他提出這種要求的理由。』

『他以為我不會答應。』Sirius冷哼。『如此他可以多活一陣子。』

Harry同情地望向對方。『謝謝你,Sirius。』

他的教父擺手做一個豪邁的手勢。『應該的,Harry。』

 


Snape再回來時已經換上另一套較乾淨的囚服。他刮過臉,剪過指甲,黑色的長髮順從地披在肩上。Sirius對其他人笑一笑,重新回到囚室裡。裡面明顯的也被清潔過了。Slytherin站在房間正中央,挑釁地盯住Gryffindor。『還有什麼藉口,Black?』他假笑,雙手在胸前交叉,下巴微揚。

化獸師直接走到對方面前,接受這個挑戰。『藉口?』Sirius回答,『為了大局著想,個人的一點犧牲算什麼?』

黑色無神的眼睛裡有什麼一閃而過,但很快就讓冷漠佔據。『是,我怎麼會忘記,Gryffindor最懂得什麼叫做為大局著想的犧牲。』低沉的嗓音滑過Sirius的皮膚,聽起來有很深刻的挖苦,『英勇的Gryffindor啊。』Snape讚嘆。

Sirius怒目瞪視。往前踏一步,舉手抓住對方消瘦的下巴。『閉嘴,鼻涕卜。』他向前傾身,雙方的鼻尖幾乎就要相碰。『我會完成這個吻,之後你就可以完成你的。』Snape張開口像要說什麼,但卻沒發出聲音,只是盯著Sirius灰色的眼睛。

廉價的肥皂味,Sirius呼吸時發現。他撥開落在對方臉頰上的一縷黑髮,一隻手捧住Snape乾淨的臉頰。Snape的溫度很低,就像沒有生命,在Sirius的指尖下冰涼黏膩。Snape的嘴唇乾裂,營養不良造成的。Gryffindor的頭顱更向前,歪向一旁錯開兩人的鼻子,然後他看見Snape閉上雙眼。

他讓嘴唇觸碰對方冰冷乾燥的唇瓣,像是試探,但沒有繼續前進反而向後拉開。『你在發抖。』Sirius低聲說。

深黑的眼睛重新打開,這一次Sirius清楚看見對方的情緒。『吻我,Sirius。』羽絨般的聲音說,而後再度關閉眼睛。

Sirius突然感覺心跳加速,這不在預設之內。他只是來完成某個死刑犯的最後願望好讓對方能繩之以法,任何情慾的感知都不在預期中。他吸氣,向前,察覺Snape的呼吸急促,並且輕輕顫抖。Sirius讓自己也閉上眼睛,在黑暗中印上雙唇。

Kiss  by   十九夜

他想像這是另一個人,年輕的小伙子,金髮,微笑時有酒窩。他伸出舌尖舔舐對方的唇,哄騙為他開啟。Sirius的策略成功,閉住的嘴唇微啟提供舌瓣入侵的機會,他緩慢地以舌尖刷過另一個男人的齒貝,從齒間的隙縫探入。

對方很生澀,幾乎可以說是笨拙,當Sirius嘗試以自己的舌頭捲住另一個的時候,對方幾乎不知道該怎麼反應。Gryffindor吸吮,舌瓣再度勾住Snape的,鼓勵它離開原本的位置。第三次他終於成功,Snape的舌尖試探般地向前伸往Sirius的口中。

他像是在教導一個初嘗禁果的生手,用盡每一個技巧。這讓Sirius想起自己的初吻,也是這樣不知所措。他忍不住更用力往前,雙手往後揪住對方洗得柔軟的長髮,等Sirius察覺時他已經將對方壓在牆面上。Snape在他的底下氣喘吁吁,兩手勾住Sirius的腰,下半身擠向Gryffindor。Sirius從喉嚨裡發出呻吟,將自己的慾望輾磨過對方的。

慾望?

Sirius的頭顱向後,驚訝地望著Snape顫抖的睫毛,與紅腫的雙唇。天,這景象真是美麗。Slytherin蒼白的臉頰一片潮紅,當Snape睜開朦朧的雙眼時Sirius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

『Snape…』他說。

『Severus。』死刑犯糾正,然後將黑色的頭顱往後靠在牆壁上,雙眼盯著天花板。

『Severus。』Sirius順從,『我…』

『你可以離開了。』Snape說。Sirius觀察到死寂的冷淡再度逐漸掩蓋對方雙眼裡的情感,就像濃黑的池水不再有波瀾。

Sirius Black後退,平復自己的心跳,嘗試發問。『老實告訴我,Severus,到底哪一個部份是真實的?』他問。

『什麼?』

『暗戀的部份還是初吻的部份,或者,』Gryffindor不安地扭轉袍子的布料。『兩者都是?』

前魔藥學教授像一尊大理石一動也不動,但是胸口的起伏卻越來越明顯。『這重要嗎?』他終於冷冷地說,『無論是真實或謊言,只要沒有證據,它們都是作假。』

Sirius斟酌,搖頭。『我不懂,你明明知道我終究會願意完成這個荒謬的願望。』

『你將會記得我。』囚犯說話,聲音輕微得像是不存在。『就算我不在了你仍舊會記住我。』他終於將視線移回對面的男人身上。『你不覺得這個想法很誘人嗎?』

當Sirius從門口走出並且讓獄卒關門時忍不住回頭,Severus Snape仍舊站在原先的位置,正舉起手指撫摸自己的雙唇。

Snape說得沒有錯,Sirius一直無法忘記,即使當親吻其他人時。當他閉上雙眼,總是彷彿會看見那間潮濕狹窄的囚室,廉價的肥皂香味,蒼白的皮膚與生澀的接吻技巧。以及漆黑瞳孔裡的強烈情感。

他想他永遠忘不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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