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莎.卓亞知道自己看起來親切且無害,這是她常常用來面對病患的模式。她的病患,一個退伍軍人-根據轉介單上頭的資料-姿態輕鬆地躺坐在為他準備的懶人椅子上。

如果不是經驗豐富又對談過太多次,艾莉莎也許會被對方呈現的外表矇騙。相貌英俊是一回事,這個退伍軍人表現舒適-太舒適了-以至於艾莉莎能一眼看穿對方的不安與不信任。

沒關係的,他們總是這樣。尤其是戰爭歸來的退伍軍人,因為他們看過太多死亡,身邊太多人離去,戰爭的刺激和死亡的陰影導致嚴重的創傷後症候群。這正是艾莉莎的工作,幫助每一個罹患創傷後症候群的病人重拾生活。

「那麼,」艾莉莎開口。「最近有什麼新的休閒嗎,天狼星?」

她的病人臉上帶著虛假的微笑,聳了聳肩。「一樣。公園散步,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艾莉莎在筆記上寫字,誠懇地點頭。「很棒。到戶外走走總是好的。有認識新朋友嗎?」

她觀察到了,每當她提到「朋友」這個詞時,這個病患的眼神便會出現短暫失焦,臉上掛著的友善假笑也會稍微鬆脫,彷彿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艾莉莎不催促,坐在那裡等,等待天狼星回到現場。

「是。」一小會兒之後天狼星輕聲說。「是有幾個。」

「嗯哼。可以跟我談談他們嗎?」

天狼星的眼神再次澄清,呈現出明顯的抗拒和疏離。「沒什麼,就公園遇到隨意聊聊的路人。」他說。

艾莉莎不會戳破病人的謊言,她知道他們需要時間,操之過急只會把病人推得更遠。「那很好。」她讚美鼓勵。「除此之外,有什麼願意跟我聊聊的嗎?」

病人持續以完美的儀態坐在那裡,眼珠子偶爾轉到牆上的時鐘再轉回來。艾莉莎不逼迫,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咖啡。她觀察她的病人,心想究竟是什麼樣的經歷讓這個相貌英俊的中年男人看起來支離破碎。

她的鄰居,妙麗.格蘭傑當初提起要轉介一個特殊病人給艾莉莎,並且說到這個退伍軍人經歷過含冤入獄以及死裡逃生,因此患上創傷後症候群。加上所有親近與同齡的朋友都已逝去更讓他痛苦萬分。

「這會是個困難的案子。」妙麗說。「我要請託妳別細問他的經歷。」

「如果我不清楚他經歷過什麼,我怎麼幫助他?」艾莉莎問。

「我知這對你而言會很困難,只是......」妙麗抿著嘴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我恐怕妳會覺得他的經歷是種......幻想。」

好吧,妄想症加創傷後症候群,這對專業的心理諮商師艾莉莎來說,並不少見不是嗎?

就在今天的諮商時間快結束前三分鐘,天狼星.布萊克總算開口了。

「我找到工作了。」他說。

「哦,真是不錯。」艾莉莎不逼迫,將主導權交給她的病人。

「在一個很高檔的大餐廳削馬鈴薯。」她的病人稍微抬起雙手,低頭凝視。「重複的,單調的,無趣的工作,非常需要專注力,很適合我。」

艾莉莎看對方的手的確磨出了繭,是一雙努力工作的手。比起剛開始坐在那兒雙手不自覺震顫的情況的確好很多。「一個生活重心。」她說。「對你很好。」

「上一次妳建議我寫些東西,所以我也開始寫信。」

「哦?對象是?」

天狼星聳了聳肩。「沒什麼對象,我寫了收在抽屜裡。」

類似於日記的做法,艾莉莎想。「你覺得對情緒的舒緩有幫助嗎?」

他的病人微笑著看她,笑容沒有進入眼底。「也許。」他說。

他們的時間到了,天狼星向她道別,而艾莉莎舒緩一口氣。她喝乾杯子裡冷掉的咖啡,等待下一個預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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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收信者,你知道削馬鈴薯也是需要技巧的嗎?要如何削得快又多又不傷到自己的手指頭,我可是練習很久了呢。正如我在上一封信所描述,我終於找到工作,雖然只是個領鐘點的臨時工,但總比無所事事好多了不是嗎?

