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阿茲卡班

Severus Snape睜開眼睛。他習慣在清晨六點醒來。他慢慢坐起身,搓揉臉讓自己清醒,接著轉頭看向他的房間。掛著閃亮裝飾的聖誕樹正在閃耀--Sirius堅持要將聖誕樹擺放在這裏,即使耶誕節早已過去--那個東西影響了Snape的睡眠,但他竟然不在意。房間正中央是一張小方桌,底下有許多抽屜。奇怪的是抽屜裏的空間很大,Snape可以將用品通通放在裏頭。正對他床鋪的牆壁邊釘著簡易的樟木書櫃,放置的書籍常常更新。Sirius認爲書本放在Snape房間會比放在他那邊有用,對於這一點Snape有相同的想法。

耶誕節假期過後已經三個月,假期間Sirius大部分都待在Grimmauld Place 12號;偶爾拜訪朋友,並且在那邊過夜。他們恢復Lupin結婚那夜前的奇妙特殊關係,那一個晚上發生的故事已被遺忘。Sirius完全沒有記憶,Snape不讓自己記憶。只是他們不再傳遞紙條,樓梯間的矮櫃也撤去。

地下室裏的那張小方桌,或者可說是Grimmauld Place 12號的餐桌,Sirius堅持每天都要在這裏用餐,與Snape一起。他不再讓Snape爲他準備早餐,這讓後者有點失望。Snape覺得烹飪是唯一跟他以前的職業--魔藥學教授--類似的工作。Grimmauld Place 12號的男主人有時會將他的工作帶到地下室進行,通常是關於毒藥或者是某些黑魔法的問題。他們針對內容進行討論。雖然說是討論,大多是由Snape解釋,Sirius筆記。

Snape一天的工作很例行。他早起,折疊棉被--現在他擁有一床非常溫暖的被單,墨綠色--整理自己的房間,梳洗。通常這個時候樓上臥室會傳來摔落地板的碰撞聲以及狗嚎般的吼叫,接著是淋浴聲。Snape利用這個時間回到地下室,從前是迴避,現在則是等待。他會穿上整齊的長袍,仔細地扣好每一顆鈕扣,等待Sirius端早餐下樓。

Sirius總是穿著T恤及短褲。他的雙腳很白,小腿上有濃密的深棕色毛髮。Snape懷疑若有螞蟻不小心誤闖Sirius的小腿,是否能夠安然無恙地離開那片叢林。他們安靜地吃早餐,交換預言家日報的版面,對誇張及明顯作假的新聞下尖刻的評論,因爲刊載在上面的笑話及諷刺漫畫露出雷同的嘲諷笑容。接著Sirius收拾餐桌清洗食具之後回臥室換裝,從呼嚕網去魔法部上班。Snape則開始打掃屋子,接著利用閒暇時間閱讀Sirius從圖書館爲他借回來的書籍。

有時Sirius由呼嚕網回家,有時從大門進入,有時根本不回家。那種時候代表正追擊某個通緝犯。Snape不必由預言家日報發行的號外便可以知道對方是否死亡。

他被Black制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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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部的圖書館裏頭很安靜,只有翻閱書籍的沙沙聲。與Hogwarts的圖書館不一樣,這裏放置的多半是跟法治、系統、黑魔法防禦、毒物辨識或者其他之類的工具書。圖書館的天花板很高,並且有很多玻璃窗。Auror部門審訊組的組長Imgram Gabb在堆到幾乎跟天花板一樣高的藏書中尋找,關於兒童心理學的那一本。並不是說他們逮到了嬰兒黑巫師,而是爲了他的外甥。

當Imgram看到他的同事,外勤組的組長坐在圖書館的桌子前時,他覺得自己的下巴就要撞到地板上。於是他決定過去弄清楚發生什麽嚴重的事情。

Sirius知道對面的位置有人坐下,他從書中擡起頭,看到Imgram五角形的臉,以及細長的眼睛。Imgram對他說,『梅林的鬍子。我以爲看錯了,真的是你,Sirius Black?』

