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束打在天狼星.布萊克的胸口,他被擊得腳步踉蹌,身體後仰,腳底踩在一片空蕩蕩之中。破爛的紗幕在眼前晃動,天狼星睜大雙眼,驚惶與恐懼同時穿過思緒。他伸長手臂試圖抓住紗幕,觸手可及的卻只有虛無。

接著,失重的感覺攫住他,天狼星不停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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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落在柔軟的床舖,以及寧靜中。

寧靜之外,規律的嗶嗶聲不絕於耳。

天狼星頭痛欲裂,好像剛被個大石頭砸中腦袋。他擰緊眉頭,一股反胃的衝動沖上喉頭,天狼星痛苦地深深吸氣。

「嘿。」他聽到有個人說。

天狼星睜開雙眼,視線所及只有朦朧一片。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天狼星便張開口,將胃裡頭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好吧,幸好他還記得要往旁邊吐,以免被自己的嘔吐物噎死。他現在渾身發臭,狼狽不堪,倒想看看哪個倒楣鬼得為他的狀況負責。

貝拉.雷斯壯瘋狂的臉躍進天狼星的腦海,他慢慢瞪大視野逐漸清晰的雙眸,捏緊兩個拳頭,猛地抬頭看向四周。

他在一個白色的房間裡,身下的柔軟床舖上鋪著綠色床單-綠色?為什麼是史萊哲林的顏色-房間裡頭看得到的位置幾乎都被滿滿的花束、玩偶、禮物盒佔滿。有東西在拉扯手臂,天狼星舉起左手,看見自己的前臂貼了一張白色紙片,紙片底下則有個細細的軟管。順著軟管往上看,一包裝著液體的透明袋子掛在床舖旁邊的鐵架子上,液體裡頭的東西正順著軟管流往天狼星的手臂。

「這他媽的--」天狼星對著手臂驚駭地說。「這他媽的是--」

「醫生說你有些腦震盪。」方才那個聲音在天狼星的後面說話。「嘔吐是常見的症狀。」

天狼星回頭,一件薄薄的衣服舉在他的面前擋住視線。他歪過腦袋看向拎著衣服的那個人,被自己的發現驚得說不出話。

「別發呆,穿上新的。」那人說。「我幫你換條被子。」

「石內卜?」天狼星從喉嚨裡擠出尖銳的聲音。

他想起來了。

他被軟禁在古里某街十二號的童年故居,與痛恨的家庭小精靈怪角住在一起。他的生活痛苦不堪,不比在阿茲卡班好。幸而鳳凰會成員偶爾會來陪伴,天狼星的日子還算過得去。昨晚鷹嘴受傷-天狼星懷疑是怪角幹的好事-他到閣樓照顧它。奇怪的是,沒多久石內卜便出現在鳳凰會總部,甚至特地爬上樓梯尋找天狼星。

這不尋常。

即使他倆在鄧不利多的要求下不甘願地握手言和;即使他盡量避免在鳳凰會的會議上與對方起口角;即使他們兩個人或多或少有所成長,可以在試著不殺死對方的情況下勉強待在同一個空間中,甚至能有一些日常對談。

但是石內卜從來不會選擇僅有天狼星一個人在家時拜訪。他們對彼此還沒有友善到那種程度,充其量只是能忍受對方存在的階段而已。

「你在家。」

他記得在閣樓裡找到自己的石內卜這樣說。

「我當然在這裡。」天狼星當時沒好氣地回答。「我還能去哪裡?」

石內卜做了個專門送給天狼星的嫌棄眼神,噘起嘴評價凌亂的閣樓。「很好。待在這裡。」

長期的監禁並沒有減低天狼星的敏銳。他立刻跟隨石內卜的身後衝下樓,打算詢問發生什麼事情竟然會驚動賽佛勒斯.石內卜親自前來確認自己的安危。沒想到迎接自己的,是大多數的鳳凰會成員,正在討論要去魔法部,因為一群剛從阿茲卡班釋放的食死人們正在魔法部,佛地魔本人可能也會出現。

天狼星立刻招喚魔杖,穿上巫師袍,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真正的巫師,而不是邋裡邋塌的通緝犯。