天狼星放下筆伸展身體,轉頭看向窗外的風景。這裡是個單純的住宅區,在這樣僻靜的夜晚除了遠處傳來的貓頭鷹叫聲之外,什麼也沒有。他輕吐一口氣,對著對街的一棵樹發呆。

幾個月前他醒來,最後的記憶是在魔法部與貝拉.雷斯壯一戰。貝拉的魔法擊中天狼星,天狼星受力往後摔進一片黑暗。他沒來得及細想自己究竟是死的還是活的,人生的跑馬燈有沒有出現,便被無意識與虛無吞噬。

天狼星清醒,發現自己躺在聖蒙果醫院的病床上,整個病房空無一人,除了自己。他以為整個魔法世界都被佛地魔摧毀,他以為他在世上唯一在意的人,哈利.波特,已經死亡。天狼星因為恐懼而驚聲大叫,而非常快速的,聖蒙果醫院的護理師出現。

他被告知佛地魔早已敗亡在哈利的手上,同一天天狼星本人出現在魔法部的神秘事務司地板上,昏迷不醒。究竟發生什麼事情沒有人知道,也許經過這麼多年之後死亡帷幕終於發現他一點都不可口,決定把他吐出來。

稍晚哈利到病房探望他,隨之而來的還有榮恩跟妙麗。當天狼星問起鳳凰會的其他人,尤其是雷木思時,倖存的人們悲痛地告知他,與他同一個年代的巫師們都戰死於霍格華茲大戰。甚至是他的仇家,食死人彼得.佩提魯;與他的死對頭,賽佛勒斯.石內卜,都死於佛地魔的手下。

「他是我們這邊的人。」哈利說。「這麼長的一段時間,石內卜教授始終是鳳凰會的間諜,他一直保護著我們這裡的人。」

哈利轉述了石內卜留下的記憶,描述石內卜死亡的過程。他說事後回想,石內卜一定早就發現他跟榮恩與妙麗躲在通道中,因為石內卜刻意站在他們的前頭擋住佛地魔可能的視線。他說他看見石內卜本來想舉起魔杖,本來打算逃走,但是最後選擇擋在他們三個人的身前。他說當時的他憎恨石內卜跟憎恨佛地魔一樣多,要不是石內卜快死了他根本不會相信對方說的任何一個字或者給予的任何記憶。

然而天狼星的心思不在那邊。他正在回憶自己少有的青春年華,僅存的快樂回憶,與他的同儕夥伴共同度過的冒險歲月。他大多數的生命都被監禁,過著鬱鬱寡歡的日子。先是家庭,後是阿茲卡班,再來又是古里某街十二號。只有在霍格華茲的求學時段,才是天狼星能盡情發自內心大笑的時光。

一切都結束了。天狼星這麼想。活著有什麼意義呢?他甚至連最後的大戰都沒有參與到,從頭到尾要不在監獄裡,要不在故居裡,要不就在帷幕裡。他錯過了生命裡最精華的那段時光,錯過了證明自己的機會,錯過了自我成長的時機。

他的人生,被凍結在二十一歲那一年。

三十九歲的他活過來了,心卻是死的。

離開聖蒙果的天狼星,婉拒哈利一起居住的建議,回到父母留給他的舊居。古里某街十二號充滿霉味,家具黏滿厚厚的灰塵,一股臭味從天狼星進屋便未曾消散,大概哪裡死了隻老鼠。家族小精靈怪角憑空出現,對站在玄關處的天狼星不甘不願地鞠躬。奇怪的是,天狼星對曾經恨極了的小精靈卻一點情緒也沒有,他看著怪角,好像看著一個與他毫無關聯的街友,心無波瀾。

「你想去哪就去哪吧。」天狼星塞給怪角一隻襪子,對他冷淡地說。「你自由了。」

他往屋內走,沒理睬呆呆拎著襪子的怪角一臉錯愕以及隨之而來的大哭大鬧。天狼星坍倒在沙發上,對故居的天花板發呆。

他所熟識的人都不在世上,他被獨自一人留下,沒有專長,沒有目標,什麼也沒有。

帷幕究竟為什麼要送他回來?

天狼星淺淺地睡了一覺,醒來時整個屋內只剩下自己一人。沙發旁的矮桌子上放置一張便簽,是哈利留給他的。看來哈利曾經來過。

哈利告訴天狼星,他帶走了怪角。他也說,相當擔心天狼星的狀態。

有什麼好擔心的?天狼星想。我還活著不是嗎?

