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驟雨

『我們迷路了。』Snape再一次提醒。

走在他身旁手上舉著自製火把的Sirius緊抿著唇。『我們沒有。』

『我認得這棵樹。』黑髮的男人伸手撫摸那棵巨大的尖葉樹,粗糙的樹皮在手上的觸感非常溫暖。『我們昨晚在這裏休息。』他說。

『你記錯了。』

『只有像你這種不用腦的人才有可能記錯,Black。你要如何解釋那顆石頭?』Snape指向前方向某顆表面平滑的巨石。『我敢說能在那裏看到你昨晚吐掉的骨頭。』

Sirius沈默。這沒有道理,他想。如果一直朝同一個方向前進,沒有道理會回到原本的地方。『這些樹會移動。』經過長久的思考後他作下結論。『還有那些石頭。』

『放下那個無聊的自尊,不要再假裝了,Black。承認迷路並不會減少你的智力。』Snape說,即使健康狀況才稍微復原一些,他的聲音仍舊充滿個人獨特的輕蔑。『原本就沒有的東西不可能再減少。』

『他媽的這到底是怎麽發生的!』Sirius停下腳步,終於忍不住大聲吼叫,並且生氣地踢地上的沙土。『根本毫無道理!』

Snape冷笑。『你有轉彎,Black。我還記得你是這樣說的。我的直覺告訴我應該在這裏左轉。』

『幹!』Sirius叫駡,用力抓捲曲的棕髮。『你爲什麽不阻止我?』

『爲什麽要?』黑髮的男人聳肩。『你才是帶路的那個人。按照常理犬科是一種具有方向感的生物。』

Sirius不回答。當然他曾經變成化獸態,那個時候可以分辨空氣裏各種植物的芳香,可以察覺其他野生動物的存在,還能輕易找到專屬於Snape的氣味。但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味道,沒有Harry,沒有Remus,除了他與Snape沒有任何人的氣味。他不知道該往那個方向前進。

他也可以幻化成黑色獵犬在前方領路,至少這樣他們不會一直在同樣的地點打轉。但是這樣很無趣。Sirius認真地想,那樣就無法聊天,很無趣。如果告訴一年前的自己將來有一天會跟鼻涕卜正常地談話,他絕對不會相信。但是在這個荒郊野嶺,沒有魔杖的兩個巫師,除了簡單的無杖魔法什麽都不能以魔力達成,能依賴的只有彼此,這種時刻放下原本的敵意互相幫忙變得很合理。何況他們的敵意似乎在被困在Voldemort陣營時就已消失,Sirius這樣認爲。

Sirius承認在藥草或者植物學方面Snape的確比他優秀得多,如果只有自己一人應該很快就會因爲食用錯誤的漿果而曝屍荒野。在他眼睛裏看起來長得一模一樣的植物Snape竟然可以輕易分辨其中的不同;明明是相同的葉片另一個男人卻能夠挑選出可以食用或者造成毒性。聽Snape講解比學校的藥草學有趣多了,雖然對方總是恥笑他所提出的一些疑問。但在這個野外生活Sirius認爲自己並非全無貢獻,他狩獵,烹調,提供低級的笑話--從守衛他的食死人口中聽到的那些--還有領路。

『我認爲你似乎不急著離開這裏。』Sirius評論,並且真實地這樣認爲。與他印象中的不同,Snape的步履很緩慢。一開始他以爲是因爲受到長期拷打折磨留下的創傷還沒恢復,但是經過這麽多天--是,他承認他們在這座山裏迷失了大約五天--Snape的臉色仍然蒼白,但呈現較多生命力;眼窩下的陰影慢慢消失;身軀也長出較多的肌肉,他開始懷疑對方或許不想回到人群裏。是因爲擔心即將面對的指責或質疑嗎?