「你在做什麼?」石內卜走到他的面前硬聲詢問。

雖然比天狼星矮了些許,當石內卜像這樣挺直身子時,看起來的確很有威嚴。怪不得霍格華茲的學生對他們的魔藥學教授如此害怕。

可惜天狼星不是霍格華茲的小毛頭。

「滾開,石內卜。」天狼星輕蔑地說。「你擋到我的路了。」

「我不記得阿不思同意你離開這裡。」

「你也只敢拿鄧不利多校長來壓我。」天狼星說,側身從石內卜的旁邊擠過。

石內卜一個跨步再度擋在他的面前,天狼星真的有些生氣了。

「讓我弄清楚,布萊克。所以你是打算親自去一趟魔法部省得他們還得四處通緝你嗎?」石內卜輕聲說。「真是貼心啊。」

「你他媽的閉嘴。我要去魔法部痛宰你的同夥。怎麼?怕我傷了你的寶貝食死人同伴嗎?」

「恐怕在那之前你就會被送回阿茲卡班的小鐵籠裡與催狂魔共度終生。」

「這不正是你最期待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嗎?」

石內卜少見地閉上了嘴,黑漆漆的雙眸堅硬地盯住他。「哪裡都別去。」石內卜嘶聲說。「你要是出什麼事--」

「就算我幫了你一個忙。」天狼星打斷對方。「相信你會開心得跳舞。」

「--波特、路平、阿不思,會很傷心。」石內卜無視他,完成整個句子。

「怎麼樣都好過待在這棟--」天狼星的手對著屋子隨意揮了揮。「悶死人的鬼屋。再這樣下去我會在這裡吊死自己。」

他用力擠開前方的史萊哲林,石內卜抓住他的右肩,天狼星回身,發現自己再度對上那雙深色暗流的雙眸。

「總部需要有人留守。」

「鳳凰會什麼時候輪到你發號施令了?」

「現在就是那個時候。」石內卜果斷下命令。「也許會有傷者,鳳凰會需要後援。想想看,布萊克,想想看。要是,要是波特的寶貝兒子受傷--」

天狼星睜大眼睛,似乎此時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的石內卜雙唇抿住,臉頰繃緊。

「如果哈利受傷。」天狼星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喉嚨裡隆隆作響。「我更要在那裡。你負責留守。」

「波特在學校。」魔藥學教授立刻說。「我必須回去學校。別走,天狼星--」

天狼星不想再聽更多了。他用力扯動肩膀拉開兩人的距離,追上其他鳳凰會成員,再沒回頭看一眼。

此時在這個白色房間中,賽佛勒斯.石內卜正居高臨下望著他,滿臉不高興。「我現在又是石內卜了?」

石內卜伸手拉走被天狼星的嘔吐物弄得一團糟的被單,將所有的穢物包在裡頭扔到門邊。發現天狼星依然呆愣,他誇張地嘆了口氣,走上前拉扯天狼星的病人服。

「你他媽的在做什麼?」回過神的天狼星用力推開石內卜的手,厭惡地望著對方。「別再碰我了,鼻涕卜。」

石內卜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接著不解與受傷充滿整張臉。「你說什麼?」低柔的嗓音輕聲問。

「我說,別碰我。」天狼星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地重複一次。

他試圖拉扯左手前臂上的軟管,石內卜迅捷地抓住他的手腕,矮下身子與天狼星對望。

「關於你稱呼我的那個,我們晚點再談。」石內卜憤怒,卻冷靜地說。「別扯點滴,你會受傷的。」

他不記得自己曾經以那麼近的距離與史萊哲林面對過。石內卜溫暖的呼吸幾乎吹在他的臉上,而天狼星從未發現,另一個男人漆黑的雙眼裡似乎乘載許多星光,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即使現在那雙深色眸子的眼神堅決,天狼星依然無法忽略石內卜的眼睛是如此……美麗。

天狼星對自己皺起了眉。

「點滴?」天狼星下意識喃喃地說。

「對。」

石內卜直起身子,而在此時天狼星才注意到對方沒有穿著千篇一律的黑色長袍。他穿著麻瓜樣式的白襯衫,領口最上頭的兩顆鈕扣是打開的,露出喉結底下的一節鎖骨。天狼星從未見過石內卜穿得如此……暴露?自在?性感?

他沒發現自己正盯著那節白皙的皮膚吞嚥。

接著,天狼星觀察到之前未曾發現的細節。他所在的床舖正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副全黑的畫。要說是畫也很怪異,因為那長形的黑色方框表面平滑,反射著一片白光。天狼星抬頭向上,房間的天花板有許多方格,其中一些方格發出白色的光芒,黑色圖畫表面反射的光便是從那兒來。

規律的嗶嗶聲,則來自天狼星右邊的一個怪異箱子。箱子上的一條線延伸到天狼星胸口上的白色圓形貼片,而箱子裡有個奇怪地發著光的光條。房間裡頭佈滿的花束與禮物,由卡片上頭的抬頭,很明顯是送給天狼星的。

天狼星記得自己還是個被通緝中的逃犯,誰會送花給逃犯?

