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tri 的 HP Slash 創作

第十章  意外

黑色的獵犬在林間奔跑。他追尋空氣中人類活動的味道，四肢迅速地向前移動。他的動作一向敏捷，目標一向精准。他從沒有失手。

他從沒有失手。他可以精確地看准目標，捕捉獵物，也可以追尋氣味，找尋方向。他是一頭獵犬。

Sirius Black奔跑許久，直到再也聞不到那個男人的氣味。轉爲人型坐在某棵樹下，他曲起膝蓋抱住自己前後搖動。

他失手過。第一次是Peter Pettigrew，他信任那隻懦弱的老鼠，結果陪葬的是他的好友的生命。第二次是Severus Snape，他信任那隻醜陋的老蝙蝠，結果差一點賠上整個鳳凰會的生命。Sirius憎恨自己，這種自我厭惡是如此熟悉，以致於他以爲回到十六年前，以爲回到James與Lily死亡的那一天。

仿佛有許多嘈雜的聲音在耳邊喧鬧，妖精在頭腦裏尖叫，使得他無法思考。於是Sirius把臉埋在膝蓋之間發出悲慘的鳴叫。

他相信Snape，他同情Snape，他接納Snape。心臟猛烈地抽痛，Sirius無法抑止那個男人在腦中的影像。他無法接受那個男人臉上的毆傷是虛假的，被拔掉的指甲是虛假的，茫然恐懼的眼神是僞裝的，受到詛咒痛苦扭曲的身軀是一場表演。

他更不能接受緊貼住的溫暖身體是虛假的，狂喜迷戀的表情是虛假的，陷入背脊的指甲是僞裝的，激情地呢喃他的名字不是真的。還有最後的高潮，那樣激烈的互相纏卷只是爲了得到他的秘密。

悲慘的鳴叫轉化成悲慟的嗚咽，Sirius擠壓自己的眼睛。他很久沒有流淚，上一次是爲了James與Lily，是爲了失去好友的心痛與對自己的不諒解。在阿茲卡班時他沒有哭，終於逃離阿茲卡班時沒有流淚，再見到Harry時沒有哭，這一次更不會爲了那個卑劣的男人落淚。Severus Snape不值得他的眼淚。

將臉夾在雙膝間許久之後，Sirius重新抬起臉，從最深層的自我厭惡中重整自我，就如同十六年前做過的那樣，開始思索下一步的動作。十六年前他在充滿麻瓜的街道上直接質問Peter Pettigrew，炸掉了無數個麻瓜與他的自由。十六年後他把Severus Snape孤獨地丟在瀑布水簾後的洞穴，讓殘忍的黑巫師去對付他。

也或許可以有其他的做法。狠揍那個男人，或者絞斷他的咽喉，還是其他更多可怕的事情。憎恨與憤怒噎在Sirius的喉頭，紐絞他的心脈。Sirius緩緩站起，再度化獸爲巨大的黑犬。

黑色獵犬往來時的方向前進。離去時太過於憤怒與匆忙，他不記得自己走過哪一些路，但仍能輕易地在空氣中找到那股熟悉又曾經親密的特殊氣味。天空已經微亮，清晨的日照灑在前方的道路上，鋪成一條白金色的光廊。Sirius的爪子飛快地踩在被露水沾濕的草地上，發出清脆的踩踏聲音。

遠遠地聽到瀑布奔騰的喧嚷，回到波光淋漓的水潭邊，Sirius躍入水中。乳白色水簾後的洞穴裏很安靜，只剩下因爲沒有持續添加燃料所剩無幾的餘火。沒有人。Sirius緩慢地爬進，即使現在是人類的型態，他仍然可以清楚地嗅聞到，鮮血的腥味。

地上有許多掙扎的痕跡，就在他們激情過後的地上，仿佛要掩蓋曾經有過的燦爛瑰麗。Sirius趴在地上觀察，血跡已經轉變成黑暗的印記，點點滴落，向洞口延伸，消失在瀑布沖刷的邊緣。我只要把你單獨地留在這裏，你的主子將會來懲罰你。自己對另一個男人說過的言語重新浮現。是了，他給予的報復成功了，Severus Snape因爲任務的失敗遭受嚴厲的拷打。