Sirius無奈地看著對方。『我不覺得有需要用如此誇張的音調來闡述這個事實。』

『我倒覺得這種音調完全能符合我的震驚程度。Sirius,你在閱讀?』

外勤組的組長點頭。『查資料。』他說。

『黑暗詛咒?穿越邪惡的秘密?』Imgram翻查對方放在桌上的書。『我以爲你對解除惡咒沒有興趣。』

Sirius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目前有一些…需求。』

Imgram翻完整疊書,接著將雙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Snape?他給你什麽樣的麻煩?』

『事實上,』Sirius歎氣。『完全沒有。如果他製作的恐怖料理不算在內的話。』

『我能理解,Sirius。』Imgram點頭,他的眼中流露出關心。『如果是我也希望能快一點擺脫他。』

『不要對我來同理心那一套。你不能理解。』Sirius說。『他是一個…』讓人著迷的傢伙。他對於腦袋突然迸出這個句子感到驚愕。Sirius瞪著桌上的書用力眨眼睛並且深呼吸。讓我著迷。他又對自己重復一次。然後他擡起頭看著他的同事。『Snape是一個很特殊的男人。』他說。

『怎麽說?』Imgram好奇地問,『你一開始不是這樣反應的。』

Sirius對Imgram緩緩搖頭。『你不會明白。』他回答。回憶與Snape相處的這半年多,Sirius意外地發覺對方如何的有趣。那個男人的腦袋裏幾乎裝著全魔法界最艱深的知識,甚至連如何清除壁爐理頑固的煤灰都有一套最有效的方法。他們討論時局,批評政策,互相激辯及嘲諷對方。梅林,甚至連喜愛的食物口味都類似。就像心靈契合。他想。Sirius帶著自己也不太瞭解的感覺回憶這一切,愉快、幸福,以及深入內心的悶痛。真是讓人難以理解。他疑惑著。

Imgram興味盎然地看著他的同事。『你知道Snape拒絕部裏派解咒師幫他。』他說。『你們談過詛咒的事情嗎?』

Sirius輕輕搖頭,這是他覺得怪異的一點。Snape絕口不提與詛咒相關的事情,包含過程、內容、細節。Sirius偶爾不小心提到他的堂姊的名字,這總會讓對方流露出詭異的表情,Sirius認爲那是刻意壓抑的憎恨。『我想,或許我可以嘗試找到一些資料。』他輕輕地說。『一輩子待在同一棟屋子裏,太可怕了。』他一定很想離開Grimmauld Place 12號。Sirius發現自己竟然因爲這個想法而難過。

『或許你可以去問一些黑巫師。』Imgram提議。『可惜關在阿茲卡班的那一些幾乎都瘋了。在外奔波的我們還沒逮到。』

『希望你不是正在暗示我荒廢了自己分內的工作。』Sirius瞪視對方。他用手抓住淩亂的頭髮喃喃地說。『但是你的意見很好。去阿茲卡班一趟,Malfoy在那裏。』

對於外勤組組長的回應Imgram很詫異。『你確定?』他問。『Malfoy瘋了。』

『總是得嘗試。阿茲卡班沒有催狂魔,他們不會瘋得很嚴重。』

『事實上我們認爲這些人在更早之前就有些精神失常。』Imgram用他的手指撫摸嘴唇。『他們對於Voldemort的狂熱幾乎到達不正常的程度。』

Sirius知道。但是他仍然想去一趟。至少我嘗試過。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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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Sirius記憶中的比起來,阿茲卡班似乎明亮一些。他站在監獄的門外等待獄卒帶領他進去時,站在海邊挑望。海浪拍打巨大的岩壁,日復一日,讓岩石出現美麗的刻痕。阿茲卡班高聳的石牆在廣闊的海中相對顯得壓迫。囚犯聽得到海潮,卻見不到任何景色,Sirius不敢確定自己是否能在這種環境下再呆十二年。

獄卒檢查他身上的東西,暫時保管他的魔杖,接著帶領他進入一個小房間。Lucius Malfoy已經坐在那裏等待。Sirius觀察他拜訪的對象,Malfoy變得衰老,跟他年紀不相符的衰老。昔日傲慢的眼神轉變成焦躁卻又有些茫然的神色,不停地眨著,好象看不太清楚。原本白金色的頭髮變成乾燥的灰白。

