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狼星.布萊克
天氣很好,這本來該是個在樹蔭下啃蘋果,看新進的年輕禁衛軍練劍的好時間。但是天狼星卻在這裡,汗濕的手掌緊握劍柄,等待那個瞬間。行刑場上一片寧靜,就連原本叫囂著的禁衛軍們也屏息以待。
他望向台上的詹姆,後者回以他焦慮的一瞥。
「如果真讓他在行刑場上待一個月,莉莉一定會知道。」兩天前詹姆抓著他的手說。「我讓周圍的人小心翼翼瞞著她到現在,不希望她……唉。為什麼她非得跟那個雜種是朋友。」
天狼星盡力不對此做出任何表態。「你希望我怎麼做?」他直接了當地問。「司法處刑由穆敵全權負責,他又是我的長官,我無權質疑也無權違反命令。上次提出要調查全部的魔杖,你知道結果。我還因此被關了三天的禁閉,那群一直看我不順眼的禁衛軍們可高興壞了。」
詹姆的手從額前往後撥過雜亂的黑髮。「就……別讓莉莉知道。」
「她總是會知道的。」
「那麼至少別讓他受太多苦,這是我能為莉莉做的最大限度了。」
「何不由你直接下命令饒過他一命?」天狼星無法克制自己衝著國王鼻子大叫。「你是國王,你可以為所欲為,你他媽的直接命令穆敵收回他的處置!」
天狼星立刻就後悔自己對詹姆發脾氣,這不該是詹姆的錯,詹姆一直努力別讓自己成為跟其他國家,例如史萊哲林的剛特國王,一樣的獨裁者。他不該因為葛萊分多國王對執事官員的尊重而發怒。而且說真的,所有證據都對石內卜不利,直接判定他就是兇手是最合理也最能給瓦頓的家人以及禁衛軍弟兄們交代的方法,天狼星自己都拿不準該不該相信那個史萊哲林人。
作為他的好哥兒們,詹姆當然也能看出他的後悔。「我知道。」國王說,沒說出口的是我知道你後悔衝我發脾氣。「如果要推翻穆敵的處置,就得拿出能說服的東西。但你翻來覆去也找不出任何新的說法跟證據,就連鄧不利多都沒有意見。」
「如果我照你說的,別讓他受太多苦。」天狼星的手指摩挲著腰上劍柄的布萊克家族家徽。「我就是直接違背我的長官的命令了。」
「穆敵能對你怎麼樣?」
「再關我三天禁閉,然後剝除隊長的頭銜。」
「如果我沒搞錯那好像正是你一直想要的。」詹姆中肯地說。「就算沒了隊長頭銜,你永遠會是我的貼身護衛。」
天狼星對他的好哥兒們做一個莫可奈何的表情。「誰叫你是我的好兄弟呢?」
「我欠你一次,獸足。」詹姆說。
「你欠我的可多了。」
天狼星的手指再次摩挲劍柄上的浮雕,想著父親傳給他的這把長劍陪著他出生入死多年,宰殺無數膽敢踐踏他家園的敵人,以及執行過多次肅清陣前叛軍的任務。他使用這把劍就像使用自己的手臂般自然,天狼星可以精確地看準下刀的位置,準確無誤讓劍刃落在適當的位置,一刀斃命。
石內卜甚至不會感覺到疼痛。
只是在這之前,石內卜還是得先短暫承受另一種疼痛及羞辱。
瓦頓的父親坐在高台上,冷酷無情盯著場上跪下的犯人,聽見穆敵說明他的長子是怎麼死亡時滿臉痛苦,未曾移開盯住石內卜的目光。天狼星想著老麥奈可能本以為從戰場上活著歸來的孩子可以陪伴他終年,如今卻比他先走一步,以這種方式,他該有多麼憤愾。
比起來,滿頭白髮白鬍鬚的國王之手,就冷靜多了。鄧不利多始終保持中立,不干涉禁衛軍的處置,也不提供任何意見。天狼星想起從石內卜來到葛萊分多王國之後,鄧不利多一直是這種冷淡的態度。在這個位高權重的老人家心裡,葛萊分多王國的安危與前景應該比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人質重要更多吧。