『我會跟鳳凰會解釋,你不用擔心。』Sirius脫口而出。

黑髮的男人輕蔑地冷哼,沒有表現出其他的情緒。Sirius注意到對方從不談論回去之後的事情,就好像討論鳳凰會的工作讓他受傷。Snape在那一顆表面平滑的石頭邊停下,『需要更多相關證據證明我們昨晚的確是在這裏過夜嗎?希望你不容侵犯的自尊能夠承受事實。看到那些餘火嗎,Black?』他說,面對Sirius假笑。『相信你不介意今夜繼續留在這個熟悉的營地。』

Sirius將火炬遞給坐在石頭上的Snape,然後看到他們昨晚留下的營火痕跡。他尷尬地重新在那個營火裏增添新的乾燥樹枝,接著將火把丟進裏頭升起一堆火焰。『這次你對了,我們昨晚的確待在這裏。』他低聲咕噥,忽略另一個男人嘲笑的眼神。

晚餐是野菜與山鼠,用餐後他們躺在營火旁望著天空。雖然樹木遮掩蒼穹,仍然可以透過葉隙間看到滿天星斗。

『你的天文學學得如何?』Sirius問,只是想隨意找話題聊天。

『差強人意。』

『你有辦法從這一堆閃亮的東西裏分辨星座嗎?』化獸師眯起眼睛觀察夏日的星空。『在我看來他們都一樣。』

『我很懷疑你當初是如何畢業的。』

『我半夜去找Voyager教授,告訴她我願意用年輕結實的身體換取成績。』

『她接受了嗎?』

『她把我當掉了。』

Sirius轉過頭觀察Snape對這些言語的反應,在紅色的火光裏由那個男人的側臉看到黑色長卷的睫毛非常明顯。Snape的嘴角上揚,看起來很像一個真實的微笑,雙眼注視天空,Sirius突然覺得自己仿佛被深深吸進那雙純黑色的瞳孔裏,並且完全沈溺。Snape不健康的蒼白臉色在火光的反映下變成淡淡的金色,是如此專注,如此入神,如此美麗。

Sirius猛力回頭重新看向天上。他的心臟突然劇烈地撞擊,那個聲音反復在腦中迴盪。如此美麗。他媽的!怎麽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對象怎麽可能是Snape。他把雙手壓在胸前瞪視前方的星星,好像它們冒犯了他。這必定是該死的荷爾蒙。他想。忽略自己已經不再是衝動的十幾歲青少年。

『那是Lyra(天琴座),裏面最亮的那顆星是Vega(織女星)。』沒有注意到Sirius怪異的舉動,Snape絲柔的嗓音低吟,舉起一隻手指在空中比劃。『那是Aquila(天鷹座),最亮的是Altair(牛郎星)。』手指稍微向左邊移,『那個則是Cygnus(天鵝座),最尖端的是Deneb(天津四)。Vega、Altair、Deneb三個連接起來呈現的直角三角形稱爲夏季大三角。』

Sirius嘗試從銀河裏找到Snape指示的那一些光點,然後微微搖頭。『你怎麽記得這些?』

『夏日三角是天文學基礎常識。』Snape輕輕說,然後閉上雙眼。因爲科學就是...科學。他沒有說出口。

沒有人再開口,各自沈浸在自己的思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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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陽光投射在平滑的石頭上,蜷在地上睡成一個球的男人睜開眼睛。營火只剩下殘餘的火光,在身旁靜靜地燃燒,男人拉直身體緩慢地坐起。他不喜歡自己的睡姿,那看起來太過於軟弱,而他痛恨表現脆弱。

另一個男人不在旁邊,Snape猜測對方去尋找食物,Sirius的食量頗大。他在旁邊找到用葉片呈裝的清水,那是搜集的露水,份量不多,卻多少能提供飲用。Snape滋潤自己乾燥的喉嚨,接著看到Sirius苦惱地從旁邊的樹叢走出。

Sirius兩手抓住自己的臀部,面容苦惱。他嘗試左右扭動,或者上下跳躍,但是那個感覺似乎越來越明顯。回到昨晚休息的地點,他終於忍不住大聲吼叫。『該死!他媽的該死!』Sirius大聲罵粗口,用力坐在地上。

Snape挑起一邊的眉毛等待對方的解釋。

『好吧!你可以取笑我。』Sirius生氣地說,『我剛才去,你知道,解決生理的問題。』他搓揉自己的下半部。『旁邊有幾個葉片看起來很柔軟,我就…下地獄吧!Snape!』

黑髮的男人無法抑制大聲狂笑的衝動,這是Sirius第一次看到Snape如此真實的笑容。他的雙眼眯起,手抓住肚子,刻薄的嘴唇突然變得柔和。Snape的雙手很快地蓋住臉,好像這樣誇張的笑容羞於見人,但是Sirius看見了。