Malfoy在位置上不停蠕動,並且眯著眼睛觀察Sirius。『雜種狗!』他噴出口水咆哮。『你來了?不,你沒有離開過。沒有人可以離開。』他哈哈狂笑,接著用力喘氣。『他媽的,我的心臟好痛!讓我出去接受治療!你們這些愚蠢的、狗娘養的、該死的…』他歪著身體嘗試用背後的手對Sirius做一個粗魯的手勢。

Sirius雖然感覺驚訝,仍舊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Malfoy,看到你跟以前一樣感覺真好。』他對囚犯露出笑容。『事實上,我要問你一件事情。』

『有關於魔法部嗎?』Malfoy盯著Sirius身上有著Auror標章的斗蓬。『我認識許多魔法部的官員。』他的聲音變得傲慢高亢,並且用眼角輕蔑地瞥視對方。『對你的升遷有極大的幫助。』

『感謝你的好意。如果我有這方面的需要會再麻煩你。Malfoy,』Sirius抑制自己的緊張,儘量讓這一切像個普通的閒談。『關於Severus Snape,你知道多少?』他問。

但是Malfoy似乎不這麽想。他的雙眼突然大睜,面孔扭曲地尖叫。『那個無恥的叛徒!該死的叛徒!下賤的奴隸!他活該!他活該!』他在座位上更用力地扭著,但因爲雙手被銬在背後的椅子上而無法移動。

『你是什麽意思?Malfoy?』在燥動的Malfoy刺激之下Sirius忍不住跟著大聲咆哮。『Bellatrix對Snape做了什麽!他媽的告訴我!』

Malfoy停止尖叫,喘著氣卻露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喔,你想知道嗎?』他的聲音轉爲柔和,好像那是什麽天大的秘密。『那很有趣,真的很有趣。誰能想到Bellatrix能把Severus逼到那種程度?我們都得到很大的樂趣。』他的表情看起來很享受於當時的情景。『他活該,那個無恥的叛徒,下賤的奴隸。喔,那真的很有趣。』然後他開始輕輕地發出笑聲。

Sirius感覺手臂的汗毛豎立。下賤的奴隸。Malfoy說了兩次。『我想那個詛咒跟我的家族有很大的關連。』他假裝瞭解地說。

『跟你的家族?哼,我明白了。』Malfoy俯下身體下巴貼在桌上擡起眼睛看著對方。『他找上你嗎?我敢說你也能從中得到樂趣。』他的臉上出現一個扭曲的微笑。

即使Sirius不明白,卻能感到深入脊髓的冰冷。『哪一方面的?我得確定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問。

『你一定能得到樂趣。』囚犯閉上眼睛,仿佛正在回憶一件甜蜜的記憶。『看他只能睡在骯髒的地板上,只能在他骯髒的倉庫吃發黴的麵包。喔,我最喜歡這個,他的技術很好。Bellatrix把他訓練得很好,打掃、清洗。要是不滿意就用力鞭打他,你會喜歡的,他的慘叫,還有鮮血…』他的雙眼突然睜大,表情變得猙獰。『他媽的,我的心臟…該死的讓我出去治療!』Malfoy吼叫。

Sirius無法感覺自己的呼吸。這該死的是在說什麽?他的雙手冰冷,而他不確定自己再度開口時聲音會不會發抖。如果Malfoy說的是事實,這個詛咒未免太過於病態。他喘著氣讓自己平復,但是卻毫無作用。

『這個該死的…』Sirius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如此微弱好象隨時會消失。『該死的詛咒到底是…』

Malfoy的頭嘗試靠近他,用一種低聲的耳語。『那不是詛咒,小Balck。那是契約。他自願接受的,奴隸契約。』

被帶離開時Malfoy的仍然嘗試回過頭狂叫。『你可以命令他,Black!你是他的主人!你會喜歡的!命令他!他會爲你做任何事情!你是他的主人!』

Sirius抓住斗蓬的邊緣,終於忍不住全身的戰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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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Grimmauld Place 12號已經是深夜了。Sirius從大門進入家裏,屋子裏很安靜。站在整潔的屋子裏Sirius卻覺得想嘔吐。與Malfoy的對談之後,讓他開始感覺整棟乾淨的房屋就像是邪惡的地獄。每個角落的一塵不染,光亮得可以反射的地板,擺放整齊的物品。這些都很病態。

