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星半睜開疲累的雙眼,睡眼模糊地看一眼牆上的掛鐘。凌晨兩點。他揉了揉右眼,翻身換了個姿勢,眼睛卻睜開一條縫偷瞄位於房間另一側地上的床墊。床墊上的人仍然維持胎兒般的睡姿,整個人縮在毛毯裡。房間很靜,像施了魔法般的寂靜,天狼星皺著眉覺得有一些怪異,於是從枕頭下偷偷抽出魔杖,悄聲唸。

『咒立停。』

然後他聽見從房間另一側傳來斷斷續續的沈悶哽咽聲,就像誰正躲在棉被裡偷偷哭泣。天狼星的雙眼慢慢睜大,不可置信盯著石內卜壟起的毛毯正輕微發抖。

他們試過很多次,在過去的五年間。即使被大家戲稱為鼻涕卜,事實上沒有人看過石內卜哭。無論是多麼惡意的惡作劇或欺侮,無論場面有多麼不堪,石內卜從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他會以豐富的詞彙大聲咒罵,有些難聽的字眼天狼星甚至沒聽過或想像過,但是石內卜從來不哭。像頭驢子一樣頑固,劫盜四人組偶爾會私下評論,真想扯掉他自以為是的面具。

天狼星沒有過問對方家裡發生什麼非得搞到賣掉兒子才能解決,反正不關他的事。基本上天狼星不想跟石內卜扯上任何關係,他們是敵手,是仇人,是一見面就要拿出魔杖決鬥的仇敵。他剛認識石內卜就看對方不順眼,尤其石內卜懂的黑魔法比任何同年齡的人還多,活脫脫就是個黑巫師。天狼星最痛恨的就是史萊哲林的黑巫師。

他不知道該不該打擾對方,如果詹姆也在他一定會毫不猶豫掀開石內卜的毛毯然後一同狠狠羞辱對方一頓。但現在是在他的房間,半夜兩點,除了天狼星與賽佛勒斯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他當然也可以那樣做,但沒有觀眾和伙伴在場的惡作劇一點都不好玩。另外有某些不太明白的原因天狼星覺得應該讓石內卜獨處,給他空間哀悼失去的一切。

所以這次天狼星決定放過石內卜。他悄悄為房間重新施放安靜咒,讓不自然的寧靜覆蓋一切。在凝滯般的安靜中天狼星望著石內卜緊緊裹住自己的那團毛毯不停止的顫抖,直到撐不住的疲倦雙眼重新將他帶回無夢的甜美睡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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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星再度醒來時牆上的掛鐘指著七點。他打了一個大呵欠懶洋洋翻了個身不打算這麼早起,正要重新闔上眼睛時瞥見房間另一邊竟有一個人影,他整個彈起驚愕地看著對面。喔,該死。昨晚發生的事件衝進腦袋,天狼星完全醒了。

利用椅子變形的床墊上曲膝坐著的正是昨晚與天狼星結誓的賽佛勒斯.石內卜,一雙黑鑽石般的深沈眼睛正靜靜瞅住他剛睡醒的丈夫。情緒被隱藏得很好,也完全沒有任何哭過的痕跡。天狼星撓了撓腦袋,懶懶地指著對方的頭。『喂,去洗個頭髮。』他說。『看起來油膩膩的。』

通常只要羞辱石內卜容易出油的頭髮對方就會氣得跳腳,然而擁有新身份的賽佛勒斯這回卻沒有任何抗議。他的黑眼睛恨恨地瞪了天狼星一眼,一言不發走進浴室用力關上門。天狼星對浴室的門吐舌頭扮鬼臉,從床上爬起幫自己換穿一件上頭繪有誇張英雄漫畫圖案的T恤與一件鬆垮垮的牛仔褲,對鏡子抓抓頭髮,檢查臉上是否長出新的青春痘。過了一會兒他走到浴室邊,側耳聽裡面的聲音後用力拍了拍門。

『你還要多久?』語氣明顯不耐煩。『是不是太久沒洗忘記洗髮精的使用方法了?』

早已沒有水聲的浴室裡傳出惱怒的低吼。『走開,布萊克。』

『這是我的房間。』天狼星說,持續敲打門板。『我要上廁所!』

裡頭沈靜了一下。『我沒有…』石內卜不知道在咕噥什麼。

『什麼鬼東西?』天狼星沒耐心地不停拍門。『沒有啥?你該不會把我的洗髮精用完了吧?』石內卜沒理他,於是天狼星決定直接一點,他拿出魔杖對自己的浴室唸開鎖咒後一腳踢開,裡頭的石內卜大叫。