『喔,讓我猜。你必定是用某種蕁麻科植物(注)作爲擦拭的材料。』Snape的聲音從手掌後傳出,聽起來很壓抑。『那些看起來很柔軟的纖毛是它的酸液。令人印象深刻啊!Black。』

『喔幹!Snape,停止那種聲音!』Sirius大吼,細細鬍髯裏的皮膚也變成淡淡的紅色,『想辦法處理!這是你的專長!』

Snape放下手掌,那個誇張的笑容消失,取代的是熟悉的假笑。『用你的尿液,Black。』

『做什麽?』

『喝下去。』Snape說,雙眼盯住對方驚訝的表情。『塗抹,當然。你不會真的認爲那要用喝的。』

『該死!Snape!』Sirius吠叫,『那是你的專長,我信任你!』

『我說了,用你的尿液塗抹。』

沒有回應。抓住自己的雙臀,Sirius似乎在思考塗抹尿液跟搔癢哪一種比較無法接受。『好吧。他媽的,我選擇尿液。』

看著Sirius往樹叢離去的背影,Snape的臉浮現難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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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或女人?』Sirius發問。

躺在另一側的男人安靜片刻,接著發出哼聲。『這種問題…』

『你猶豫了,Snape。』Sirius打斷對方的話,嗓音竟然非常愉悅。『對這種問題猶豫的一定是偏好同性。』

『只有你們Gryffindor才會四處炫耀吸引衆人的注目。』Snape挖苦地說,『包括這種對於一般正常的人來說應該是屬於個人隱私的事情。』

『好。那麽其他的。』Sirius繼續問。『你的第一次?』

他們找到一條溪流,決定順著溪流向下移動,這可以解決用水的問題。這個夜晚,是兩人逃脫的第十五天,他們在河岸旁找到一塊沒有太多植物的空地。用餐後照慣例躺在火堆旁休息,Sirius的手枕在頭底下,看著陰暗的天空。今晚沒有星星。

他等待Snape的回答,一開始是有些奇怪的安靜,接著聽見Snape輕蔑的噴鼻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這與Sirius猜想的相同,Snape不是會說這種事情的人。但是他知道對方的臉頰必定出現兩道紅色。從被囚禁的時候他就喜歡看那個男人這種尷尬的影像。

『全校都知道你把貞操給誰,Black。』Snape低沈的聲音在閒聊這種話題時顯得很不搭調。『Tracy Harris,比我們高一年級的Ravenclaw。她對你的表現描述得非常生動。』

『很高興能成爲全校茶餘飯後的話題。』Sirius不高興地說。『在那之前我沒有任何經驗。而且比起女性我還是比較偏好於同性。』

Snape正要開口回應什麽,躺在旁邊的男人突然跳起來。『下雨了!Snape!』Sirius驚叫。

接著Snape感覺到從天而降的雨滴。就與時常發生在山裏的那些驟雨一樣,這場雨下得又大又急,很快地河水開始往兩邊漫流。維持了十五天的火瞬間被熄滅,兩個男人往旁邊更高的位置移動。Snape拉住Sirius袍子的背後,在雷聲中咆哮,『不要到樹下!你這個笨蛋!』他們的手臂勾住對方,抓扯彼此的衣物,互相協助到一個比較少樹木的地方。

『旁邊有更高的樹,』在轟然的雨水中Snape說,『我們在這裏很安全,理論上。』

雨水打在Sirius的臉上,視線變得模糊,他看不到更遠的地方。在他的眼前Snape的嘴唇變成紫色,Sirius認爲自己的也是,他們像是在波濤大浪中的木筏,只能任由狂風暴雨沖打無目標地漂流。他扯住Snape細瘦的手臂,感覺另一個男人在他身邊顫抖,而自己也由身體裏向外打冷顫。

沒有想太多,Sirius下意識地轉身摟抱住對方。粗大的雨水潑灑在他們身上,留下無情的冰冷知覺。Sirius什麽都看不到,憑著身體的接觸感覺另一個男人的心跳與體溫。Snape的身體極端地僵硬,呼吸沈重,顫抖似乎更加嚴重。在吵雜的聲音中他聽見Snape痛苦的低吟。