他在故居裡獨自遊盪,哈利與哈利的朋友每天都來拜訪。老實說,有他們陪伴天狼星的確感覺好多了,但他也發現自己或許造成這些年輕人的負擔。他們應當有他們的生活,而「擔心正值壯年的教父可能會因為過度憂鬱而自殺」不該是哈利人生中的選項。

「我要搬出去。」一個月後天狼星在古里某街十二號的起居室宣佈。「這棟房子會封起來。」

哈利、榮恩跟妙麗睜大眼睛看他,哈利看起來對這消息不知所措,榮恩一如以往完全沒有進入狀況,妙麗則緊蹙眉頭一臉擔憂。天狼星在臉上堆積足夠的笑容,希望能傳達讓他們安心的訊息。

「你要搬來我這裡嗎?」哈利問。「我可以問問魔法部,家人能不能一起住在宿舍。」

「不。」天狼星直接說。「我租了一個沒那麼市區的公寓單位,一房一廳一廚房一衛浴,恰好適合我一個人。」

「租金……」

「布萊克家族留下來的不只是這棟爛房子,古靈閣裡的金子可多了。」

他是成年人,應該要學著自己過生活,不能再繼續依靠年紀比自己少了至少二十歲的年輕人。而且他真的受夠這幢死氣沉沉的老宅,以及格格不入的巫師世界。巫師世界不需要他,他也不想再跟這裡有牽連。麻瓜的社會中沒有人會知道他曾經是個通緝犯,並且坐過十二年的冤獄,甚至逃過獄。

天狼星再三跟年輕的巫師們保證,融入麻瓜的生活對他而言完全沒有問題,不需要他們像他的母親一般—更甚於他的母親—大驚小怪。他有麻瓜的身份證,有麻瓜的銀行帳戶,他只是沒有麻瓜社會的學經歷。但沒有關係,反正他有用不完的黃金,他不需要擔心生活花費。

他送客人離開,妙麗.格蘭傑走在最後,在另外兩個男巫師都出去之後,女巫師塞給他一張名片。

「她是我的鄰居。麻瓜那邊的。」妙麗指著名片上的心理諮詢師頭銜說。「巫師世界可能不流行這個,但我想也許你可以試試看。有些事情不想讓認識的人知道,那麼跟不認識的人說說也不錯。」

天狼星收下名片感謝年輕女巫師的好意。而在搬進新公寓,過了無所事事的一週,又開始早上睜開雙眼躺在床上,巴不得自己早已經死掉的情緒之後,天狼星按照名片的指引找到了艾莉莎.卓亞。

他不可能信任任何陌生人,尤其是個麻瓜。但是說真的,跟什麼也不知道的艾莉莎毫無目的的漫談對於收斂自我厭惡有些幫助。不曉得妙麗跟艾莉莎說了些什麼,那女人對天狼星充滿耐心,也或許是職業使然。總而言之,在接受艾莉莎幾次的「治療」之後,天狼星終於願意離開租賃的公寓,走入麻瓜的平凡生活。

公園散步、逛逛市場、試著找工作。對於一個沒有學歷也沒有職場經驗的人而言,要找到工作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無論是巫師或者麻瓜都一樣。

某個求職不順的日子,沮喪至極的天狼星回到租賃的房子裡,攤倒在床上,舉起手臂壓住雙眼。

「我是廢物,」天狼星低聲說。「詹姆,你也贊同吧?彼得都比我有成就。」

他躺了一陣子,迷迷糊糊睡去又醒來,渾身因為流汗而發臭。天狼星從衣櫃抽屜抓幾件換洗衣物走向浴室,途中經過房間裡的舊書桌。

他租的公寓單位本來就有附帶一些簡單家具,沙發、床舖等等的基本配備,天狼星也不覺得自己需要更多的設備。

某日天狼星到中國城亂逛,無意間走進一條小小的街道。倫敦的中國城週邊有許多類似的街道,狹窄的、亂無章法的,似乎連日光都曬不透。天狼星漫無目的,不知怎麼的目光竟被擺放在某家店門口的古董沉木書桌吸引。

那是個很普通的桌子,小巧,深褐色,沒有複雜的雕花,完全比不上他父親放在古里某街十二號的那一張古老的巨大書桌。天狼星在桌子前駐足,好奇思考著這樣一張平凡的實木桌子有什麼值得擺放在古董店裡販賣。

他買下那張普通的中古實木書桌,也許覺得自己跟那書桌在某方面相同。一個出生在顯赫名聲家族中的平凡巫師,只因為結交幾個了不起的朋友,就以為自己也變得一樣了不起。最後事實證明,比起詹姆、利莉或雷木思,他實在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他這輩子最了不起的成就就是自以為聰明勸說詹姆更換守密人,結果害死他的好哥兒們。