他慢慢地走到樓梯間,站在通往樓下的轉角處。地下室很暗,他知道他的房客睡著了。在地板上蜷曲著沈睡。他以爲他的房客只是習慣那個居住環境,睡在地板是個人偏好。他以爲他的房客只是孤僻或羞恥,所以不願意到寬敞的主空間用餐。他不知道這一切都是黑暗契約的一部份。

Sirius走到地下室的門口,坐在最後一階階梯上。Malfoy透露的不多,Sirius仍然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但是Malfoy提起的那些已經讓他不舒服,Sirius不確定自己是否想更深入去瞭解。Snape爲什麽要接受,他認爲Snape絕對不會屈服。受到哪方面的逼迫?還有那四年,那種可怕的生活--Sirius相信他的堂姊絕對不像自己--這男人是怎麽熬過去的?

他把頭夾在兩個膝蓋之間,雙手在膝前交叉。四年前,Severus Snape殺死Albus Dumbledore那一年--他們後來知道這是受到Albus本人的指使--Snape因此受到Voldemort最大的信任,他帶著Lucius Malfoy親手寫的Malfoy莊園地址交給Sirius。他們攻破了食死人最大的巢穴,卻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資訊。

四年前,Severus Snape失蹤的那一年。他們以爲他叛逃,或者死亡。沒有人搜尋他,沒有人在乎他。

Sirius慢慢地回憶,前後搖晃身體。他突然明白當自己想到地下室的那個男人時那種奇怪的感覺是什麽。

於是Sirius坐在樓梯間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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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verus Snape六點整清醒,一如以往。他起身折疊被單,將所有的東西放置整齊,接著拿起自己的盥洗物品推開房門。看到Sirius睡在他的門口樓梯上的確讓Snape稍微驚訝。他皺著眉,確定自己身上穿著整齊的睡衣,接著低下身體凝視對方靠在牆壁上沈睡的臉。

Sirius沒有喝酒,這一點可以確定。也許是夢遊,或者是走錯房間。Snape爲自己第二個想法皺眉。他挺起身體將頭髮撥弄整齊,稍微遮掩自己不健康的臉,接著舉起手輕輕拍打沈睡中的男人。

Sirius慢慢搖頭,然後突然睜開眼睛,當看到面前的男人時他明顯地受到驚嚇。左右張望之後,Sirius開口。『我在這裏睡著了。』

『顯而易見。』Snape假笑。『在自己的家裡迷路找不到臥室也算是一種特殊才能。此外對於如何像犬貓般平穩地窩在階梯上睡覺而不摔下你自然非常熟練。』

Sirius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沒有回答。不知道爲什麽Snape的頭髮老是垂到面前遮住他的臉,不過看得出來他再度漸入健康。他的臉色比蒼白好一點,眼睛底下的黑眼圈也慢慢消失,臉頰長了一點肉。Sirius甩頭讓自己清醒,接著他想到他在這裏睡著的原因。

於是Sirius站起身,狹窄的樓梯間讓兩個人有些接近,他看到Snape往後退進他的房間。Sirius緊張得喘氣。

『我昨天去阿茲卡班。』他說。

Snape疑惑地看著對方,接著臉頰失去血色。『你去見誰?』他沈聲問。

『我見到Lucius Malfoy。』

Snape的臉沒有表情,眼睛裡像是有什麽東西關閉。『他應該是瘋的。』他說。

『瘋得很嚴重。』Sirius走進房間,這個空間狹窄得讓他的心臟快要爆炸。『我想問他一些事情。』

『打探到需要的消息了嗎?鬼祟的Griffindor。』Snape雙手在胸前交臥,斜眼瞪視對方嘲諷地說。

Sirius卻沒有因此反駁,這讓Snape感覺不妙。『我想找到解除詛咒的方法。』他輕輕地說。『我認爲你會需要一枝新的魔杖。或者到三根掃帚喝一杯。』跟我。

房客沒有回答。他的臉上像戴了一層面具,雙眼恢復成警惕的樣子。

『他們到底是怎樣…』Sirius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懇求。『Malfoy說的那個…東西,簡直是…』