『走開…』Snape說,幾乎完全被水聲掩蓋。

『是我,Sirius Black。』Sirius靠近對方的耳邊輕輕地說。

然後他感覺到Snape猶豫地抬起手臂,兩手在他的背後交叉,讓彼此的擁抱更加貼近。體溫由兩人之間輻射,與敲打在身上的磅礡雨水形成溫暖的抗衡。四周一片漆黑,雨水與雷鳴交織嘶吼,兩個男人互相交纏的手臂與緊貼的身軀,是完全被黑暗掩蓋的冰冷世界中,唯一的景象。

注:有些蕁麻類植物的纖毛具有毒性,例如咬人貓或咬人狗。纖毛的頂端含有酸液(蟻酸),與皮膚接觸會引起類似被蚊子或螞蟻咬到的痛癢感以及紅腫。解決方式是若再低海拔區域可折斷姑婆芋的莖塗抹傷口,姑婆芋的莖含有植物堿,可進行酸堿中和減去蟻酸造成的搔癢。若沒有姑婆芋則可以用尿液塗抹,尿液裏面的氨成分具有同樣的療效。

第八章  

Severus Snape在烈火裏燃燒。他的四周是紅色的,影像是跳躍的,聲音是尖銳的,而他是金色世界裏的一小塊污點。那些火焰灼傷他,那些影像撕咬他,那些聲音羞辱他,還有那些滑動的指尖,就像利刃一般。

Snape只聽得到自己的聲音,痛苦的尖叫,以及悲慘的呻吟。

他的父親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將那麽小的孩子塞進那麽黑暗的櫥櫃裏。『待在這裏反省!』他說,把對黑暗與孤獨的恐懼留給五歲的孩子。

他的對頭用言語刺激他,引導他進入那麽黑暗的隧道裏。『看看是什麽等待你。』他們說,把失去生命的恐懼丟給十六歲的少年。

他的同院同學用他渴望的友誼引誘他,帶領他進入那麽黑暗的領域裏。『你是我們的一份子,加入我們。』他們說,把良知從他的身體裏蒙蔽。

他追隨的強大男人用野心利誘他,接著將他推進更深層的黑暗世界。『我給予你夢想的一切。』他說,『我送給你完全的黑暗。』

Severus Snape在燃燒,他的喉頭緊縮,呼吸困難。赤紅的世界尖嘯著在眼邊旋轉。

然後他開始顫抖。那是鑽入骨脊裏的顫抖,透進最深處的顫抖。他的呼吸是潮濕的,他的臉龐是潮濕的,他的全身都是潮濕的。冰冷與黑暗包裹他,掩蓋他,埋葬他。

『是我,Sirius Black。』那個聲音說。

Severus輕輕歎息,開始感覺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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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ius深藍色的雙眼看著前方,在陽光照射下雨後的山嶺彌漫沈悶的蒸汽。但比起驟雨中的寒冷,這樣的溫度讓人滿足。頭歪向一邊,重新觀察躺在一旁沈睡中的另一個男人。Snape的呼吸平緩許多,雖然仍帶著不順暢的聲音。臉色恢復成不營養的慘白,還有嘴唇,向下緊抿,但已經重新變成淺紅。

他無聊地看向另一邊,從食死人的巢穴帶出來的袍子掛在樹上,在充沛的日光下很快就會乾燥。Sirius想著是否應該繼續沿著河岸前進,暴漲的溪水變得非常危險。

接著他感覺另一個男人的挪動,回過頭重新看往對方。Snape的睫毛抖動,接著睜開眼睛。一開始他的視線似乎有些迷惘,慢慢對焦之後壟起眉間。Snape抬高他的頭,視線與Sirius接觸。

Snape瞪住他,接著低頭看向自己,原本穿著的袍子已經被脫下蓋在身上。Snape的眼睛突然睜大,蒼白的臉頰出現深色的磚紅,接著奮力向後,過於激烈的動作使得自己狼狽地在地上翻滾。他接著有些窘迫地坐起,抓起那件袍子套上掩蓋自己。

Sirius也從地上站起,向後退開兩步化爲人形。『你終於醒了。』他說,聲音有一些過於低沈嘶啞。

黑髮的男人看起來有一點不知所措,也許是因爲醒來就發現自己赤裸的前胸正緊貼著狗型的Sirius,兩條手臂環繞住對方厚實的黑色毛皮。Sirius提醒自己得把這一段記憶儲存起來,畢竟不是很常能看到Snape出現這種表情。