活該他被關在阿茲卡班十二年,活該他死在帷幕裡。

帷幕莫名其妙把他吐出來,可能覺得他像這張乏人問津的普通老桌子一般,應當被擱在門口的拍賣區遭受各種嫌棄的眼神。

那個求職不順的日子,天狼星駐足在買回來的老書桌前,一個衝動之下抓過桌上的一疊便條紙中的一張,在上頭留下一大堆胡亂的字跡。

我的生活就是一坨屎,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沒用的廢人了。

天狼星把便條紙扔進舊書桌右上角的抽屜中,轉身進了浴室。

而洗完澡的天狼星發現自己的心情好很多,這可能可以歸功於麻瓜的熱水器,或者他寫下了內心真正的想法。

這不過是件瑣碎小事,天狼星沒有太在意。他日複一日過著無所事事的生活,當被自己腦袋中的念頭逼得想從頂樓跳下時,天狼星便從桌上撕一張便條紙,寫下所有關於生活的看法。

今天試著煎一枚完美的太陽蛋,成功了。我能成功的也只有這種乏味小事吧?

我本來期望能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之一,但顯然那並不屬於我這種普通人。

天狼星寫下想法,天狼星拉開抽屜,天狼星把所有的不滿扔進抽屜。這絕對比跟艾莉莎談話更能振奮精神。

在他復活的第五個月,同時也是霍格華茲大戰後的第五個月,哈利邀請他回霍格華茲參加一個紀念會。

「不是什麼盛大的典禮。」哈利說。「就是幾個當初的鳳凰會成員,一起聚一聚,喝點酒吃點東西。」

「霍格華茲什麼時候提供酒精了?」

「大廳也許沒有。」哈利偷偷笑了。「不過校長辦公室能夠喝一些。」

天狼星去了,不是為了跟老友敘舊。他跟鳳凰會成員都不太熟,他們也不怎麼信任他。他不責怪金利,或者茉莉,甚至蒙當葛。誰會信任一個被關在家裡成天醉醺醺的酗酒者,最後還冒冒失失把自己弄進帷幕裡死掉?

不,他沒有死,他還活著,而這真是讓天狼星難以接受。

去這一趟,只是因為哈利希望他出現,而他也的確想回去學校看看。天狼星的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就發生在霍格華茲的七年歲月裡,他再怎麼想逃離巫師世界,還是無法否認這個事實。

天狼星懷念霍格華茲的所有一切,即使是現在。偶爾他還是會夢見自己依然是在霍格華茲求學的年輕小伙子,英俊,迷人,充滿活力。在圖書館翻閱資料,在休息室寫作業,為了通過考試熬夜讀書,跟詹姆一搭一唱……

於是天狼星走進校長辦公室,對著眼前的巫師夥伴們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同時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他與麥校長漫無邊際地閒聊,與牆壁上的校長圖畫打招呼,對一個黑色的畫框指指點點。

「這裡寫著,賽佛勒斯.石內卜。」天狼星瞇起雙眼看上頭的文字。「石內卜的畫像?」

麥校長抿著雙唇微一點頭,凝視那張空白的圖畫。「每一個霍格華茲的校長過世之後,校長室的牆壁上便會出現該位校長的畫像。」

「噢。」天狼星說。「他人呢?我猜石內卜就算成了一幅油畫還是一樣具有惹惱每一個人的能力。」

「事實上,這不是賽佛勒斯的畫像。」校長說。「賽佛勒斯五月那時逃離學校,霍格華茲不承認他的校長職位。他死了之後校長室也沒有出現他的畫像。」

「那麼這個是?」

「一個紀念的畫框。」回答的是哈利,天狼星轉過身,看見他那年輕的教子。即使十七歲在巫師世界已經成年,天狼星的眼中的哈利.波特仍然是個小孩。「我們正在努力爭取恢復石內卜教授的名譽,希望霍格華茲承認他的任期,但顯然霍格華茲有它的想法。」