『病態。』Snape說。

一片安靜。樓上傳來七點整的鍾響,在整個屋子裏迴蕩繚繞。

『你會遲到。』Snape又說。

『我會請假。』

沈默。

『你確定想知道整個過程?』Snape柔滑的嗓音說。『你確定你纖細的情感可以承受真相?』

然後他聽到Sirius粗重的聲音。『告訴我。』

那是個命令。

『那麽,在說之前先請問,你認爲一個將死之人能有多少殘餘價值,我的主人?』

第十二章  殘餘價值

白色孔雀在庭院裏散步。兩旁種植的樹木蒼鬱地往四周伸展,鋪著白色石頭的小徑反射月光。遠遠地傳來靴子急促踩踏以及斗蓬被風吹動的聲音,走在小徑上穿黑斗蓬的兩個男人有些喘氣。

『快一點,MacNair。』較矮的那個說,『黑魔王不會高興我們的遲到。』

高大的男人肩膀很僵硬。『我們會被懲罰嗎?』他問。

兩個人轉過庭院,第一個男人回答。『一定會。』他的聲音顫抖。

進入小徑盡頭的屋子之後他們聽到尖銳又痛苦的叫聲。兩人對看一眼,眼裏都帶著恐懼。黑魔王必定在懲罰某個人。由尖叫的淒厲程度及持續的時間判斷,這個人,無論他是誰,應該剛受沒有多久的懲罰。他們匆忙奔進某個大房間,發現那個原本作用應該是舞池的大廳裏已經站著許多穿著相同樣式黑斗蓬的人。他們圍繞著成一個圓圈,尖叫聲從圓圈中心傳出。

當兩人踏進房間尖叫聲立刻停止,取而代之的是粗重且斷斷續續的喘氣。黑魔王站在圓圈的最前端,抬起眼睛看向他們。Voldemort腥紅狹長的雙眼在兩人的臉上來回瞪視,乾癟的嘴邊上鈎成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兩個遲到的男人立刻跪倒在地。

『我的王,原諒我。』他們同時這樣說。

紅色瞳孔沒有頭髮的蒼白男人點頭。『我忠心的僕人,你們遲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帶著興趣,似乎這兩個害怕到發抖的巫師是什麽有趣的東西。

Voldemort慢慢地舉起魔杖,兩個遲到的食死人頭低垂到幾乎撞到地面,他們全身發抖,認爲自己將受到嚴厲的懲罰。『饒了我,求求您。』兩個男巫師絕望地求饒。聲音因爲恐懼而顯得微弱。

但是黑魔王仍然施放了咒語,魔杖頂端發出光芒。奇怪的是兩個遲到的巫師卻沒有感覺疼痛,而圓圈中央再度傳來尖叫。

『過來,我的僕人。』黑魔王看起來似乎樂在其中。『來加入我們。』兩個男人對看一眼,很快地從地上爬起來,哆哆嗦嗦地靠過去與圓圈融成一體。在看到中央的男人之後,兩個巫師吸了一大口氣。

『很驚訝嗎?不,舉起你們的魔杖,Walden與Antonin,我知道你們是,每個人都是。』黑魔王停止對位於中央的男人的惡咒。那男人在地板上幾乎蜷成一團,這跟他原本高大的身型完全不同。腥紅色的眼睛環視過每一個人,那些穿著黑斗蓬的男女們低著頭,沒有人敢與他的雙眼接觸。『你們有多麽厭惡這個驕傲的男人,Severus Snape。我們的叛徒。』

黑魔王舉起蜘蛛般多骨結的手指。『來,加入我。』他讓每個人輪流對地上的男人施放酷刑咒。

每條神經末稍都在燃燒,像是有無數片碎玻璃刺穿每一吋的皮膚,Severus Snape全身肌肉因爲僵硬而痙攣,持續的惡咒讓他漸漸陷入昏迷。他做了每一件事情,每一件份內的事,無論是黑暗的,或者是光明的。他從Malfoy莊園的守密人,Lucius Malfoy,得到親筆寫下的地址,也傳給鳳凰會的聯絡人Sirius Black。他自認爲做得很好。Severus Snape是謊言與假裝的高手。