Snape張口想說話,然後感覺自己喉頭像是被嚴重灼傷一般地疼痛,他困難地吞咽。Sirius遞上用葉片呈裝的清水,盯著Snape全部喝完。

『傷風。』Sirius說。『發燒,還有發炎。』

當然了,Snape想,在那麽大的雨下待那麽久,出現這些症狀是很正常的。『昨晚那一場雨…』他說,發現自己的聲音幾乎完全消失。

『不是昨晚。』棕髮的男人搖頭,將被陽光曬得溫暖的長袍套在身上,稍微拍打落在上頭的葉片。『我醒來之後你繼續睡了將近兩天。』他說,『我猜我自己睡了一天。』

Sirius拿起放在重新升起的營火旁的一串肉遞給Snape。『吃一點,你三天沒有吃東西了。』他輕聲說,喉嚨似乎也發炎。接著看似無趣地撥弄餘火,繼續說話。『這幾天我四處勘查過了,當然是化獸態。感覺附近有人待過,我猜我們越來越接近人群,不管是城鎮或者村落。』他抬頭給Snape一個齜牙咧嘴的笑,『我們就快能回去了。』

他抬頭看到對方正凝視自己的臉。Snape的表情像是冰冷的面具,深黑色的眼睛疲憊又冷淡,裏面卻深深藏著某種特殊的情感,Sirius感覺自己就要在那個奇異的情感下融化。在聽到即將回去的訊息時眉頭稍微皺起--就像是每一次聽見提起鳳凰會時會出現的表情一樣。他還在擔心鳳凰會對他的敵意嗎?Sirius想,發現自己得努力才能壓抑住伸手觸碰對方的衝動。

『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Sirius忍不住粗聲問。

Snape挑起眉毛,接著仿佛突然發現自己正盯著那個Gryffindor,立刻撇開臉專心研究手上的食物,好像第一次看到烤野鼠肉串的樣子。有些猶豫地咬下,Snape開口。『那麽,Black,你確定要往那個方向了嗎?』

『大致上確定。』他的手指向其中一個方向,『那邊有傳來較多人類活動的氣味。我想我們接著往那邊移動就好。』

Snape點頭,沒有多說什麽。接下來的時間一直用一種凝重的表情沈默地吃完他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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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越來越濃郁,』重新化爲人型的Sirius興奮地對與他並肩而行的Snape說,『是這個方向沒有錯。』在看到Snape的表情後沈下臉。

Sirius察覺另一個男人這幾天的沈默。Severus Snape一向不是一個活潑的人,學生時代的他就是內向又安靜。但是這幾天在這個荒山野嶺裏相處的經驗Sirius卻認爲,Snape只是不容易敞開心房,事實上在遇到契合的話題與契合的人時--Sirius對於自稱是與Snape契合的人感到臉頰一片熱--他可以是健談的。

只是在雨後的這幾天,Snape的表現越來越怪異,常常出神地不知道在思索什麽。夜晚時Sirius注意到那個男人不再多話,不繼續爲他介紹夏季的星空,在談到某些低級的笑話時也不露出偶爾的嘲謔笑容。他只是沈靜地沈思。

Sirius總是比Snape早睡著又較晚一點醒來,僅見過兩次那個男人的睡姿。一次是拿錯誤的樹葉當作廁紙的那一回,他記得在睡夢裏緊抱自己身軀,如此防衛的Snape,好像只有自己能保護自己。另一次是那個男人發高燒的時候,枯木般的肢體纏繞黑色獵犬的厚實毛皮,仿佛渴望最深切的安撫。而這幾天Sirius認爲Snape根本沒有睡,他的雙眼下出現嚴重的黑眼圈,眼角的皺紋加深,冰冷的蒼白面具怎麽也無法遮掩受盡苦惱的模樣。

『回去鳳凰會沒有那麽糟。』像是試圖安慰對方,Sirius笨拙地說。『你還沒有去過新的總部,那裏比Grimmauld Place大得多。想想看,Harry看到我們仍然活著會有多麽高興!』

黑髮的男人停下腳步眯起眼睛盯著Sirius。『我不認爲…』Snape的聲音比往常更加低沈,但是卻沒有完成這個句子,反而咬住下唇看向另一邊,專心地像是聆聽什麽。『你聽到了嗎?』他說,『瀑布的聲音。』