「魔法部也是。」妙麗靠了過來,用一貫拿來爭取家庭小精靈權力的那種氣勢。「似乎把所有的責任推到身為食死人的石內卜校長身上就能免除魔法部在當時的不積極作為。」

「總是得獵個女巫嘛。」麥教授以英式幽默說。「或者男巫。取決於賽佛勒斯的性別。」

天狼星猜想在這麼嚴肅的話題之下笑出聲音絕對是很沒有禮貌的,所以他嚥下對麥教授評論的直覺反應。

奇怪的是,獨自一人回到位於倫敦郊區小套房的路上,天狼星倒有些同情石內卜了。想想這個從小孤僻又沒人緣的史萊哲林書呆子,為了贖罪,做那麼多甘願或不甘願的事情,其危險性不亞於走在半空中的鋼索上,還是沒有安全網的那一種。結果沒多少人感謝他,還落得慘死的下場。

好吧,天狼星是有些佩服石內卜。

或許,天狼星突然這麼想,假使石內卜現在還活著,說不定是最了解他的人,他們兩個說不定能成為談得來的朋友。畢竟他們經歷過相同的時光,做過類似的事情。他們都曾無意間背叛過自己的朋友,他們都為了贖罪把自己搞得很悲慘。

於是那一天,天狼星記得,是九月二號,他在便條紙上寫下,真不敢相信我會希望現在陪在我身邊的那個人,是曾經針鋒相對的那個敵人。

天狼星照慣例把便條紙塞進抽屜,關上抽屜。

接著他打開抽屜,對著抽屜裡的東西皺眉。也或者是對著抽屜裡的「沒有東西」皺眉。

「奇怪。」天狼星喃喃自語。「我不記得我扔掉它們了啊。」

在天狼星的眼前是空空的抽屜,他隨手寫下的那些小便條紙全都消失無蹤。

基於天狼星對自己記憶力的不信任度,以及喝了些酒造成的微醺,他不以為意地再次闔上舊書桌的抽屜,爬到床舖上一夜好眠。

真的是一夜好眠。白天醒來的天狼星仰躺在床上對刷了白色油漆的天花板眨眼睛,深呼吸。昨天晚上的記憶再次捲來,天狼星一邊打哈欠一邊步履蹣跚走到書桌邊,打開一貫放置便條紙的抽屜。

抽屜現在不是空的,但放的也不是天狼星記憶裡的那些文字塗鴉。昨天晚上寫的那一張紙條同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折疊整齊的米白色信紙。天狼星取出那張陌生的信紙,這才想起說不定上頭有危險的黑魔法。假裝太久的麻瓜幾乎要讓他忘記自己是擁有一支魔杖的巫師。

不過若是有任何黑魔法,現在應該也來不及了。於是天狼星隨意聳肩,小心翼翼翻開信紙。

信紙上的字跡絕對不是天狼星的,也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個人的。那些字細細長長,好像蜘蛛在跳舞一般。天狼星站在桌子邊閱讀了幾個字之後,慢慢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給往我抽屜裡塞紙條的任何人。那信的開頭寫道。無論你是誰,我會逮到你。你要是認為這種程度的惡作劇會讓我困擾,或者讓我退卻,顯然太小看我的承受力。我不會因為某個躲在暗處的懦夫就放棄正在進行的工作,所以停止你這些毫無意義、自以為受害者的無病呻吟。

但是,如果你往我抽屜塞這些字跡極醜的紙條,是為了向我坦白心聲,訴說苦惱,求救於我,那麼孩子,歡迎你隨時到辦公室找我談談。雖然我懷疑你是否能以在我抽屜裡塞紙條的相同勇氣踏進我的地盤直面於我。從這些紙條內容看來,你正經歷青春期賀爾蒙失調的症狀。假使你覺得自己毫無用處全世界都跟你對著幹,這很正常,孩子,每個青少年或多或少都曾經有過這種感覺。

最新一張紙條內容判斷,你可能正陷入盲目的單戀之中,有即大的機會對象是你最討厭的那個同學,或學長姐,或學弟妹。我仍然要說,這很正常,每個青少年或多或少都幻想過仇人變情人或者萬眾矚目的校園風雲人物看上自己的庸俗劇情能落在身上。恐怕我得敲醒你,校園的風雲人物,或者現實中憎恨你的人,絕對不會看上一個相貌醜陋、家室平凡、性格孤僻、個性自卑的書呆子。為了避免獲得更多的惡意與嘲弄,我個人建議你隱藏這些小心思,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例如寫作業。

信件到這裡結束,沒有結尾,也沒有署名。不知怎麼的,這個人的文字竟讓天狼星笑了出來。他從頭到尾又讀了一次,再一次,直到腦中充滿這封信的字跡與內容。

(未完,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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