浴室裡的石內卜正拿著一件黑色袍子--昨晚穿的那一件,天狼星認出--從前方遮住自己,一張臉漲得通紅。『布,布萊克你,你這個笨蛋!』全身裸露的史萊哲林男孩結結巴巴吼著,一邊摸索放在架上的魔杖。

天狼星的灰色眼睛瞪得大大的,用力眨了眨。『幹嘛不穿衣服?』他問。『老天,你還真不是普通的瘦耶!』

石內卜潮濕的黑色長髮還在滴水,水珠順著骨感的肩膀滑下纖瘦的身軀在赤裸的雙足邊留下一小窪水池,纖細的雙腿跟天狼星印象中的一樣蒼白。他右手的魔杖直挺挺往前指,似乎正在猶豫該下哪種咒語。『滾出去。』他低吼。

天狼星歪起腦袋斜眼看著對方,懷疑地皺起眉頭。『嘿。』他忽然警惕了起來。『我說過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雖然我們是那樣的關係,但是我一點都不想跟你有那樣的關係。』他扭曲嘴唇做了個嫌惡的表情。『真夠噁心的了,鼻涕卜。快一點穿上衣服。』

蒼白的史萊哲林男孩臉頰的顏色更深,一對濃黑色的雙眼散溢出窘迫與屈辱。『你的自以為是真的到達一般人無法理解的境界。』他忿忿說。『我沒有可以換的衣服。』

看看對方捏在手上那件又皺又酸的舊袍子,天狼星總算明白怎麼一回事。『在這裡等我。』他說,轉身回房間。

『你以為我能去哪裡。』賽佛勒斯乾巴巴地嘟囔。

回到浴室門口的天狼星左手掛著一件色彩鮮艷的T恤及休閒褲,右手則拿著葛來分多的學院袍。『左邊還是右邊?』他舉起兩手咧開嘴笑著。

賽佛勒斯知道他的小丈夫絕對是故意的。他討厭色彩那樣繽紛的上衣,當賽佛勒斯還是個孩子時他的母親總是為他穿上那種品味怪異的衣著。窮人是沒有選擇的,別人捐贈怎麼樣的舊衣他就只能穿怎麼樣的衣服。可是他更討厭葛來分多的學院袍,身為一個史萊哲林穿那種長袍是絕對的羞辱。他一邊怒瞪天狼星一邊扯下對方掛在左手的那組裝扮,套上T恤時仍沒中斷憤怒的視線接觸。

天狼星本來就比石內卜高一個頭,魁地奇的訓練讓他的身材遠比不愛運動的史萊哲林書蟲魁梧,因此他的衣服套在賽佛勒斯身上就像一個大布袋,褲子看起來也像隨時打算掉落的模樣。石內卜對褲頭唸了一句咒語讓它稍微束緊。『你的品味真是差勁。』他說。

『你有別的選擇啊。』天狼星高舉葛來分多學院袍,石內卜從鼻孔裡噴氣。

天狼星帶他的男媳來到古里某街的餐廳,布萊克夫妻正在享用早餐,天狼星一聲不響坐到最邊緣,賽佛勒斯站在門口猶豫。

『看看你們兩個穿的什麼模樣。』一看見兩人布萊克夫人就劈頭大罵。『身為巫師怎麼可以穿得像個低等的麻瓜?』

天狼星無所謂地聳肩。『我上一次穿長袍妳嫌我的袍子不夠體面。』他說。

『布萊克家不歡迎葛來分多的長袍。』布萊克夫人大聲說,抬頭瞪著站在門口的石內卜。『站在那邊做什麼?去坐在你的丈夫旁邊。』聽見你的丈夫天狼星憎惡地聳起肩膀,削瘦的史萊哲林安靜滑進天狼星旁邊的位置,低著頭不說話。『嘖,真是沒有禮貌。』布萊克夫人不高興地說。

天狼星可以感受到石內卜的緊張,一陣子後那熟悉的男聲發出聲音。『布萊克先生,布萊克夫人。』石內卜簡短地打招呼。

『布萊克家跟你來的地方不一樣,我們是古老而高貴的純血家族,你得表現出相對應的舉止。』布萊克家的女主人聽起來很尖酸刻薄。『好了,幫你的丈夫盛菜。』

天狼星的灰色眼睛睜得很大。『不用了吧。』他從石內卜的手上搶過大湯匙。『我又不是沒有手,什麼古老而高貴的純血家族,大清早說這個不怕消化不良嗎?』他幫自己挖取一大匙的馬鈴薯泥,夾一大塊香腸,然後把取菜盤遞給旁邊的史萊哲林。石內卜只拿了少少的食物。『獅子星今天還是不回家?』天狼星問起他的弟弟。

