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天狼星從沒有踏進魔藥學教授的私人領域過。沒錯,在他成功復職為正氣師後便被派至霍格華茲駐守—魔法部一戰與彼得.佩提魯的就逮逼得魔法部不得不面對佛地魔歸來的事實—但天狼星一直很中規中矩地在校門附近的守衛室堅守崗位,只有輪休時會到葛來分多塔與他的教子敘舊。至於石內卜的辦公室?不,那不是值得拜訪的地方,誰想看黏乎呼的魔藥材料與油膩膩的魔藥學教授?何況上一次的嘗試魔藥學教授凶狠地把門關在天狼星的臉上,他才不想自討沒趣。

因此在發生天文塔事件的當天夜晚,是天狼星第一次走進石內卜的辦公室及宿舍。鳳凰會的幾個正氣師已迅速通報魔法部,天狼星希望他們能很快發布通緝那條狡猾毒蛇的命令。至於他自己,在米奈娃的支持下,決定徹底搜索謀殺兇手的地盤,期望能找到任何預謀謀殺或逃亡地點的蛛絲馬跡。

天狼星與他的搭檔小仙女.東施一同進到學校最深處,他被分配到搜查宿舍,女正氣師則負責辦公室。天狼星想像過石內卜的房間,陰暗、無趣、沒有生氣絕對是那房間的形容詞,所以當他親自踏進魔藥學教授的臥房時確實是有些失望。

沒有血淋淋的掛飾,沒有滿牆的黑魔法書籍,沒有鐵鍊或刺刀,這房間太正常太整潔,不太像會把學生嚇得屁滾尿流的教授的感覺。普通的床舖,普通的衣櫃,浴室裡放置普通的梳子—上頭還殘留石內卜的黑髮—與普通的牙刷毛巾。天狼星站在房間中央的地毯上觀望四周不由得有些失望,他原本還期望能帶點恐怖經歷回去與他的教子分享。

收拾方才跟石內卜在禁林交手失敗的飲恨心情,天狼星閉上雙眼伸出右手,攤開的掌心上躺著他的魔杖,開始喃喃唸著如同歌唱般的咒語。在所有的正氣師訓練課程中,天狼星最喜歡的測驗就是這個—尋找秘密隱藏地。這技巧不像表面的簡單,需要純粹的專注力與企圖心,另外拗口難記的咒語也是諸多正氣師們的死穴。然而天狼星克服了每一個困難,他記得自己在這個項目中常奪得高分,而現在他很高興這樣的長才終能派上用場。

隨著吟唱的魔咒,魔杖開始在正氣師的掌心打轉,頻率越來越快,接著一瞬間,魔杖停止轉動。天狼星睜開雙眼往魔杖尖端直指的方位看。魔咒告訴他石內卜平凡無奇的床舖藏著秘密,天狼星忍不住勾起嘴角給自己一個讚許的微笑。手腕一轉他將魔杖握在手掌,開始仔細且小心地以魔杖敲打床板,不遺漏任何可疑的地方。

然而當天狼星展開地毯式搜索時魔杖傳遞給它的主人的訊息卻很不同。這張床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這只是張普通的床。除了每晚睡在上頭的是個油膩膩又邪惡的殺人兇手,天狼星在心裡下註解。他站在床舖旁邊雙手抱胸,歪著腦袋想了想,一個矮身鑽到床底。黑漆漆的床舖底下住了幾隻蜘蛛,看見人類嚇得四處亂竄,天狼星撥開黏在臉上的蜘蛛網,躺在地上開始檢查床底。

沒有花多久時間,被施放追蹤咒的魔杖尖端開始發出紅色的警告亮光,天狼星持著魔杖來回檢測,最後確定某處位置。他收下魔杖以手指輕敲床底,側耳傾聽,接著重新舉起魔杖對準那個特殊位置,喃喃唸了一句咒語。喀達一聲,聽起來像是某個暗鎖被撬開,受到鼓勵的天狼星重複施放魔法,一手按住床底的某個位置,直到努力的那個區域鬆脫,一隻大盒子沉甸甸地落在天狼星等待的手上。

