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星的書桌一片凌亂,跟賽佛勒斯記憶中一樣。在一堆書本、雜誌、羊皮紙與文具中,吸引他注意的是書桌旁的透明玻璃書櫃,放置在最容易拿取的那一層只擱了一個無蓋的木盒子,裡頭整齊擺放幾張小卡,字母脫落的老舊食品標籤與金色緞帶束住的羊皮紙片。書櫃邊的衣架上則掛了一條銀灰色繡著SS的圍巾,他不只一次看見天狼星圍上它。賽佛勒斯當然識得那盒子與圍巾,阿不思死亡的當天布萊克闖進地窖搜走自己的秘密。他以為那些應該如同布萊克對自己的信任與友善—如果真的有的話—一般早就被銷毀,沒想到對方竟保存在私人房間裡。

就像目前正在使用的大釜與攪拌杓,布萊克也留了下來。難道這代表雖然布萊克像個惡霸般對待自己,對過去種種卻仍然依戀不捨嗎?賽佛勒斯知道自己沒什麼資格嘲笑對方,因為他也是表面上與葛來分多針鋒相對,實際上對布萊克卻有放不下的情感。他們都很清楚現實中理當處於敵對位置的食死人與正氣師,本就不應該友善對待彼此,於是他與布萊克都壓抑住真正的想法,盡力演出該有的行為和態度。生命的矛盾與荒謬竟然以同樣的方式在他們兩人身上出現,賽佛勒斯感覺可笑極了。

當賽佛勒斯為了發現自己的秘密木盒而陷入沉思,布萊克已回到床邊,手上多一本厚書,封面隱約透出暗紅的黑色,上頭書寫奴役魔法。他拉一把椅子坐在賽佛勒斯對面,顯然打算長談。『我在我父母房間的私人書櫃找到這一本書。我不是很喜歡進去他們的房間,但在魔法部與公立圖書館甚至霍格華茲的禁書區都找不到男媳魔法的詳細內容,我決定到那邊碰碰運氣。』

賽佛勒斯盯著那書看了一下,一陣作嘔感衝上喉頭,他別開臉。『那本書讓我覺得噁心。』他說。

『是,書本一開頭就寫了,受奴役對象不得觀看此書。』天狼星的手指彈了彈書頁。『我花了一整晚閱讀,這裡面描述各種奴役方法、受奴役對象應盡的義務、可能遭受的痛苦、奴役他人者擁有的權力,就是沒寫到該如何終止你身上的魔法。』他厭惡地說。『這真是我所看過最醜惡的內容。』天狼星把書本扔回桌上。

『你想終止我身上的魔法?』男媳顯得很訝異。

『當然,沒有人有權利奴役另一個人。』葛來分多雙手一攤說得天經地義。『當初要不是我媽威脅要把你賣到夜行巷當男妓我才不會答應這種東西。』他看見另一個男人臉上壓抑住的痛苦。『我想,既然不能停止你身上的魔法,那麼就想辦法讓你過得好一些。』

『包括對我冷言冷語外加諷刺?』石內卜挖苦。『把我軟禁在客房裡?』

『我只是想知道你發生了什麼,從前過得如何。』天狼星說。『但是每次我問你問題你就大發脾氣,搞得我也不高興。』

石內卜從鼻孔噴氣。『這基本上是你的問題。』

天狼星微噘起嘴看了賽佛勒斯一陣子。『好吧,我的態度跟語氣不是很好。』天狼星那麼快就認輸倒在史萊哲林的預料之外。『我搞不清楚為什麼每次一看到你就想修理你讓你痛苦,以為是因為我們敵對太久以致於不知如何跟你正常交談。直到我詳看那本書才知道,男媳魔法不止影響你也影響我,就像住在我內心深處的惡魔,慫恿我教訓你,傷害你,讓你知道自己的地位,要你不敢對我不敬。』

一剎那賽佛勒斯的眼前閃過方才天狼星尖叫著不要再逼他的畫面。『但是剛開始並沒有那樣。』他冷靜指出。

天狼星當然知道對方指的剛開始是什麼時候,那是兩個人都難以忘懷卻又不願承認的美好過往。『那是因為那個時候你對我並沒有不敬。』提到那個詞時石內卜冷笑一聲,而天狼星竟也不以為然地從鼻孔噴氣。『然而過去將近二十年你對我的態度不是很好。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知道我也是。』

『你的意思是那魔法連結要我為過去的二十年付出代價?』賽佛勒斯謹慎控制語氣,壓住下意識不以為然的揚眉。他看得出來天狼星握緊的拳頭正在微微發抖,像正忍耐什麼。

天狼星沒直接回答,但卻對另一個巫師感激一笑。『你一再挑釁我的底線,測試我的容忍度。終於上一次,我差一點就要對你動手的那一次…你記得嗎?』

前食死人默默點頭。他當然不會忘記當布萊克扯住他的領子作勢要揍他的那一刻內心自然而生的恐懼感,體內的魔法督促著要他跟他的丈夫求饒懇求原諒。『那並不是你第一次對我動粗。』他說。

『是,以前也發生過,你在我面前中傷詹姆的時候。我不懂為什麼那時我會特別想傷害你,也不懂為什麼你會那麼懼怕且畏縮。現在我知道了。』天狼星悽慘地點頭。『我在你的眼裡看見我,天狼星.布萊克,變成一個惡魔。我感到非常害怕。我害怕被男媳魔法控制,我害怕終有一天我會傷害你。我最害怕的是…』他深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那一刻我發現我真的很喜歡你。』