Sirius聽見了。他瞪大眼睛驚呼。『梅林!我們快過去看!』發出興奮的歡呼,Sirius衝往水聲的地方。

那是一座不會太過於巨大的瀑布,乳白色的水垂直落入清澈的水潭,在水花激起的霧氣中,夕陽的斜照成爲一道虹彩。Sirius小心地將手上的火炬放在一旁,脫去身上骯髒的袍子隨便一丟,直接衝進水潭之中。他在水裏游泳,感受到冰涼又舒適,深深地潛入潭底,洗去多天來的疲倦。

『來吧,Snape。』Sirius在水中招呼,『你會喜歡的。』額外加上,『你沒有什麽是我沒看過的。』

他看見Snape猶豫,像是考慮是否該加入這個瘋狂的運動,接著終於決定接受清澈的潭水給予的誘惑。非常緩慢地,Snape脫下髒汙的長袍,整齊地折疊擱在石頭上,然後滑進水潭裏。

『感覺不錯吧?』Sirius游泳靠近對方,棕色潮濕的頭髮黏在身上。

『尚可接受。』Snape回答。他靠在水潭邊閉上眼睛,感受陽光照在臉上的溫暖。

Sirius在水裏上下游動,一下子潛入水中,然後又忽然在另一端冒出。他這樣子玩了一陣子,轉身看向另一個男人。『動一下吧!Snape。』熱情地邀請,Sirius有點誇張地揮舞手臂。

黑髮的男人先是斜睨著他,嘴角向上不知道是嘲笑還是贊同,接著慢慢地游向瀑布底下,噴濺起的水花在他的身邊仿佛形成一個光暈,Snape鑽進瀑布裏消失了。

Sirius眨眼,跟著鑽進瀑布裏。

『這裏有一個洞穴。』Sirius輕聲呼叫。瀑布後方有一個小小的洞穴,不是很大但足以讓高大的化獸師彎腰爬進去,看來是長期受到水流沖刷留下的痕跡。Snape已經爬進洞穴裏坐著,似乎很喜歡這個秘密的場所。『我們今晚在這裏過夜。』看著對方滿意的表情,Sirius沖口而出。

Snape黑色的頭髮已經長到背部,潮濕地貼在他的身上。他深邃漆黑的雙眼凝視著Sirius許久,低聲地開口。『你知道麻瓜認爲急促落下的水流,比方瀑布,會形成一種特殊的能量嗎?』

Sirius不知道對方爲什麽會提到這個,Snape的頭腦裏總是裝著一些奇怪的東西,他想像那顆腦袋究竟能容納多少類似的知識。緩緩地搖頭,Sirius與Snape並肩而坐。『我們就快抵達人群聚集的地方,只要找到某個巫師家庭,跟他們借一些呼嚕粉,』Sirius笑著,充滿期待,『梅林,我消失半年了,他們一定不敢相信我還活著。』

『可惜你的頭腦從來不能裝進更有用的東西,』不理睬另一個男人,Snape盯著洞口的白色水簾。『這些理論在Hogwarts的麻瓜與巫術應用課有學過。』

『嘿,我在那堂課學會如何不用魔法升火。』Sirius抗議,『否則你以爲這幾天那些該死的火堆是從哪裡來的?』

Snape從鼻孔噴氣,背靠在牆壁頭向上望著洞穴的天花板。『那麽我們的火堆呢?』

他們將點燃的火把隨時帶著,這次的這一些是上一回雨後Sirius第二次點燃的。棕髮的男人往洞外爬出,在經過水簾時回過頭。『我去把它拿來,還有我們的衣服。』他說。

在對方離開之後,Snape一直看著洞穴的上方,牙齒咬住下唇,嘴角向下,黑色的眉毛糾結,雙手用力地在身側緊握,歪曲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之後,他低下頭膝蓋縮在自己胸前,雙手抱住小腿,將臉埋在膝蓋之間。

燃起火堆的小山洞驅逐了原本的濕冷,與洞口激烈的水花形成協調的對比。Sirius竟然感覺到非常美好,與幸福。幸福?他瞥向身旁的男人,Snape雙眼專注地盯著火堆,又是那種苦惱的思索表情。在這個影像下Sirius的心居然越來越激烈地跳動,他伸出一隻手指在地上亂畫,接著用力轉向對方。

『Snape,』他說,『離開之後我會直接帶你回去,不用擔憂其他人,我會解釋。鳳凰會…』

然後,很突然地,Snape伸手擁住他,雙唇緊壓在Sirius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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