情勢的轉變讓他措手不及,連警告的機會都沒有。某個地方出了差錯,黑魔王發現了他的叛變。也許是鳳凰會或魔法部有其他間諜,Snape永遠不可能知道。他認爲自己晚一點便可以死去,咒語的折磨只是暫時,死亡是永恒的解脫。除了沒有人會爲他哀悼的這個事實之外,Snape覺得沒有什麽好遺憾。

昏迷形成的解脫只維持一陣子,甦醒咒喚回失去知覺的男人。他顫抖著眼皮張開眼睛,什麽都看不見。眼前的人影散渙得像是鬼影,或許這就是地獄。還沒完全恢復知覺,他知道自己再度被咒語擊中。幾乎殘破的身體似乎不是他的,但是疼痛的感知卻是。尖叫聲已經無法傳遞痛苦,而無論是蜷曲或者是拉直的身體都一樣感覺深入骨髓的劇痛。

黑魔王尖銳的聲音正在說。『求饒,Severus。向我求饒,我會讓你得到解脫。』

再度得到喘息的機會,Snape的臉貼在地上,手腳用力抖動,雙眼卻向上瞪著邪惡的巫師。他不說話,也絕不求饒。

『Severus,你是我所見過最驕傲的男人。』黑魔王聽起來似乎很得意。『沒有任何人,你們,臨死之前敢像他這樣與我對視。』

Snape花了很多力氣才能開口。『來自Voldemort王的讚美卻一點都不能讓我感覺更驕傲。』然後他露出輕蔑的冷笑。

旁邊Bellatrix Lestrange狂熱的聲音尖銳地高叫。『閉嘴!骯髒的叛徒!你竟然敢這樣跟黑魔王說話!Crucio!』

但是Snape沒有感覺到疼痛, Voldemort阻止他的狂熱追隨者。『聰明。非常聰明。很想死嗎,Severus?』他說。『我改變主意了,Severus。你很驕傲,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所以讓大家來想想看,現在的Severus有什麽用途?除了作爲娛樂的對象之外?』

Snape可以感覺每一個人緊張的情緒。這個滑稽的場面突然讓他覺得很像Hogwarts的魔藥課,只是那時他是提問的那個人,緊張的是Hogwarts的學生。於是他忍不住吃笑。接著感覺每一個人驚恐的眼神。

他看到Voldemort的長袍邊緣靠近他的臉,靴子用力往他的臉上踢,並聽到鼻梁斷裂的聲音。臉跟鼻子感覺到劇痛,鮮血灌入口中,於是他開始咳嗽。

『Severus,很好笑嗎?你能做什麽?我們即將撤走,鳳凰會的人什麽都得不到。你認爲他們會再信任你嗎?你認爲我會再信任你嗎?喔,Severus,讓我想想看。』黑魔王發出刺耳的笑聲。『你好像沒有家人。似乎也沒有任何朋友。不會有人思念你,不會有人需要你,一直以來都是。你完全沒有任何價值。』

『任何人…無論是什麽…存在世上都有其價值。』Snape咳嗽著說。『就算是螻蟻…』

『夠了。』黑魔王轉身往後走。他背對每一個人站了許久,接著緩緩開口。『Bellatrix。』

被叫到名字的女巫興奮地上前。『是,我的王。我可以讓他跟Longbottom夫婦作伴。』

『不用你來教我怎麽做。』黑魔王說。『讓我教你。』他轉身面對每一個人。『Severus,你認爲任何東西都有其用處嗎?就算是不能使用魔法的麻瓜嗎?那麽讓我爲你最後的殘餘價值做最適合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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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verus Snape睜開眼睛。他習慣在清晨六點醒來。他慢慢坐起身,搓揉臉讓自己清醒,接著轉頭看向他的房間。那不能說是房間,只能是睡覺的地方。他有一床單薄的毯子、一個缺角的盤子及裂開的碗。房間其他的部分都被雜物占住。事實上比起一開始這裏已經好多了,至少他將屋頂及牆壁的裂縫修補完成,雖然冬天還是讓他凍得發抖。