黑色的獵犬在空氣裏掀動鼻翼，Snape獨特的氣味混雜著血腥，吸引他朝味道的來源奔去。他的腳步越來越迅速，越來越敏捷。清晨的微風拂過厚實的毛皮，飛起的風沙刺進眼睛。喔，不，梅林，他想，那些人千萬不要消影。巨大的黑狗憑著本能向前邁進，他得問得更清楚，他要聽見Snape親口說出原因。

幸運地，追蹤的氣味沒有消失，朝著明顯是山下的方向蔓延。Sirius發現自己在一個偏僻的石頭路上，他終於離開複雜的荒山進入人群。事實上並沒有人群，這裏看起來是英格蘭某個偏遠的郊區，沒有住宅。前方有一座湖泊，明顯是人工築成的造景，湖泊後方有一整片造林，在這裏Snape的氣味濃郁地裹住他。但是Sirius看不到任何建築。

Snape的氣味帶領他找到Voldemort新的據點。他當然看不到，這些有巫師聚集並且是重要的戰略地點必定施加強大的保護與忠實咒。他閉上雙眼，在腦袋裏默默思索，然後決定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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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bastan Lestrange穿過那一大片人造樹林，有點生氣地踱步。他討厭他的大嫂，尤其是由阿茲卡班出獄之後的Bellatrix Lestrange，她總是喜歡指使他人，又容易情緒激動，瘋狂追隨黑魔王的模樣像一個不知羞恥的娼婦。Rabastan都可以感覺到戴在他哥哥頭上那頂綠油油的帽子。

現在也是。『Rabastan，既然你吃過午餐又做不了什麽事，爲何不去外頭看看是不是有什麽可疑的人呢？反正你待在這裏也有些佔空間不是嗎？』Bellatrix一邊觀賞自己鮮紅色的長指甲一邊對他發出鄙視的聲音。

有些佔空間？Rabastan冷哼。與其擁有一顆聰明的腦袋與卓越的魔法技巧，卻變成那樣的下場，至少他是全心全意發自內心追隨黑魔王，即使他的確對黑魔法的掌握不是很在行。他在樹林裏穿越往湖泊的方向，接著聽到巨聲的吼叫。

『Severus Snape！』那個聲音咆哮，『Severus Snape！我知道你在這裏。出來！』

Rabastan Lestrange僵硬地站直，他認得這個聲音，說起來是他的遠親，半個月前這個人仍然是他們的階下囚，他曾經是看守的護衛之一。抽出魔杖，Rabastan小心地躲在樹的後方探查，Sirius Black在湖泊的周圍來回走動，並且憤怒地嘶吼。

Sirius穿著一件破舊的黑色長袍，很瘦，並且非常地蒼白。頭髮糾結在後背，臉上淩亂的鬍子看起來像是隨意地用不尖銳的刀子割斷而已。他看起來很焦躁，雙手在身側緊握，像一個瘋狂的殺人犯。啊，Rabastan想起來了，Sirius Black的確曾經是一個通緝犯。

這是他的機會，Rabastan想，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對方似乎沒有魔杖，在他的印象裏那個東西被Bellatrix折斷。而且他在呼叫Severus Snape。食死人記得Lucius說的那些事，關於那兩個人在脫逃過程中那些浪漫的羅曼史。

因爲強大的保護及忠實咒，Sirius無法看穿樹林。Rabastan放輕腳步偷偷接近對方，在錯綜複雜的林間隱藏自己。足夠接近時突然竄出，魔杖指住對方並且大叫，『Petrificus Totalus！(石化咒)』然後滿意地看見Sirius Black的手在兩側並攏，僵硬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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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ius Black知道自己被石化，而且正被漂浮著。他的頭無法轉動，所以只能看見藍色的天空在綠色葉片間隱隱約約。Rabastan Lestrange不是很細心，好幾次Sirius的頭碰撞，或者衣袍摩擦到樹的邊緣。他聽見Rabastan興奮的呼吸，好像做了很偉大的工作，幾乎是奔跑著前進。