而且,他不是應該在魔法部的神秘事物司幫助鳳凰會對抗食死人嗎?

提到食死人,天狼星不由得掃向房間中的另一個男人。他的死對頭,從第一眼就看不順眼的對手,自大驕傲的大鼻子史萊哲林,油膩膩的鼻涕卜,跪在佛地魔角邊舔鞋子的食死人。

正在拉扯他身上沾染嘔吐物的上衣。

「哈利正從大學趕過來。」似乎沒有察覺天狼星內心所思,石內卜一邊幫他更換衣服一邊說。「希望你不要也忘記他。」

聽見哈利的名字,天狼星這回沒有反抗,順從地由著石內卜脫掉身上骯髒的上衣,同時強迫自己別再盯著對方敞開的襯衫領口往裡頭看了。

多謝關心。他對鼻涕卜乾巴巴的身體沒有任何遐想,純粹好奇。眾人所知石內卜的巫師長袍永遠綁得緊緊的,連一根腳趾頭都不會露出來。所以天狼星對於眼前這個,呃,放縱的石內卜感到相當新鮮。

「哈利?」天狼星聽到自己問。

石內卜扣上天狼星的上衣鈕扣,小心撫平胸口的貼片。「看來這一次很嚴重。我等會兒再跟布朗醫生談談。」

「你說,哈利?」天狼星仰起頭渴望地問。「他,他沒事嗎?他沒有,沒有受傷還是,什麼的?」

石內卜雙手在胸前交叉,垂下眼睛看著天狼星,眼神變得柔和。「噢,你記得哈利。也許這次的腦震盪也不是那麼嚴重。」

石內卜說得好像他時常撞到頭。

沒有等待天狼星回應,石內卜自顧坐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拿起原本擱在上頭的書本閱讀。其中一隻手上握著一枝筆,時不時在那本薄薄的書本上標記。

天狼星沒看過石內卜拿羽毛筆之外的筆。石內卜的那枝筆在纖長的手指間轉圈,天狼星沒發現自己盯得入迷。

整個情形已經超過天狼星的理解,但他可以推估一二。他受了傷,沒意外應該是在魔法部發生的。鄧不利多委託石內卜照料他,就算百般不情願,天狼星沒看過石內卜拒絕校長的任何要求。也許在他受傷的這段期間,彼得.佩提魯落網,鳳凰會幫他洗清罪名。由滿室的花束來看,他可能成為某種受歡迎的悲劇英雄。

不過這無法解釋他為什麼會在一個怪異的房間裡,也無法解釋石內卜跟他說話的態度。就好像,他們相處已久,對方可以忍受天狼星的任何缺失。不是每個人都能一臉平靜幫其他人處理嘔吐物,尤其這個其他人是自己的死對頭。

「經濟學人。」

天狼星怔了一下。「什麼?」他說。

石內卜舉起手上的雜誌,再快速放下。「最新一期的,以防你想知道。不過你對這個沒興趣。要看點電視嗎?」

情況越來越難以理解。

「電視?」

石內卜放下書本,手指揉捏雙眉之間,重重地歎一口氣。「好吧,休息對你可能比較好。你的粉絲要是知道你連電視是什麼都忘了,他們會圍攻醫院的。」

天狼星識相地閉上嘴,把所有的問題吞進肚子裡。石內卜再看了幾行字,接著用力闔上那本書,轉身面對天狼星。

「別擔心,天狼星。」石內卜以天狼星從未聽過的溫和語氣說話。「你會沒事的。腦部斷層掃描結果一切正常,你的心律正常。你只是有些迷糊,但是沒問題。你會沒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天狼星的錯覺,但是石內卜的最後一句話,似乎更像是說給自己聽。他看見石內卜垂下頭,深深地呼吸。而不知怎麼的,天狼星下意識手伸長,大大的手掌蓋在石內卜的黑色頭髮上。

石內卜稍微抬起臉,透過長又黑的睫毛凝視他。

天狼星的心跳變快了。

還不確定自己打算做什麼、說什麼的天狼星,聽見門板「砰」地一聲開啟。他連忙縮回手,深怕被任何人發現自己竟然在撫摸石內卜油膩膩的頭髮。

說真的,一點都不油膩。

天狼星看向進門的人,而石內卜已經起身迎向對方。天狼星沒有忽略縮回手時,石內卜受傷的表情,但是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訪客吸引。

天狼星張大嘴,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場景。石內卜與訪客短暫擁抱,後者安慰似地拍了拍石內卜的後背。

「父親。」天狼星聽見訪客對石內卜說,接著看向自己。「嗨,老爸。感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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