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夜睡不著的天狼星很早就起床。

失眠不在預料之內,他以為經歷麻瓜式旅行的自己絕對會累得睜不開眼皮。然而事實是,即使擁有彷彿與山怪搏鬥般疲憊的身軀,躺在閣樓床舖上的天狼星.布萊克卻怎麼都睡不著。他的腦子裡紛紛亂亂地跳躍許多想法,尤其是昨晚與石內卜的對談。天狼星認為賽佛勒斯說謊,針對為何逃避巫師世界的那一項。他以為原因之一應該與賽佛勒斯臨死前說的那一段話有關。

我是如此迷戀著你,天狼星.布萊克。

他從沒有那樣想過石內卜。在曾經美好的年輕時代,葛來分多和史萊哲林學院白熱的對抗裡,唯有一件事幾乎是兩學院共同的想法:賽佛勒斯.石內卜。天狼星不知道為什麼連蛇學院都討厭石內卜,當他們私下聊到這個話題時,詹姆總是揚起嘴角,以專屬於波特的獨特灑脫姿態說,「那個傢伙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而他,或者彼得.佩提魯,或是其他的葛來分多們會贊同著回應。「誰會想跟那種油膩膩的怪胎作伴?說不定連他媽都不愛他。」然後他們會推擠彼此,一同大笑。

他從沒有想過對方也會愛上什麼人,或者被誰愛上。石內卜是黑巫師,是食死人,天狼星從沒有想過這樣的人也會有感覺

在佩提魯手下的兩週的確讓天狼星對另一個男人有不一樣的想法,他發現對方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難以溝通或者無法交談;他發現史萊哲林特有的幽默感,就藏在挖苦與嘲諷之下。而說實在的,天狼星頗享受與賽佛勒斯的交談—扣除彼得佩提魯瘋狂的虐待—欣賞賽佛勒斯的堅毅。以朋友的方式,他對自己強調。

只是朋友的方式。天狼星認為自己對石內卜沒有情感上的想法,對於史萊哲林的告白無法給予相對等的回應,在這方面他對賽佛勒斯感到抱歉。

早起的天狼星背脊靠在床頭櫃坐著,決定不要繼續想這些讓自己失眠的主題。他懶洋洋地把頭偏向一側,從床邊的窗戶往外看。太陽還沒有露臉,然而天狼星不認為今天會是個有陽光的日子。雲層有些厚,晚一點大概會下雨。冷颼颼的冬季加上陰雨,真是絕妙的組合。天狼星為自己突發的幽默感笑了一下。

光線不足的狀況下小屋的後院看起來更是漆黑一片,光禿禿的樹木在沒有草皮的地上像寂寞的老人,因為風吹而擺動的枯枝彷彿正在互相抱怨。忽然天狼星直起上半身,雙手搭在窗框邊緣更仔細往樓下看。朦朧朧的後院中有一高一矮的人影,高的那個穿一件黑色的長袍,在清晨天尚未亮的時候看起來很不明顯。天狼星好奇觀察他們,狐疑著這種時候賽佛勒斯與他的小精靈不睡覺在做什麼。

他看見坐在輪椅上的石內卜把右手放在小精靈提供的手掌上,左手撐住輪椅的扶手,一個出力,整個人站了起來。天狼星忍不住張大嘴巴,眼睛連眨也不敢眨,專心一致看著石內卜鬆開左手,搖搖晃晃地站得更直。

小精靈叮噹長長的手指緊緊握住賽佛勒斯蒼白的手,一雙大眼睛關心且擔憂地盯著身邊的巫師。賽佛勒斯蠟黃的面孔扭曲,似乎正在對抗強烈的痛苦,許久之後才吃力地往前踏一步,停頓,喘氣,第二步,停頓,喘氣,第三步,接著整個人往前倒下。天狼星發出輕聲吸氣,他立刻摀住自己的嘴。

石內卜四肢著地,慢慢地用雙手的力量撐起上半身,然後伸出右手抓握住小精靈,以非常緩慢且痛苦的方式,重新直立在昏暗且刮風的天空下。他的肩膀起伏,急促的呼吸吐出一團團白霧,一陣子後天狼星看見賽佛勒斯再度吃力地往前踏一步,停頓,喘氣,第二步,停頓,喘氣,第三步,跌倒。