仿佛身體受到擠壓，他穿過層層的保護咒，在某個地方停下。

『Sirius Black？』Sirius知道，這是Lucius Malfoy的聲音。

『他在外頭叫Severus的名字。』

『真是令人做嘔。』Malfoy說。『他怎麽找到這裏的。』

Rabastan猶豫。『我不是很清楚。他就在外頭。』

一陣安靜之後，Lucius Malfoy輕蔑地噴鼻息。『他沒有用了。你應該立刻殺死他。』

Sirius的身體緊繃，即使是在被石化的僵硬情況下。這樣不行，他在心中祈求，讓我進去。

『黑魔王要見他。』突然介入的聲音非常陌生，Sirius不認識，但是他由衷感謝這個食死人。重新前進，他進入一棟外表破爛的古老別墅，漂浮著上樓梯--他的頭一直撞到樓梯的邊緣--接著是一個昏暗的巨大會議室。被粗魯地拋在地上，他聽到Rabastan的『Finite Incantatem(魔咒消)。』

翻轉僵硬的身體，仍然覺得全身麻木，Sirius聽見熟悉的聲音。『又見面了，Sirius Black。』是Voldemort些微高亢的尖銳嗓音。

Sirius讓自己站起，環視這個房間。與之前那個天然的巨大石洞不同，這裏看起來是普通的住家。黑魔王站在一張桌面平滑的大會議桌前，雙手放在背後，站在窗前逆光的角度下蛇蠍般的臉有些陰暗，狹長的紅色眼睛直直盯住被俘虜的化獸師。『你怎麽找到這裏的，小Black？』黑魔王問，似乎真的很好奇。

『你們一路留下許多氣味。』Sirius聳肩。

滿意地點頭，Voldemort向Sirius的方向前進。『我聽說你是一個優秀的化獸師。』他說，『終究還是想加入我嗎？可惜，你知道，我不再需要你了。』

Sirius露出白色的牙齒惡意地吠叫。『下地獄吧，Voldemort。我永遠不可能加入食死人。』他憤恨地說，『我主要是想見Severus Snape。他還活著吧？』

Voldemort的紅色瞳孔散出邪惡的光芒，乾癟的嘴唇掀開。『幸運地，他仍然活著。非常有趣，Sirius Black。在知道他是如何利用你之後仍然要見他？爲什麽？』

『有很重要的問題必須當面問清楚。』

『即使因此失去生命？』

『像你這種人無法理解世界上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Sirius看著對方的眼神就好像Voldemort是一隻無用的蟲子。

黑魔王的頭側向一邊，仿佛算計什麽，接著拉起單薄的嘴角做出一個虛假的微笑，緩慢地點頭。『我突然覺得今天很慷慨。』他說，『反正我原本就不打算讓他活過今晚，你也是。那麽，』他舉起魔杖在空中做一個動作，會議室的門打開進來兩個戴著銀白色面具的食死人。『完成他臨死前的希望。帶他去Severus那裏。』

兩條手臂被食死人粗魯地抓住，Sirius被帶往房子的後方，進入一條向下的骯髒樓梯，他猜測這是屋子的地窖。房子原本就很昏暗，想不到地窖裏更加漆黑，沒有任何照明。食死人帶著他到最裏面的某個門前，魔杖在門上敲打。

隨著門的開啓，食死人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只有粗暴地將Sirius推進去，然後門輕輕地關上。

雙眼適應黑暗，Sirius察覺這是一個正方型的房間，裏頭比外面更加黑暗。他在由門縫下流泄進來的微弱光線中，看到蜷縮在角落的黑髮男人。Severus Snape雙腳貼在自己的胸前，肩膀向前緊縮，頭低垂著，沒有任何動靜。

Sirius的呼吸急促又粗劣，拳頭在身側握緊，如此用力以致于關節發白；指尖掐進手掌裏，但是卻沒有感覺刺痛。他慢慢靠近對方，居高臨下俯視另一個男人。Sirius突然間很想知道自己的臉上流露出的究竟是憎恨，還是深深的愛戀。

接著，Snape的身體稍微抖動，抬起頭望向Sirius。

那是一雙空洞又茫然的雙眼，雖然刻意壓抑，仍然看得出來裏面帶著輕微恐慌。

聲音擠在喉頭，想說的話突然哽住，Sirius看著這雙曾經熟悉的黑色眼睛，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他記得這個，那是與Snape完全不相符的眼神，他在Voldemort的腳邊看過，在對方被囚禁的石穴裏看過。那是被完全破碎沒有靈魂的人才會有的神情。

這只是演出。Sirius想，這是Severus Snape爲了博取信任及同情，虛僞的演出。他的雙拳顫抖，深藍色的眼睛著火般地盯住另一個男人，試圖尋找任何能證明Snape正在作假的蛛絲馬跡。

