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吃晚餐的賽佛勒斯站起來,看兩個孩子衝上去抱他們的父親,一邊迫不及待分享,或告狀,今天發生的大小事情。

「我看到你們坐在椅子上--」天狼星還沒說完詹姆便急著打斷他。

「石內卜先生規定要坐在椅子上--」

「--要自己收,收玩具--」獅子星大聲說。

「--要睡午覺--」

「不准看,看電視--」

「他說電視是他管的,電視明明就是我們的--」詹姆的聲音裡充滿控訴。

天狼星一臉認真聽兩個孩子說話,一邊頻頻點頭。「哦,這樣啊。」他說,抬起頭看向賽佛勒斯,挑起一邊的眉毛。「真的嗎?現在你是我們家的電視管理者嗎?」

從下定決心要做出改變那時開始,賽佛勒斯便已為此刻做好準備,打算跟天狼星就學齡前兒童的生活紀律來一場辯論。他挺直背脊揚起頭,擺出自認最堅定的表情,雙眼堅硬直視天狼星。

「對。」賽佛勒斯說。「如果你對此有任何意見,我們可以等孩子睡著之後再談。」

天狼星回以專注的注目,漂亮的灰色眼睛直勾勾地對準賽佛勒斯。後者深呼吸,肩膀拉得更挺,確保自己看起來足夠強大。

不知道天狼星在他的臉上看見什麼,表情突然柔和,嘴角掛上天狼星.布萊克專有的輕鬆微笑。這使得他看起來不像個疲憊的藍領階級工人,反像個氣質非凡的名門貴族。

賽佛勒斯得克制自己對此的反應。

「好吧。」天狼星移開眼神,改而跟兩個孩子說話。「看來我們得遵守石內卜先生的新規定了。」

詹姆一臉震驚,獅子星則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至於賽佛勒斯,相信自己震驚的程度不亞於詹姆.布萊克。他呆呆地站在那兒瞪大雙眼看天狼星,反而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了。

「為什麼,爸爸--」詹姆哀號。

「因為家裡目前由賽佛勒斯負責。」天狼星說。「只要姓布萊克的都得聽姓石內卜的。」

「沒有電視我會很無聊。」

詹姆的聲音收回賽佛勒斯的理智,他轉向五歲的小布萊克。「別戲劇化了,詹姆。」賽佛勒斯低聲說。「吃完晚餐你還可以看三十分鐘的電視。」

「哇太棒了,吃飯可以獲得三十分鐘的電視時間呢!」天狼星以誇張的語氣說。「哪個好寶寶要吃飯啊?」

詹姆噘起嘴,獅子星抱住天狼星的手臂,兩隻大眼睛可憐兮兮看他的父親。賽佛勒斯的手則指向餐桌椅子。

「坐這兒吃。」他平板地說。

兩個孩子不甘不願坐回被安排的位置,拿起湯匙開始用餐。

天狼星笑著看這一切,接著抽了抽鼻子,看往餐桌。「這是燉菜嗎?」他問。

「對。」賽佛勒斯說。

「我不知道你會做燉菜。」

「照食譜做的。」賽佛勒斯聳聳肩。「沒有很難。」

「我也照食譜做過菜,那可是一場災難。」天狼星幾乎是讚嘆著說。「我差點把廚房燒了。」他靠近餐桌觀察孩子碗裡的食物。「這聞起來相當美味,我敢說比茉莉的更好吃。」

賽佛勒斯不知道那個茉莉是誰,但他知道自己臉紅了。接受讚美,尤其是來自於自己丈夫的,會讓心情變得愉悅是正常的嗎?他看往空空的桌子,清了清喉嚨。

「你說不用幫你準備晚餐,所以我就,」他停了一下。「沒有。」

天狼星看起來不為此生氣。「我是說過。」他說,走往廚房開冰箱。「吃你的晚餐吧,賽佛勒斯。」

這似乎是他到這個家以來與天狼星最多內容的家常對話。賽佛勒斯如此認為。他們輕鬆對談,就算不像家人,也不再像是陌生人了。

那個晚上看完三十分鐘的電視後,賽佛勒斯照常坐在餐桌旁邊研究新買的食譜與書本,至於三個布萊克,則再次把玩具倒出來湊在一起玩耍。

賽佛勒斯絕不承認自己正以眼角偷偷觀察,但天狼星與兩個孩子玩遊戲的模樣實在太--引人注目。不同於自己僵硬的動作與乾澀的語氣,天狼星動作誇張、語氣誇張,時不時發出各種有趣的怪聲音逗得兩個孩子哈哈大笑。

如同現在,天狼星拿一隻暴龍娃娃追咬獅子星的屁股,詹姆在後頭學他父親拿一隻狗娃娃追著跑,三個人在不大的起居室空間繞圈圈。天狼星抱住興奮尖叫的獅子星與詹姆在地上打滾,父子三人的互動讓房子裡充滿笑聲。

開朗大笑的天狼星跟對著自己客氣假笑的天狼星就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如雕刻藝術般的英俊容貌與貴族般的優雅身段,在天狼星故意對小孩做鬼臉並且用娃娃音說話時,顯現出完全不同的魅力。