而石內卜,跪在那裡抬頭對著天空,汗水在蒼白的臉上閃閃發光。他看起來如此......絕望。天狼星的心臟砰砰狂跳,呼吸變得更急促,握著刀柄的手指攢得更緊。
「我沒有殺死瓦頓.麥奈。」石內卜忽然說,堅持地,引來圍觀者的一陣噓聲。「我是冤枉的。」他放低視線,看著前方高台上的人,雙眼懾慴。絕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下定決心的堅持。
石內卜揚起聲音大聲說道。「七神會證實我的清白。」他拉高更大的音量說。「我要求,比武審判。」
天狼星愣住了,而周圍的人們更是竊竊私語,討論的音浪蔓延整座行刑場。高台上的穆敵與鄧不利多互看一眼之後低聲討論,波特國王目瞪口呆,而麥奈的父親更生氣。
「你們指控的一切完全只是臆度。」石內卜還在說。「我堅持我無罪,七神會保佑說真話的人在決鬥中勝出。」
鄧不利多轉過頭跟國王說話,天狼星看見後者點頭,從座位上起身。波特國王往前站兩步,做了個手勢,所有的人都安靜了。天狼星望著台上,跪在地上的石內卜則揚起頭,好像做了這個決定之後他再也不害怕。
「我,詹姆.波特,葛萊分多的國王,批准史萊哲林人,賽佛勒斯.石內卜的比武審判要求。」
現場炸開了,穆敵對天狼星點點頭,天狼星走上前鬆開石內卜手腕上的繩索並扶起他。石內卜腳步虛浮,站在原地深呼吸許多次,看準天狼星的雙眸。
「多謝你的慷慨,布萊克。」石內卜不顯情感地說。「但我,我寧願--」他不說話了,天狼星注意到對方的雙手顫抖使得他莫名地想攢住對方的手。石內卜很快把手藏在背後。
穆敵看往石內卜,原本不以為然的輕蔑表情已被某種不甘願的訝異取代。「算你有種,你這狗娘養的。」穆敵說,語氣倒沒有之前那麼凶狠。他接著詢問一旁怒氣沉沉的老麥奈。「你得指定一個代理人,麥奈先生。」
瓦頓的父親用力站起正要開口,天狼星聽到後頭傳來一個恨恨的聲音說。「請讓我代理瓦頓,麥奈先生。」伊文.羅西兒往前一步,轉過頭決絕地盯著石內卜。「七神會庇佑我,證明你是真正的殺人兇手。」
通常比武審判得戰到至死方休,天狼星不得不欽佩伊文的勇氣。不過那也得看石內卜打算自己上還是徵求代理人,以及誰是比武代理人。話說他真能找到願意代理他的人嗎?
老麥奈看來是認識他兒子的好友伊文.羅西兒的。他猶豫著,而伊文已經抽出配戴的長劍。「請求你,麥奈先生。」他堅持。
伊文的劍術與體術實力在禁衛軍中算是數一數二,老麥奈點頭同意,坐回他的位置。穆敵轉而詢問石內卜。「那麼你呢?你打算自己比武還是找代理人。」
石內卜的兩手在身側握拳,環視現場一周,最後目光停留在伊文對準他,閃著白光的劍刃上。「我不認為有任何人信任我到願意代理我的程度。」他酸溜溜地說。「借我一把武器,我會親自證明木柱刑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穆敵示意,一個禁衛軍遞給石內卜一把劍。任何人都能從石內卜握著那劍的姿勢看得出來他根本不會使用那個武器,更別說比武了。
這將會是單方面的屠殺。
而天狼星明白了,石內卜打從一開始就沒計畫要從比武審判中存活,他只是不想遭受沒有必要的痛苦與羞辱,寧願為自己的清白戰死。