Snape沒有發出聲音，只是一直這樣茫然地看著他，Sirius緩緩地蹲下，然後發現不對勁。黑色的眼睛沒有隨著他位置的改變而隨著往下，而是一直維持在原本的方向，看著虛無的黑暗。棕髮的男人突然感覺到心臟猛烈的撞擊，他伸起一隻手在Snape的臉前揮動。對方沒有反應。

Snape看不見。

Sirius用力吸氣，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突然感到痛苦。Snape看不見，他的眼神無法對焦，他的視線無法聚集，他只是面對感覺有人的方向，其實什麽都看不見。Sirius伸出手觸碰黑髮男人緊繃的肩膀，Snape用力地向後畏縮，並且低下頭。

梅林，Sirius在心裏尖叫，這不是他以爲會看到的。他以爲會看到躺在血泊中受盡懲罰的男人，看到男人對他憎恨的怒視，看到Snape故作堅強的假笑。然後他就可以奚落對方，嘲弄對方，羞辱對方，最後，或許可以親手扼死這個虛僞的叛徒。他沒有期望會看到像這樣的Severus Snape。

Sirius向前傾，靠近那個不自覺猛烈顫抖的男人耳邊。

『是我，Sirius Black。』他說。

第十一章  另一邊的故事

『是我，Sirius Black。』

Severus在絕對寧靜的黑暗世界裏聽見這個聲音。他把臉轉向發出聲音的位置，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知道自己正睜大雙眼，只是黑暗的世界並沒有因此發光。他知道有人正在靠近，正在嘗試接觸，Severus不想被任何人觸碰，他期待的不是這個。

他期待的是一個徹底的死咒。

只是那個撫摸非常熟悉，是被深深刻在心裏的那一個，他計畫帶著這個強烈的知覺走到生命的終點。猶豫地，Severus抬起手張開五指，接著一支溫暖的手掌包裹住他的。

Sirius Black的呼吸在臉旁，他將臉轉往那個方向，接著已經破裂的嘴唇被柔軟的雙唇蓋住。感覺溫熱的舌尖舔舐他，Severus稍微開啓唇瓣，迎接對方的闖入。與他們之前經歷的那三次激烈的親吻不同，這是一個溫柔且輕軟的吻。Black的舌尖小心翼翼地品嘗他的齒間，柔軟地接觸他的舌瓣。Black的味道是野菜與青草，而他知道自己嘗起來像什麽。

他的味道是鮮血。

Severus的嘴唇內側幾乎完全破裂，那是自己咬爛的。他知道自己缺少一顆牙齒，那是被打斷的。他在純粹的黑暗裏伸手探查對方，急促地呼吸。Sirius，他想，我看不見你的臉。我看不見你的臉。

這個吻持續很久很久，然後像是有人敲打Severus膠著的腦袋，他用力地推開對方。『Black，』他聽到自己完全破碎的嘶啞聲音，『你在這裏做什麽？』幾乎是怒聲咆哮。

Black同時也發出聲音。『你的眼睛…』他說，夾雜惶恐的呼吸。『Voldemort對你做了什麽？你…你看不見嗎？』

Severus沒有回答，嘴唇因爲憤怒而輕輕發顫。他別開臉閉上雙眼，許久之後由緊咬的牙縫裏發出憤怒的聲音。『你這個白癡，Black！回答我的問題，你該死的爲什麽在這裏？』

『很明顯，我被俘虜了，第二次。』Sirius回答，『我說想見你，Voldemort竟然答應。』他發出無所謂的聲音，『所以我就在這裏了。』

『Black，你真是一個徹底愚蠢、衝動、沒有大腦、自以爲是、善作主張的混帳！』Severus怒聲說。『你不應該在這裏！』

『閉嘴！』Black吼叫，『我來這裏不是想聽你詳細說明我的人格特質！』

『那麽你想要什麽？』Severus說，重新面對聲音的來源，瞳孔無法對焦地顫動，『更多的酷刑咒？更多的割傷或燙傷？更多的饑餓更多的拷打？Black，你應該回鳳凰會找你親愛的黃金教子！』憤怒的鼻息溫熱地噴出，Severus嘶叫，『黑魔王這次不會再放過你的生命，你對他毫無用途！他會殺死你！』