Snape一天的工作很例行。他早起,折疊棉被,到屋外的水井梳洗。接著進到主屋的廚房拿取屬於他的那塊麵包,通常又硬又小。接著他點燃廚房的柴火,燒滾一大桶熱水,再拿到各個房間分送給那些陸陸續續睡醒的食死人們。比較麻煩的是他們通常會對他發起床氣,這增加了工作的困難度。

回到廚房時廚師已經開始準備早餐,這時候他不被允許進入廚房接觸任何食物。他會待在後院整理園藝或雜物。稍微利用時間進行一些清潔工作。Lestrange莊園很大,他抓住每個時間每次做一點。所有的人吃完早餐之後,Snape會暫時中斷他的清掃工作,穿上圍裙及橡膠長手套,帶著他的清潔劑跟布巾清洗一大堆的碗盤。

Snape將每個食具擦拭得非常光亮,這是契約的一部份。當然契約包含很多,比如永遠不能離開Bellatrix Lestrange的住所;比如必須維持房屋內外所有領地及每樣物品的清潔;或者只能睡在倉庫的地板,除了某些時候;或者不能到主屋用餐;當然包括必須對主人唯命是從以及一些其他的。魔法的禁止使用也在契約之內。若是違反契約會遭受比酷刑咒還讓人絕望的疼痛。Snape很確實地遵守每一條契約,並且認爲自己做得很好。他對任何工作都抱持一樣的信念。

他身上永遠都是圍裙及橡膠長手套。而他總是在做清潔工作,甚至用清潔劑將那些雜物都擦得光亮。但常常一整天清潔不到一半,黑魔王的召喚總是讓他極其痛苦地停下手邊的工作;另外還得要應付食死人古怪的脾氣。那些居住在Lestrange莊園的食死人故意弄髒他清潔過的地方,稱呼他「家庭小精靈」。心情不好毆打他,心情好時也是。好幾次Snape差點永遠無法行走。當然Bellatrix最後會幫他治療,因爲Snape的工作能力極強。

如果Bellatrix對他的表現不滿意,或者只是單純想發泄,會對他赤裸的身體進行鞭笞。鞭打次數越多,契約的力量越強,Snape知道,他得讓他們相信。其他的食死人這時候喜歡圍觀,有時候他們會要求擔任行刑者。刺鼻的血腥味與痛苦的喊叫讓他們興奮。Bellatrix只讓他吃乾硬的麵包跟清水,但他會搭配親自種植的新鮮生菜。食死人要是高興會給他一些肉。

越接近戰爭尾聲,Lestrange莊園的氣氛越煩躁。食死人們的情緒非常不穩定,於是Snape的工作越來越困難。對此他從不埋怨。Snape知道Voldemort正節節敗退,而且他的屬下似乎漸趨糊塗。其實黑魔王自己也是,Snape發覺到,邪惡的巫師讓瘋狂的想法蒙蔽雙眼。

Voldemort的失敗完全在Snape的意料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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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非常黑暗,天上沒有半片雲朵。遠方也許進行著激烈的戰爭,但是這裏感覺不到。Lestrange莊園裏只剩下兩個女巫跟三個男巫師。其中一個男巫師事實上不能被稱爲巫師,他沒有魔杖,也不被允許使用魔法。

Severus Snape關心遠方的戰事,卻無法得到結果。他穿戴著一貫的裝扮,坐在浴室裏等待。他知道黑魔王帶領全部的食死人去Hogwarts,Harry Potter必定也在。這是命運的對戰,他們無法逃避。Snape嘗試躲在會議廳外聽取另外四個留守的食死人討論,但是他們必定施放了靜音咒,Snape什麽都聽不到。

突然地,Severus Snape感覺疼痛,他的心狂跳,知道這代表什麽。左手臂的標記熱烈地燃燒,先在表皮,然後深入肌肉,最後沿著他的靜脈流往全身。Snape發出低吼,跪在浴室的地板上抱著手臂。他知道黑魔王已經被毀滅,這個突發性的劇痛會讓他,以及另外四個食死人昏迷。沒有意外的話他會比他們晚一些昏去,因爲他的身體健康。而他們不是。