顯然這個突然插入的主題讓男媳措手不及,賽佛勒斯楞在那裡微張著嘴。『你什麼?』他說。

天狼星用他的雙手蓋住臉。『我好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你,賽佛勒斯。即使你討厭我我還是很喜歡你。』他在手掌後悶悶說著,指間透出一雙眼睛。『你在臉紅嗎?』

『別說笑了。』臉頰發熱的石內卜說。

放下雙手的天狼星笑了起來。『彆扭的傢伙。』他說,卻也不再逼問這個主題。『我知道只要我對你發脾氣魔法力量就會懲罰你,魔法也會誘使我讓你痛苦,我不希望繼續這樣。因此為了更多的口角,我決定疏遠你。』他搖頭。『你知道那有多麼痛苦嗎?你明明就在伸手可觸的位置,我卻得假裝冷漠毫無興趣,只能趁你吃飯時偷看你。天啊其實我多想跟你多聊聊,多想知道所有有關你的事。』

這說明了為什麼布萊克後來對自己不理不睬,當然賽佛勒斯絕不會承認他有多痛恨對方的故做冷漠,那讓他感覺被遺棄。『那麼你把我軟禁在房間裡又怎麼說?』賽佛勒斯知道自己聽起來有些得理不饒人。

『你也看到預言家日報寫的,大多數的人還是希望你在我這裡過得越痛苦越好。我的工作常常需要利用呼嚕網跟同事聯繫,我不希望他們透過壁爐看見你。』天狼星撇了撇嘴。『我一點都不想給任何人任何機會指導我該怎麼對付你。』他斜斜地看石內卜。『而且你不是過得挺自在的嗎?』

布萊克指的是吃到下午四點的早餐嗎?『該不會那也在你計畫內吧?』石內卜悻悻然說。

『事實上,不。』天狼星說,嘴角稍稍勾起壞笑。賽佛勒斯對這個典型的天狼星式表情既恨又愛。『我沒有想到你會利用我的語病做違規的事,你讓怪角非常為難啊!』

天狼星開始大笑,賽佛勒斯翻了翻白眼。他想像又老又皺的怪角緊張兮兮跟他的小主子報告自己的逾矩行為,尖叫著讓怪角用燒熱的火鉗打他的腿。『非常有趣是吧。』他酸溜溜地說。

葛來分多抹著眼睛。『你真的很可愛,賽佛勒斯。』

『可愛一向不是拿來形容我這種人。』

天狼星已經停止誇張的大笑,雙手搓揉膝蓋,臉上仍帶著大大的笑容。他們沉默一陣子,石內卜正考慮告訴對方自己很餓想吃飯時天狼星的表情卻又變得嚴肅。『你還記得有一次我問你為什麼想成為食死人嗎?』天狼星說。

喔,太好了。這愚蠢的化獸師再度證明他具有破壞賽佛勒斯好心情的超能力。『當然。』石內卜聽起來就像有什麼東西腐臭了一樣。『你還因此對我大發脾氣。』

天狼星垂下頭。『是啊,我是發了脾氣。』他低聲說。『但不是對你,而是對我自己跟我媽。』他的手指捏住身上袍子上一個脫落的線頭,拉扯讓它越來越長。『那天晚上我問我媽的肖像畫同一件事,結果她在我面前狠狠咒罵你將近三十分鐘,最後得意洋洋說的確是她要求佛地魔幫你標記,並且告訴我你是代替我成為食死人的。』

『你再繼續拉那一條線你的袍子就會消失了。』石內卜冷酷提醒。

『喔。』天狼星鬆手,看往旁邊就是不願意看向面前的史萊哲林。『我才知道年輕的我有多麼天真,竟以為我媽會照顧你,以為你在我家會過得很好。我老是弄不懂為什麼你那樣在意我獨自離家的事,現在我懂了。』灰色的雙眼終於正視另一個的深黑色。『是我害了你,賽佛勒斯。我真的很對不起,真的真的真的對不起你。我想你討厭我也是應該的吧。』他淒涼地笑。

這麼多年賽佛勒斯一直期望能聽見天狼星認錯,告訴自己當初騎上掃帚瀟灑離去是錯誤的行為。然後他要狠狠詛咒辱罵對方絕不輕易原諒。但如今真實聽見他的丈夫的懺言,石內卜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用盡全力試著扭轉自己的命運,但已經發生的無法再改變,如同世人對他的印象就是食死人與謀殺犯,最近還加上地位卑賤的男媳。這一刻他想到的竟是,或許自己命中注定就該如此。

『如果你想說的只是這樣。』於是賽佛勒斯輕描淡寫回應。『那麼我知道了。』

『你不會原諒我吧?』

前食死人的嘴角稍稍捲起。『沒有丈夫會要求男媳的原諒。我本當接受你給予的一切。』

『別這樣說。』天狼星立刻嚴厲回應。『我希望我們的地位是平等的。』

『你知道那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事實。』

天狼星噘起嘴。『算了。』他擺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總之,我一知道我們的連結確實還在就下定決定要為你爭取上訴並翻案。』

而他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有新的證據否則巫審加碼不會再受理我這種人的案件。』葛來分多欲言又止,在椅子上坐立難安,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刻意忍住。賽佛勒斯察覺,黑溜溜的雙眼懷疑地瞇了起來。『你想說什麼,布萊克?』

天狼星張開嘴,又閉上,接著再張開。『我本來不想那麼早讓你知道。』他吞吞吐吐說。『聖誕節快到了,這會是個好禮物。』

『快,說!』賽佛勒斯咬著牙說,帶一點逼迫與迫不及待的意味。

天狼星深深呼吸,接著上身往前傾讓彼此的眼睛互相凝視。『我找到阿不思.鄧不利多的肖像畫了。』

賽佛勒斯的雙眼瞬間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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