『說要在你姑媽家多住幾晚。』布萊克先生說。『賽佛勒斯,你知道獅子星吧?你們同一個學院。』

『是,先生。』石內卜說。『他很優秀。』

『跟他的哥哥完全不同。』布萊克夫人尖銳的聲音說。『從天狼星被分進葛來分多的那一刻就已經玷污了布萊克家族。』

『喔,聽起來妳似乎巴不得跟我斷絕關係。』天狼星冷笑著說。『那幫我買個男媳進來做什麼?』他瞄了石內卜一眼。

『聽聽你自己。』布萊克夫人嚴厲地開口。『再怎麼樣我都是你的母親,找個人服侍你讓你過得舒服一點也要被說成這樣。』

天狼星挑起眉毛。『妳以為我不知道妳的目的嗎?妳只是想找條狗監視我而已。』他轉頭瞪著石內卜。『這種事你倒是很拿手啊,鼻涕卜。』

蒼白的史萊哲林低頭盯著自己的餐盤,叉子無意義地刮著盤上的馬鈴薯泥。布萊克夫人從鼻孔裡哼了一聲。『胡說八道。混血的史萊哲林都好過你這個不肖子。』她的聲音變得稍微柔和一些。『賽佛勒斯,你知道黑魔王嗎?』

天狼星用力放下刀叉,而石內卜則抬起頭。『聽說過,夫人。』

『你覺得他怎麼樣?』女主人的雙眼幾乎發亮。『說說你的想法。』

『我不知…』年輕的石內卜頓了一下。『他很強大,很了不起,是偉大的巫師。』他聰明地順應布萊克夫人的期望,後者用力點頭。

『一群黑巫師。』天狼星低聲說。『我吃飽了,你們繼續。』他壞脾氣地扔下餐巾轉身離開。

布萊克先生擺了擺手,而他的妻子則完全沉浸在與史萊哲林男孩間的對話,天狼星作嘔般地做了個鬼臉,回到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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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內卜回到天狼星的房間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天狼星正努力將一大盒巧克力餅塞進一隻皮箱,聽見石內卜進門的聲音頭也不抬。

『我媽跟你很合得來啊。』天狼星冷冷地說。『你正是他理想中的好兒子。你們都是史來哲林,都喜歡黑魔法,都崇拜佛地魔,大概明天她就會帶你去參加食死人聚會了。』

賽佛勒斯沉默了一陣。『你不希望我去可以直說,你知道我…』他停了一下。『我會以你的意見為優先考量。』

『你怎麼樣都不關我的事。』天狼星終於把餅乾塞進皮箱裡。『自己做決定,別扯到我身上。啊,你們談了那麼久,應該不只談佛地魔吧?』他的雙手在胸前交叉,興致盎然盯著對方。『她有要你做什麼嗎?』

石內卜吞了口唾沫看起來很不自在。『監看你。』他老實承認。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天狼星大叫。『那她真是找對人了,你最常做的就是跟蹤我跟詹姆想辦法抓我們的小辮子不是嗎?』

賽佛勒斯沒有正面回應,沉默地走到白線的另一側。『你在做什麼?』他問。

『看不出來嗎?我要走了。』天狼星雙手插腰滿意地檢查自己的皮箱。『我收到詹姆的回信,他爸媽歡迎我過去住。』

『什麼時候回來?』

天狼星雙手一攤。『不回來了。』

賽佛勒斯睜大雙眼顯得很不可思議。『不回來?』他往前踏一步就站在白線邊緣。『那麼我呢?』他喃喃地問。

『你繼續待在這裡啊,住我的房間。』天狼星理所當然地說。『我媽愛死你了,你可以跟他請教如何成為真正的黑巫師。』他自以為幽默地笑了兩聲。

石內卜咬住下唇,臉上的表情極為複雜,天狼無法分辨對方對於這樣的評論高不高興。『你確定我可以回去學校?』石內卜問。

天狼星哼了一聲。『我答應過的事就會做到。』他惱怒般地說,一手抓起皮箱,另一手拿起掃帚走到窗邊踏上窗台,賽佛勒斯從後方靜靜凝視對方跨上掃帚。天狼星忽然轉過身,好像想起什麼,往箱子邊的暗袋掏了掏,拎出一只小布包扔給石內卜,後者反射性接住。

手上的布包沉甸甸應該有不少加隆,賽佛勒斯迷惑地望著掃帚上十六歲的葛來分多。『做什麼?』

『我媽給的零用錢,我不想帶走。』天狼星揮了揮右手。『隨你花,採買開學用品跟新衣服之類都可以。』沒有等對方的回應,天狼星雙足一蹬飛上明亮的天空。

留下賽佛勒斯獨自在陰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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