他們不健康,Snape很清楚,畢竟這就是四年間他最主要進行的工作。Voldemort與那些高傲的純血巫師鄙視跟他們不同血統的人,蔑視其他的種族。黑魔王認爲失去雙面間諜身份的Severus Snape毫無用處,假裝大發慈悲地讓他擔任家庭奴隸,嘲諷這是他的最後利用價值。黑魔王這麽做只是爲了羞辱他,測試他可以忍受多久不崩潰,他知道。

Snape不准自己崩潰,雖然很多次幾乎瀕臨臨界點。夜晚獨處時他抱住唯一的一條被子--Bellatrix拿走全部的床套組,只留下最破舊的那一條,裏面甚至沒有塞任何棉花--仿佛那可以保護他。他蜷曲在角落,讓牆壁的夾角給予安全感。Snape在腦中反復復習秘密進行的計畫,那使他堅強。沒有食死人知道讓他們漸趨暴躁記憶退化的原因,他們也不知道身體衰弱的理由,他們以爲是白熱化的戰爭造成的正常結果。

因爲他們鄙視Severus Snape。毫無利用價值的叛徒。

Severus Snape卻知道,知道自己真正的殘餘價值在哪裡,而他下定決定的事一定做得到。黑魔王將因爲鄙視麻瓜而毀滅,因爲不尊重其他種族而崩台。Snape要親手醞釀他們的滅亡;親眼看見他們的失敗。

於是Snape每天用乾淨的布巾沾取漂白水擦拭Rodolphus Lestrange丟棄的健身器材上的鉛金屬板,將那整理得光亮。Rodolphus曾經因此賞給他一些雞肉,Snape沒有吃。他不吃自己釀製的毒藥。

Snape以擦過沈重鉛片的布巾擦拭其他每一樣東西,包括廚房的每一樣食具、鍋爐。包括每天都會接觸到的樓梯扶手、門把,將它們擦得光亮。他的基本裝備是長手套及口罩--爲了避免沾染自己--食死人們因爲他這種可笑的穿著嘲笑羞辱他,卻不知道已在無意間觸碰了可怕的毒物。那是麻瓜的智慧,黑魔王瞧不起的那一種(注1)。

黑魔標誌燃燒得更加劇烈,Snape躺在浴室裏想,多久之後Bellatrix才會死去?她死去多久後鳳凰會的人才會找到這裏?他誠摯地希望某個人能夠殺死Bellatrix Lestrange,解除他維持四年的羞恥情況以及古老黑暗的契約。只是目前他沒有讓自己多想這些,Snape扶住牆壁好讓自己能站立,開啓水流打濕整個浴室的地板,然後抓起浴室裏的奇旺漂白水及古博士馬桶清潔劑沖往會議室。

Snape由門縫將大量的漂白劑潑進密閉的空間裏,沒有聽到任何人的抗議,確定裏頭的四個人都因黑魔標記的消失而昏迷。他的全身顫抖,並且開始覺得眼前模糊,但是仍然抖動雙手打開馬桶清潔劑,裏面飄出強烈的酸劑味道。這個很快,我得快一點回去,他想。大量的馬桶清潔劑也被潑進會議室,傳出令人作嘔的氣味。(注2)他知道那些巫師們短期內不會蘇醒,無法逃離。

Snape沒有停留,因黑魔標誌消失的作用力昏厥前,將自己摔進滿地清水的浴室並用力甩上門。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Snape甦醒,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麽痛。他在浴室潮濕的地板上翻滾尖叫,頭顱用力地撞擊牆壁,撕抓自己的胸膛。難道Bellatrix自殺?他尖叫。那些無用的白癡竟然沒辦法殺死那個瘋女人?Snape止不住全身劇烈的痙攣,他的嗓音逐漸沙啞,眼睛上翻。事實上,比起生理的劇痛,心理的絕望更讓他痛苦。

於是Severus Snape墮入黑暗中,不再希望能得到任何救贖。

注1:鉛中毒。漂白水是一種強的氧化劑,遇到鉛金屬會讓鉛金屬變成陽離子,碰到會導致慢性鉛中毒。症狀包含情緒暴躁、記憶衰退、心血管疾病跟腎衰竭等等。

注2:漂白水加鹽酸會立刻變成氯氣,極毒。氯氣會快速溶在水中,所以SS一開始才會在浴室中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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