『想知道更新的消息嗎，Snape？Voldemort說不會讓我們兩個活過今晚。』Black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因爲這個事實讓Severus輕微地挪動一些。『但是我他媽的一點都不在乎！』他的音量放大，幾近嘶吼。『我原本打算親手扭斷你的脖子，但是在那之前，我得聽你親口說。』Severus想像對方的表情，必定是充滿憎恨與憤怒。

『你終究決定親手了結我的生命嗎？』Severus讓自己冷笑著說。

『原本有這個打算。但是…我後來思考過。很多事情不明白，所以…』黑暗的世界安靜一陣子，接著再度說話。『總之，我後悔了。我想我可能有些過於衝動…』

『你思考？』

『對，就是大家常說的那種思考。然後回去之後我看到你的血。』

『Black，你是男人，看到一點血沒必要大驚小怪。』

『他媽的，Snape！告訴我爲什麽！』Black急躁地吼叫。

『爲什麽？』Severus儘量維持輕蔑的冷淡，但是在黑暗中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否仍能呈現出冰冷。『因爲我們需要鳳凰會的位址，而你是一個如此好操縱的Gryffindor。』他說。

『這個我知道。我不明白的是你爲什麽主動吻我，爲什麽對我做出那種要求。』Black說。Severus想到自己的要求。上我，我要感覺你進入我。他低下頭想隱藏浮上臉頰的溫熱。Black的聲音繼續。『你知道就算不那樣做我仍然會帶你回去。我一定得知道原因。』

『那很重要嗎？』

『非常重要！』

『該死，Balck！』Severus嘶聲低吼。『你真的是我所見過最魯莽的男人！』

『你也是我所見過最頑固的男人！』Black強硬地回嘴。『就是這樣我才放不下…』

之後是一片寧靜，沒有人再說任何話。一陣子之後Severus終於重新開口。『所以…我們都活不過今晚？』

『Voldemort說的。告訴我一切，Snape。我們都即將死去，那麽又會有什麽損失？』

猶豫許久之後，Severus發出聲音。『確實沒有。』抬起臉面向應當是Black的方向，他低聲說。『事實上，那一刻我就應該死去…』

***

雖然石室裏總是潮濕黑暗，Severus Snape個人擁有的那一間卻點滿燈火。這裏不像Hogwarts的地窖，沒有滿牆的書櫃，沒有古老的家具，這裏的一切原始且儉樸。但就算是充滿火炬及擁有簡易的壁爐，不知爲何Severus仍然感覺寒冷。

Albus Dumbledore的死亡正式觸發光明與黑暗兩方的戰爭，食死人新的據點在這個位於英格蘭島偏遠的深山裏。這是一個巨大的石洞，在這邊他們可以順利地隱藏行蹤，取得勝利。

他站在熬煮的大釜前攪拌原料，淡紫色充滿水氣的煙霧嫋嫋上升。魔杖輕輕敲打邊緣，沸騰的藥物稍微平緩。Severus將稍微遮掩臉龐的黑髮向後撥開，面向房間門口。

『進來。』他說。

木製的門打開，發出吱呀的聲響，一個身型高瘦皮膚白晰的金髮少年跨入，有些猶豫地在門口徘徊。

『教授。』少年開口。他的下巴稍微向下縮，與他原本長久刻意表現在外的傲慢不相符。這少年此刻看起來就跟其他任何一個平凡的孩子一樣。

『Draco。』Severus點頭，『請坐。』

Draco Malfoy坐在他的魔藥教授面前，牙齒咬住內唇。『我…』他說，『那個晚上…天文塔…』

Severus從鼻孔噴氣，空白的面具掛在蒼白的臉上，Draco不知道對方真正的想法。『已經發生的事實不用再反復回憶。重點是未來。』Severus回答。

『我不太能確定。』Draco扭絞手指，灰色的眼睛有著微微的恐懼。『關於明天晚上…還有父親…』

『你的父親有他的理想。Draco，永遠不要做自己無法完成的承諾。』

Draco沈默地盯著桌上一個燒焦的痕跡。『我沒有辦法。我永遠沒有辦法，父親不會懂，你們都不懂。』他低聲說，是青少年常有的憤怒語氣。『我不想要這一切，我只想離開做一個平凡的…巫師。』