石內卜毛手毛腳拎著沉重的白鐵劍往後退,天狼星沒注意到自己的右手再次擱在繫於左側腰緣上的劍柄,緊握住父親傳給他的武器,稍微抽出些許。心底有個模糊不清的聲音正在鼓動他做出某種輕率又衝動的決定。快一點,那聲音說。他可以不用死。天狼星慢慢將長劍拉出,與此同時一個被魔法放大的清脆聲音大聲斥喝。
「你給我放開那把該死的劍,賽佛勒斯.石內卜。」
與聲音一同抵達的,是大腹便便看來即將臨盆的皇后,莉莉.波特。
葛萊分多的皇后杏眼圓瞪滿臉怒容,火紅色的長髮在白皙精緻的臉龐邊飛起,手執魔杖快步走進行刑場,身上穿著的綠色長裙在身後舞成一團浪花,所有的人立刻為她讓道。莉莉的魔杖手輕巧一彈,石內卜手上的那劍便飛到她空著的那隻手上。
莉莉.波特走到場中央,舉起長劍高聲說。「我會代理賽佛勒斯.石內卜參加比武審判。」
從莉莉出現波特國王便起身往下跑,不顧一國之主的形象,擋在他的妻子與伊文.羅西兒的中間。石內卜則是一臉錯愕拼命搖頭,拉長手臂試著奪取皇后手上的武器。
「莉莉,不可以。」兩個男人同時驚叫。
「莉莉你怎麼會......」詹姆結結巴巴,完全失去國王的氣勢。
「詹姆斯.波特,我真不敢相信。你想瞞我到什麼時候?要不是彼得剛剛告訴我......」皇后聽起來像是被背叛地哽咽著。
「彼得?」
「你要因為彼得對我忠誠與誠實而責備他嗎?」皇后停下來喘氣,詹姆還打算說話,她舉起手上那把劍阻止對方。「我們晚點再談。」皇后嚴厲地對她的丈夫說。「我知道賽佛勒斯,我相信賽佛勒斯,他不會殺害任何人。七神會庇佑我贏得比武審判。」
這些言詞讓石內卜停住了,表情慢慢轉換,變得沒那麼憤世嫉俗,線條柔和了些,當他開口時就像在哄騙小動物一樣。「別這麼做,莉莉。」他柔聲說。「我不值得。我--我能夠自己--」
「你能夠自己怎麼樣?」皇后厲聲反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抗拒這東西,你從來不願意接觸任何一種麻瓜的兵器。你這是在自殺。」
天狼星看見石內卜一臉被嚇住,咀嚼下唇思考如何回話;他的皇后緊握住劍柄,雙腳站得穩如泰山。而他的國王望向他。
天狼星回以穩固而堅定的微一點頭。
他脫除身上穿著的,代表禁衛軍隊長的長披風,扯下襟前的禁衛軍隊長徽章,解開制服正裝上頭的兩顆鈕扣。然後天狼星將徽章放在稍微摺疊的披風上,單膝下跪高舉這兩樣物品。
「我的國王。」天狼星說。「我在此正式辭去我的職務,包含禁衛軍隊長,以及禁衛軍一職。」
所有的人顯然被事態的發展驚呆,現場一片寧靜。詹姆沉默地接過隊長的代表物。「法蘭克。」國王說。「從現在開始隊長一職由你接替。」
法蘭克.隆巴頓猶豫著看天狼星,後者的下巴往上抬了一下,於是禁衛軍的副隊長走上前,單膝跪下接受國王交給他的物品。
天狼星站起身,拔出配戴於左邊腰間,父親傳給他的長劍,將劍尖對準伊文.羅西兒,雙眼一眨也不眨,目標明確盯住面前曾經的同袍弟兄。他可以感覺所有的禁衛軍震驚的寧靜,接著是爆破般的隆隆喧鬧。他不顧周圍傳來的各種質疑與咒罵,神情嚴肅地開口。
「賽佛勒斯.石內卜,我自願擔任你在比武審判上的代理人,我將代表七神證明你的無罪。」
「布萊克,你竟為了那個雜種與自己的禁衛軍弟兄相對?」怒極的伊文憤恨大叫。「瓦頓說得沒有錯,你跟他--」
「我是為了我的國王,我的皇后,以及國王的繼承人。此外我已經不再是禁衛軍了,伊文。現在的我什麼也不是。」天狼星打斷對手的任何話語。「石內卜,說啊!」他大聲命令。