同樣的方式重複進行著,從頭至尾石內卜與叮噹都沒有對話,就像是一件例行工作。坐在閣樓窗邊的天狼星查覺自己在發抖。實在太冷了,這種鬼天氣,他暗自詛咒,冰涼的指尖更用力抓住窗框。

他知道讓自己顫抖的不是氣候,而是在這樣冰冷的天氣中賽佛勒斯臉上蜿蜒的溪流。汗水幾乎是成串地從他凸出的鷹勾鼻與堅毅的下頜滴落,黑色及肩的頭髮完全溼透,而他卻沒有停下來過。天狼星見識過石內卜的毅力,無論是求學時候或者鳳凰會時期,這個史萊哲林總是不輕易放棄。但比起現在正在觀看的,之前的那些就像是小菜一碟。

遠處的山巒透出一道淡色的金黃,天狼星這時才發覺不知不覺天空已經微亮,他竟然躲在小閣樓裡觀看賽佛勒斯長達一個多小時完全沒辦法移開視線。後院的高矮兩人影這時總算停止復健,小精靈扶住輪椅讓賽佛勒斯自行緩慢坐下,並在他的腿上覆蓋一條毛毯。石內卜伸手撥弄汗溼的長髮,頭顱順勢往上抬。

天狼星立刻縮頭往後躲,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正在偷窺。他瞭解石內卜的個性,那個孤傲的史萊哲林絕對不能忍受這種無助且毫無防備的形象被任何人看見;他也不希望因為這樣而讓終於願意對自己表現出稍微友好的魔藥大師再度縮回厚厚的殼裡。天狼星躲一陣子又探出頭,後院已經沒有任何人了。

布萊克在床上多躺了一些時間,假裝疲勞的自己剛剛才睡醒。他誇張地大打呵欠,慢吞吞從樓梯跺到廚房,沈重坐在小餐桌旁的椅子上。

『早安。』天狼星半閉著眼對正在餐桌前吃早餐的屋主說。

賽佛勒斯捲起嘴角笑得很假。『不早了,布萊克。』

天狼星無所謂地聳肩,小精靈在桌上放一盤鄉村式早餐和一杯熱紅茶,天狼星咕噥著道謝,端起茶杯喝一大口。『那麼,』他說。『今天我們要做什麼?』

隱居的史萊哲林挑起一根眉毛。『今天你要回家。』

『你要跟我回去嗎?』吃一大口炒蛋的葛來分多問。

賽佛勒斯眼神一暗,低下頭切割盤子裡的培根。『不。』

『喔,那我只好留下來了。』

『我不會再讓你多留一個晚上。』石內卜抬起頭斬釘截鐵說。『你已經親眼確認過我的狀況,已經達成你的目的,現在請把我的寧靜還我。』

『還有佛地魔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天狼星不干示弱。『我要不就是帶你回去,要不就是跟你在這裡一同對付他,總而言之你別想輕易擺脫我。』

『我在這裡很安全。』石內卜握住叉子的手指用力。『我不需要你在這裡幫倒忙。』

布萊克放下刀叉,上身往前靠近對方。『是嗎?那麼老實告訴我,石內卜,你的魔力回來了嗎?』

賽佛勒斯蒼白的臉慢慢染紅。『這不關你的事。』他忿忿地說。

『你要怎麼對付他?用輪子碾他的腳?』天狼星直直看住對方。『跟我回去霍格華茲,回去巫師世界,在那裡你才能真正安全。』

無法隱藏的怒氣從深黑色的雙眼輻射,布萊克聽見石內卜急促的呼吸聲。『出去!你給我出去!』魔藥大師大吼,推著輪椅往後退。『你這個自以為是,傲慢自大的混蛋!』

『你才是自以為是傲慢自大!』天狼星用力站起跟著吼叫。『你知道有多少人關心你嗎?米奈娃要我轉告霍格華茲在等你回去;哈利想當面跟你道歉求和;妙麗在尋找恢復魔力的方法;榮恩,榮恩…』他喘一口氣。『總而言之你不應該一個人在這裡!我留下,或者你跟我回去!』