他狼狽地爬出床底,顧不得凌亂的頭髮與沾滿蜘蛛網的長袍,迫不及待地打開石內卜的秘密木盒。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沒什麼特色的普通銀灰色圍巾。天狼星眉間隆起,雙手捧起圍巾觀察。品質很好,摸起來很柔軟,應該是羊毛。他把圍巾放在地上,用魔杖仔細檢查一遍。可惜沒發覺任何異狀,就是條圍巾,真不知道石內卜幹麼這麼寶貝。圍巾覆蓋著的底下有許多雜物,在天狼星看來都是些垃圾。一個大釜,應該是十多年前的最新款式,但目前看起來很老舊。幾張舊標籤,大約讀得出來原本貼在三明治或餡餅之類的食物包裝上。盒子角落有一支漂亮的杓子,紅棕的顏色感覺很貴氣,帶有淡淡的木頭香氣。壓在這些東西底下有幾張俗氣的卡片,天狼星翻開其中一張,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

換一條圍巾吧,告訴爸媽我很好。

天狼星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看著那卡片,用力緊捏卡片的手指因而發白。他把卡片扔到旁邊拿出下一張簡易的生日卡,裡頭簡單寫著生日快樂,希望新大釜用得習慣。這兩張卡片都沒有署名。第三張又是聖誕卡,翻開內頁寫的是聖誕快樂,賽佛勒斯,署名天狼星

就像有人在他的頭頂澆一大桶冰水,許多當初在阿茲卡班被迫遺忘的快樂回憶瞬間湧上。他想起曾經非常在乎那個史萊哲林,因為責任感與某些無法解釋的理由;他想起共同準備考試的時候多麼快樂與無憂,每天他都煩惱該帶什麼晚餐給年輕的史萊哲林吃;他想起十七歲的聖誕節獻給石內卜的輕吻,那一刻才察覺自己對那史萊哲林的沈醉;當然他也想起收到正氣師成績單的那一天,禁林旁與石內卜的決裂,以及自己沒能告白的愛戀。催狂魔拿走了所有的美好記憶,只剩下當他看見對方手臂上的黑魔標誌時感受到的被背叛和被欺騙的痛苦。

天狼星撿起盒子裡那些褪色的食物包裝標籤,手指輕輕摩挲幾乎看不見文字的表面,沒來由地喉頭湧上一陣苦味。他們曾經那麼要好,他曾經那麼喜愛對方,直到選擇了各自的道路。命運讓他們從敵人變成朋友,接著又從朋友變成敵人。他不知道為什麼石內卜要如此小心秘密保藏這些東西,就像是什麼無上的珍寶一般,如果對方真的像表現出來的一樣憎恨自己。除非那些厭惡與憎恨都只是假裝,石內卜有其他真實想法,就像以打暈的方式阻止自己前往魔法部或者灌他喝下改良版的無夢藥水,這些表面看起來粗野的行為事實上另有深意。

那麼他自己呢?天狼星用力抿了抿雙唇。他是不是也以同樣表裡不一的方式對待另一個男人?是不是也讓敵意覆蓋對史萊哲林的在意?因為若不是那樣在乎,為什麼每當想起十七歲兩人的決裂時仍會那麼痛?而且他又何必欺騙自己那一天跑去地窖找石內卜的目的不是為了撂狠話,只是想找理由見對方一面罷了?眼前景像有些模糊,像一層薄薄的霧,天狼星用力閉上雙眼深呼吸平復情緒,嚥下口中的苦澀。

將那些回憶放在旁邊的地毯上,天狼星提醒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不是為了緬懷過往。他拿起空盒子搖晃,魔杖輕輕敲打底部,仔細檢查是否有其他暗格。果然不出天狼星的意料,當魔杖移動到某個位置時發出咻咻的警示聲,他對自己揚起嘴角,小心拆開這木盒子的機關。盒子底部的另一個小空間塞滿一疊羊皮紙,天狼星輕手輕腳抽出那些紙片。