長長的安靜,接著是石內卜聽起來被哽住的聲音。「我同意。我同意天狼星.布萊克代表我參加比武審判。」
他看不到在他身後的石內卜的表情,但他可以感覺皇后放下手上的武器拄在地上正在大聲喘氣。詹姆喝斥傭人帶皇后回寢宮,快去找龐芮夫人,因為皇后好像快要生產了。天狼星與伊文周圍的場地都淨空,石內卜被法蘭克帶到高台上,坐在離另外那些人遠遠的角落,長而油膩的頭髮遮住了他的臉。台上的阿拉特穆敵憤怒地說。
「石內卜看看你這狗娘養的都幹了什麼好事。」
天狼星沒讓這些事影響,他心無旁鶩,目標只有一個,而他的目標正兇猛地瞪著他。你這叛徒。伊文的口型說。天狼星兩手握劍稍微右傾,左腳向後轉換重心,擺出比劍術時慣常使用的動作。
沒有任何預告,伊文迅速揮動長劍分從三個不同方向迅捷地攻擊。噹噹噹連續三聲,天狼星擋下每一個招式,虎口被震得生疼。他明白伊文是用盡了全力要贏得競賽。沒等天狼星站穩,伊文再從天狼星的左側進攻,劍往上挑直搗天狼星的左臂。天狼星輕巧轉身繞到對手後方但沒有出手,不可從後方攻擊對手是比武決鬥的基本尊重。
伊文一個縱身兩人再次面對面,這回他轉動手腕,長劍忽左忽右壟罩住天狼星全身,天狼星同樣擋住所有的攻勢。像天狼星這樣高大的人反應通常笨拙,但從他第一次接觸麻瓜兵器,幾乎就沒有無法駕馭的項目。他使用這把劍,就像使用自己的手臂般自然。
場上身材矮小的伊文鑽來鑽去,天狼星則繞著伊文快速行動,輕巧抵擋每一個攻擊。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主動攻擊,而此舉無疑更加激怒他的對手。兩人過了好幾招之後,伊文劍尖向前猛衝,當天狼星再次使用武器阻擋時,伊文倏然一個矮身從天狼星的胯下滑過,劍身轉瞬間向上,直擊天狼星的腹部。
天狼星雙腿用力往上跳躍,原本擋在前側的長劍也倏地往下刺,與伊文的武器相撞。伊文早已在地上翻身,趁天狼星落地還沒舉起武器時看準時機,長劍直刺對方的心口處。天狼星來不及阻擋,只能側身勘勘閃過攻擊。伊文鋒利的劍在天狼星的胸前劃了道口子,鮮血滲出將他胸口染得一片紅。
伊文沒有停止,趁勝將武器一轉,再次直攻天狼星的破綻,眼看將再次成功,眾人卻眼前一花,只聽到長長的金屬相磨的尖銳聲響,天狼星的劍快速沿著伊文的往前滑,頭顱同時靈巧一歪閃過伊文的攻擊。他靠近劍柄的劍身敲打伊文握劍的手,後者的長劍落地,天狼星則將劍刃停留在伊文的頸邊。
勝負明顯,甚至沒有人看清楚天狼星是何時且如何攻擊的。
伊文面如死灰,雙手垂在身側。「從來沒有人能贏你。」他忿忿地說。
天狼星稍微用力在對手頸邊留下一個紅色的刀傷,但也沒有再傷害對方。他放下長劍,將它收回劍鞘,轉身面向高台上的眾人。
「七神的指示很明顯了。」天狼星說。
原本坐在高台上的石內卜卻猛地站起來,雙眼瞪得非常大,推開擋在他前頭的法蘭克。「天狼星!」石內卜尖叫。
天狼星轉身,看見伊文.羅西兒已經舉起從地上拾起的長劍,從背後劈向手無寸鐵。毫無準備的自己。
名詞解釋:
比武審判:是一種裁定糾紛、解決爭議的方法。在比武審判中,爭執雙方進行死斗,活下來的一方贏得審判。矛盾雙方可以親自參加戰鬥,也可以選擇自己的某個或某些同伴代表他們參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