賽佛勒斯的鼻孔掀動大聲呼吸。『回去?』他咬牙切齒。『我甚至不再是個巫師了。』當他說到巫師這個詞的時候臉頰抽動著。

『這才是你逃避大家的原因對吧?』天狼星一針見血赤裸地掀開昨晚的話題。『殘廢跟爆竹,你覺得自己一點用處都沒有!』

憤怒的魔藥大師沒有回答,黑鑽石般的眼睛凶狠瞪視另一個男人,如果現在石內卜眼中突然濺出火花布萊克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他們沉默互視了好一陣子,輪椅上的男人才以沒有必要的力道轉動身下的輪椅,退回位於起居室旁的房間並且用力關上房門。

他搞砸了,天狼星知道。石內卜的自尊不允許自己承認脆弱與失敗,一直以來都是如此。誰敢在他面前嘲笑他是個懦夫或膽小鬼,誰就準備跟石內卜來一場面對面的決鬥,他會確保對方領教他的能耐。當然不是每一次賽佛勒斯都會贏,當對手是四個劫盜組成員時,以寡敵眾的史萊哲林常常是倒在地上咒罵的那一個。

激怒賽佛勒斯並不是天狼星來這裡的目的,他是來展現友誼與關心,而目前的發展與預期背道而馳且萬分不妙。天狼星用力戳爛盤子裡的香腸讓它看起來令人倒胃—反正他現在一點兒胃口都沒有—同時低聲咒罵自己。

他當時就在那裡。他親眼看見賽佛勒斯被以多麼恐怖的方式奪去雙腿與魔法。在所有的人當中,他應該最了解賽佛勒斯曾經受過的苦難;因此在所有的人當中,他最不應該拿這些殘疾評論對方。帷幕還沒有教會他所有的功課嗎?在做任何事說任何話之前他應當多想幾秒鐘,而不是一股腦的衝動。

天狼星推開沒動到多少的早餐,起身走到賽佛勒斯的門外,深深呼吸後謹慎曲起右手食指在門板上敲了三下。『賽佛勒斯。』他以帶有濃厚歉意的聲音說。『我很抱歉。』

沒有回應。天狼星重複敲門與道歉,但房間裡一點聲音都沒有。他嘆氣,垂頭喪氣走到起居室坐在粉藍色花布覆蓋的軟沙發上,弓著身體盯住地板。

如天狼星預料,屋外果然開始下雨,豆大的雨水敲擊玻璃窗發出聲響,天狼星雙手抱頭苦惱地抓頭。在清脆的雨聲中他聽到小小的腳步聲靠近,天狼星抬起眼皮,看見家庭小精靈正為他送上一碗燕麥片與熱牛奶。『天狼星先生不喜歡傳統早餐,叮噹為您準備其他類型的早餐。』小精靈對他微微鞠躬卻沒有離開,一雙大眼睛期待地望著他。

天狼星瞄了桌上的燕麥片一眼,對小精靈和善微笑。『謝謝,但是我不餓。』他說,回望小精靈閃亮的大眼睛時腦中像是被什麼敲了一下,天狼星瞬時直起身體。『我問你,叮噹,之前賽佛勒斯心情不好的時候你會怎麼做?』

小精靈噘起嘴想了一下。『叮噹不會打擾賽佛勒斯先生,等賽佛勒斯先生的心情自己變好。』

『那是因為妳不是得罪他的那個人。』天狼星咬著牙滴咕。

『叮噹會為賽佛勒斯先生準備他最愛吃的食物。』

這個情報挑動了天狼星的眉毛。『是什麼?』他立刻問。『我以為他對食物沒有任何好惡,他總是吃很少。』

叮噹咧開嘴露出整齊的牙齒笑了。『南瓜煎餅,先生。賽佛勒斯先生最喜歡吃南瓜煎餅。』

樸直且平凡的食物,從來沒有出現在布萊克家族的餐桌上過,天狼星記得他的母親稱呼南瓜煎餅為「窮人的食物」。『中午準備這個可以嗎?』

叮噹用力點頭。『叮噹很樂意,還有什麼需要叮噹的協助嗎?』

天狼星歪著腦袋思索,或許他可以做得更好。『不,讓我做。』他提議。『教我料理南瓜煎餅,妳認為這樣賽佛勒斯會更高興嗎?』

『賽佛勒斯先生絕對能夠感受到先生您的誠意。』顯然叮噹是一個機伶的小精靈。『賽佛勒斯先生的心情一定會變好。』

『希望妳是對的。』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yatr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