這些紙片聞起來有一股淡淡的霉味,明顯不是什麼高級的材質;但石內卜將它們折得很整齊,並以一條漂亮的金色緞帶繫住。好奇心讓天狼星攤開其中一張,雙眼接著瞬間睜大,竟不自覺用力喘氣,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

他認得自己的字,工整地寫在阿茲卡班提供的羊皮紙上。每年兩張,生日與聖誕節,當收到來自霍格華茲的巧克力餅乾時,他委託獄卒寄給阿不思.鄧不利多的感謝函。天狼星急忙攤開下一張,以及另一張,直到看完全部二十四張,接著慢慢抬頭無目的盯住石內卜房間裡的一隻花瓶,腦中一團混亂。他不需要欺騙自己,這些感謝信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鄧不利多校長把它們當作聖誕賀禮送給魔藥學教授。腦袋深處的聲音正對天狼星大聲尖叫,提醒十二年來送他巧克力禮盒、關心他的那個人正是賽佛勒斯.石內卜。

情緒的矛盾糾纏天狼星的思緒,有一陣子他只是坐在地上發呆。他開始在想如果當初自己看見對方手臂上的黑魔標記時反應不是那麼激烈,後來的發展會不會不同?他們是否不會像現在一樣憎恨—或者假裝憎恨—彼此?詹姆會不會仍然活著而他從沒有機會知道阿茲卡班是什麼模樣?但無論他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是什麼,在石內卜做出那樣的事之後,一切再也無法挽回了,他們命中注定只能是敵人。

『你找到什麼?』

東施的聲音將天狼星拉回現實,後者立刻用身體擋住視線,慌忙將所有的秘密塞回盒子。『沒什麼特別的。』天狼星心虛地說。『沒有證據顯示石內卜謀殺阿不思是預謀犯案。』

『我那邊也是。』女正氣師張望房間的擺設。『我以為他的房間會更陰森。』

『看來我們並不如自以為的瞭解石內卜。』天狼星有感而發。

沒有發覺對方語調上的轉變,東施在魔藥大師的房間緩步,期間照慣例碰倒一把椅子與一疊書,天狼星趁著對方不注意將石內卜的秘密木盒縮小後收進自己的袋子。

『石內卜對書的喜好真是廣泛。』小仙女彎腰拾起一本被自己碰到地上的書本。『我以為像他那樣的食死人應該不會接觸任何麻瓜的作品。』

『石內卜是個混血。』天狼星說。

『真讓人意外,這一點他倒是隱藏得很好。』女巫師說,天狼星不置可否聳肩。此時房間進來第三個人,東施舉手大辣辣打招呼時撞翻了桌上的茶壺。『金利。』她說。『部裡面怎麼說?』

俠勾帽輕輕搖頭,表情嚴肅。『回去了,兩位。』他冷靜地說。

天狼星挑眉。『回去?』他說。『但是我們還沒有找到任何證據…』

『那麼就是沒有證據。』深膚色的正氣師意有所指地暗示。

天狼星瞇起雙眼,而一向迷糊的東施這個時候倒是機伶起來。『部裡面不相信石內卜謀殺鄧不利多嗎?』

金利微微嘆一口氣。『只有哈利單方面的說詞,基本上算不得什麼證據。』他舉手招呼兩人離開。『我懷疑魔法部的權力中心有食死人。』

『除了魯修斯.馬份之外?』天狼星問。

『也許比我們想像得多。』金利苦笑著說。『接下來將是一場硬戰啊。』

『我真是迫不及待了。』天狼星卻露出自信的微笑。『我們絕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東施的頭髮立刻轉變成鮮豔的大紅色,同時激動地握緊雙拳。『我們會有機會逮到石內卜!』

另外兩個正氣師沒有察覺一向對石內卜苛刻評論的天狼星這一次竟然什麼都沒有說,反而沈默地摸著自己的口袋,一直到他們離開霍格華茲,天狼星都沒有再提起變節的魔藥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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