『你想要逃跑？』Severus輕輕地問。灰色的眼睛看住黑色的，即將十七歲的少年看起來很驚訝。

『我不懦弱，教授，我知道我不應該逃走…但是黑魔標記…我不能確定…』蒼白的少年發出痛苦的聲音，坐在椅子上像一個普通的孩子。『我會被找到的。父親會親自捕捉我獻給黑魔王…』

Severus歎氣。Malfoy家的獨子總是要展現Malfoy家的傲慢，但是他永遠沒有辦法做得跟他的父親一樣好。Draco是一個內心柔軟的孩子，Severus知道。他看著這孩子成長。

那麽你要怎麽辦？Severus想。在曾經類似的年紀遇到類似的情形沒有任何人給予他忠告，他渴望友誼與關心，他的同袍給予他友誼，黑魔王給予他關心，於是他一頭跌入深層的黑暗世界裏。然後呢？你付出代價不是嗎？完全由自我意識做出來的黑暗決定在之後都讓自己如此困擾，掙扎許多年仍然無法從罪惡中解脫，何況是像Draco Malfoy這樣內心柔軟，優柔寡斷的孩子。

搓揉自己的臉，Severus思考許久，走到一個木頭箱子前，裏面放的是他自製的魔藥。多骨纖長的手指在那些精緻的玻璃瓶端撫摸，然後挑出其中一個。他回到金髮的少年面前，將那一瓶透明的藥水放在桌上。『隱身藥水，改良過的。』他說。『當然沒有Potter的隱身斗蓬好。每一次只要五滴，可以維持兩個小時。』

Draco伸手拿起那個瓶子端詳，裏面的藥水不多。他把手放在膝蓋上，抬頭看向站立的魔藥教授。『我不知道要去哪裡，還有我的母親…』

『自己做決定，Draco。你是一個Slytherin。Slytherin生存，爲自己生存。』

少年猶豫地站起轉身，在走向門口時聽到他的教授低沈的嗓音。『Draco。』他回過身面對Severus，那個男人低頭觀察大釜，黑色的頭髮蓋住他的臉。『無論決定是什麽，永遠都不要後悔。』他說。

Draco點頭，旋開門把消失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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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刻Draco不在，隔天早上也是。Lucius向黑魔王解釋他的獨子只是在附近散步。一直到食死人晚上的聚會，滿十七歲應當要在今晚接受標記的Draco Malfoy沒有出現，Malfoy夫妻跪在Voldemort的腳邊哆嗦。

『我的王，』Lucius聲音中的高傲消失，取代的是明顯的恐慌。『我會親自尋找他，將他帶回您的腳邊。』

『我不需要臨陣脫逃的叛徒。』Voldemort紅色的狹長眼睛冷冷地燃燒，舉起魔杖對準蒼白的Narcissa Malfoy。

Severus Snape一向不喜歡這個時刻。在酷刑咒詛咒之下每一個人都會變得非常脆弱，而他痛恨脆弱。他隱藏在銀白色的面具之後，抽離思緒不去注意Narcissa痛不欲生的尖叫，Severus讓自己猜測，離開黑暗命運的Draco Malfoy會去哪裡，他那樣建議是解救這個孩子或者是傷害他？

黑魔王的惡咒停止，Severus聽見Bellatrix Lestrange的聲音，立即注意前方的動靜。那個黑色捲髮的女人跪在Voldemort面前，一向瘋狂的聲音消失，取代的是尖銳的指控。『我的王，這不是Narcissa的錯！我親眼看見，我親眼看見了，與Draco最後一個對話的是Severus Snape！我的王，我知道他，他一直是一個叛徒，一直都是！』

Severus立刻向前站，恭敬地弓身。他知道Bellatrix 不喜歡他，但是又有哪個食死人真正喜歡他？當然，殺死Albus Dumbledore的功勞是Severus的，黑魔王最信任的也是Severus，他們嫉妒。

『我的王，』Severus的聲音是一貫的低沈與冷靜，他抬起頭與Voldemort視線接觸，感覺對方正在翻攪他的記憶。『我的王，那個孩子的確來找過我。對於今晚Draco有一些…過於興奮，我安撫他的情緒。』

黑魔王嘴角上勾扯出一個醜陋的微笑。『當然。我信任你，Severus。』他說。

『也許Draco被俘虜了。』Severus撒謊，發自內心希望Draco能躲得越遠越好。『那些鳳凰會的人…』

『那些鳳凰會的人。』黑魔王刺耳的嗓音聽起來充滿惡意。『我們會勝利的，我忠實的隨從們。』他面向其他的食死人說，『Lucius，找你的兒子回來。如果他被俘虜了，我們會想辦法救他。』

Lucius扶著不停顫抖的妻子再度親吻黑魔王的衣袍，誠摯地感謝Voldemort的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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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verus在他的石室裏閱讀。從Hogwarts裏帶出來的書本不多，他卻再也無法回去拿取。Severus知道自己正被通緝中，他不能冒險。這本書是自己喜愛的一個著作，裏頭深刻地描述每一種黑暗魔法的使用、解除與症狀。

突然地，左前臂疼痛地燃燒，他拋下書本抓住自己的黑暗標記。Severus一刻不猶豫，立刻衝往集會的石室。在正中午召喚，必定是什麽緊急的事情。

然後他看見Draco Malfoy。

Severus在石室門口凍結，每一個食死人都整齊地排在他們的位置，Severus察覺自己是最後一個被召喚。他不喜歡這樣。邁開一貫的步伐向前，他的雙眼直直盯住正前方的黑魔王，完全不看向躺在地上仿佛屍體一般的蒼白少年。

經過Bellatrix的位置時，他聽到那個女人喜悅的笑聲。不理睬其他人的眼光，Severus恭敬地跪下親吻黑魔王的衣袍。『我的王，請原諒我的延遲。』他說。

Voldemort卻沒有說任何話，Severus感覺更加糟糕。他沒有抬頭，用眼睛餘光瞥向另一邊的Malfoy夫妻。Lucius的表情很凝重，Narcissa則有一雙紅腫的眼睛。

『Lucius找到他的兒子。』終於，Voldemort開口，冰冷的語氣。『Severus，我忠誠的魔藥大師。你知道他跟我們說了什麽有趣的秘密嗎？』

Severus沒有回答。沈默不是好主意，但是在知道Draco究竟說什麽之前，閉嘴是明哲保身的方法。幸運的話只會得到幾次酷刑咒詛咒，那些他可以承受。

『你叫他逃走！』尖銳的聲音是Narcissa的，她的聲音破碎，明顯地嚴重哭泣，『你居然鼓勵他背叛黑魔王！』

Severus咬住嘴唇，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他抬起頭面對Voldemort，在開口之前就被詛咒擊中。Severus痛恨脆弱，而此刻在衆人面前不停滾動尖叫的自己正是他所痛恨的。他收縮四肢，全身痙攣著，每一根骨頭都被刺穿，還有他的肌肉與神經。Severus嘗試咬住嘴唇停止疼痛的吼叫，但是他沒有辦法，他沒有辦法。

終於停止之後，讓Severus驚訝的是投擲惡咒的不是黑魔王，而是Lucius。與他兒子相仿的灰色眼珠憤恨地瞪視，接著轉身面對Voldemort。『我請求您，我的王，讓我親手殺死這個害死我的兒子的叛徒。』

躺在地上仍舊抽搐著的Severus看向Draco，那個少年依然安靜地躺在地上，如同一具屍體。他的胸口不再起伏，眼皮沒有顫動。看看你做了什麽，Severus痛苦地想，你竟然以爲可以解救那個孩子。你就是他，你們都無法被拯救。

黑魔王先是不說話，接著走到Severus面前。『Lucius，我很高興你能親手殺死Draco展現對我的忠誠。』黑魔王說。Severus用上臂支起身體，恢復成不穩定的跪姿看著Voldemort。後者繼續說，『而Severus，我想這只是一個意外。Draco誤解你的意思。』

『我的王。』Severus親吻黑魔王的長袍邊緣，恭敬地開口。『我對你的忠誠從沒有改變過。』

『這幾天你先待在房間裏，Severus。』黑魔王點頭，紅色的瞳孔裏仍然一片冰冷。『時間會證明一切。』他說，舉起手招呼站在左側兩個高壯的食死人。『送他回去。』

Severus的手臂被兩個同袍強力地夾住，他想抗議自己仍然可以行走，但咬住舌尖吞下即將說出口的話。在走到石穴的門口時，聽到黑魔王冰冷的聲音。『對了，Severus，你的魔杖。』他說，『我想最好還是由我保管。』

此刻的Severus真正感覺到滑下背脊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