賽佛勒斯沿著書本邊緣偷瞄,忍不住跟著揚起嘴角。

下一刻,天狼星抬起頭看往他的方向,並且對他展現一個大大的笑容。

巨大的震顫直擊賽佛勒斯的心臟,他用右手壓住左胸,用力吸氣。呼吸,賽佛勒斯。他告訴自己。

「說,嗨,賽佛勒斯。」天狼星輕快的語氣大聲說。

「嗨!賽佛勒斯!」詹姆一邊笑一邊尖叫著說。

「嗨!賽佛--賽佛--落蘇--」顯然賽佛勒斯的名字對咬字還有些困難的獅子星來說不容易發音。

賽佛勒斯扭出一個笑容,猛地放下書本站起。「我,我去洗澡。」

他匆匆忙忙拿取新買的內衣褲和天狼星的T恤-如今是他的睡衣-快步進到浴室中,關門上鎖。他脫掉身上穿了一整天的髒衣服,走到蓮蓬頭底下將水開到最大。他站在熱水之下仰起頭讓自己沉浸在水聲的白噪音中,握住自己,咬住下唇,在猛烈的射出之後幾乎發出痛苦的啜泣聲。

不,單純的肉體壓力釋放還是不夠。他的心臟仍然跳得那麼快,他的呼吸仍然沒有稍緩的跡象。他的情緒高張,脈博鼓動,視線白花花一片。彷彿在空中漂浮,彷彿在水中沉載,他張開五指抓取,卻只能握住空幻的虛無。

他知道的,他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剛才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麼會跟這個男人結婚,也明白為什麼會打電話求著回來。也許他外遇的對象說過太多甜言蜜語讓他一時之間迷失自我,但是--

他愛天狼星.布萊克。

他不記得過去的事,不記得發生於兩人之間的恩怨,但他知道自己受天狼星吸引。而現在,他確定自己愛對方。

天狼星對自己毫無防備的真心大笑,在賽佛勒斯的眼裡像顆耀眼的太陽般閃閃發亮,幾乎刺傷他的雙眼。他不確定自己看過比那更美的影像。他絕對沒有看過比那更美的生物。

不只是外貌、不只是火辣身材。天狼星毫無異議接受他對兩個小孩的規定和家庭活動的安排,將管理家庭的重擔交給他。

天狼星相信他,而被某個人如此信任的感覺完全碾碎了他。

賽佛勒斯努力壓抑一波又一波湧向自己的觸動,用盡全力讓自己恢復冷靜。然而他的身體顫抖、眼後酸澀、心臟抽搐、肺部刺痛。他的喉管緊縮,就像有支看不見的鉗子緊鎖住他的呼吸道,讓他連正常呼吸都辦不到。

愛一個人不應該這麼痛。但也只有賽佛勒斯知瞭,讓自己痛苦不堪的不是因為他承認自己的真心,而是因為他早就明白自己的存在對天狼星的意義。

他只是失憶,不是笨蛋。他早發現這個房子裡沒有他曾經存留的痕跡,連一張照片都沒有。天狼星稱呼他為孩子的保母而不是父親,天狼星巧妙避開他的方式,天狼星不與他有過多互動的方式--

他可以在這個家自由走動,除了天狼星的房間。他被禁止進入,因為在賽佛勒斯把自己移出這個家之後,天狼星也把賽佛勒斯移出他的心。

天狼星同意他回家,是因為這個家庭需要一個家管和保母,而不是因為這個家庭需要另外一個家長。

他會在這裡是因為孩子們需要他,不是因為天狼星想要他。

他可以的。賽佛勒斯告訴自己。他可以在這情況下生存。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並不困難,與對方相處甚至共同生活並不困難。他辦得到,他對此並非沒有經驗(眼前晃過一絲紅色的頭髮,腦後的盒子張開口吞掉那影像)。

他可以跟天狼星.布萊克成為互助互惠的合作夥伴,他可以隱藏真實情感以一個專業人士的角色待在這個家庭。他才剛要開始培養兩個孩子的生活習慣,半途而廢不是他的風格。他可以承受高壓,可以承受情感衝擊。

完全沒有問題。

終於賽佛勒斯調整好自己的情感,關掉流水,機械地換穿衣服。他套上天狼星的上衣,深深呼吸屬於原主人的氣味。

他慢慢回到客廳,天狼星已經幫忙把沙發變形好,滿地散落的玩具也已收拾乾淨。賽佛勒斯低垂著頭不與對方打照面,在天狼星帶兩個小孩進去就寢時咕噥著道晚安。

他關上電燈,躺在床上,閉上雙眼,強迫自己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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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喘氣,因為突然的恐慌醒來。

他仍然在客廳的床上,四周仍然是昏暗的,只有一盞小夜燈在通往其他空間的走廊上微弱發光。他縮緊全身用溫暖的被子裹住自己,依然止不住因為恐慌發作的渾身發抖。

只是雨聲。他告訴自己。外頭在下大雨,這在英格蘭島非常常見。雨勢大了點,雨水潑在窗片上是有點像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的聲音。

但仍然,只是雨聲。

沒有道理豪大雨,或者海浪的聲音會造成他的恐慌,所以讓他醒來的應該是惡夢。

賽佛勒斯夢見自己在一個小小的方寸之地,完全沒有窗戶,但是周圍非常明亮。他獨自一人,除了海濤被岩石擊碎之外,沒有其他的聲音。他在那小小的空間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動物般來回走動,拍打唯一的出入口,要求外頭的人把光源調暗,要求讓他出去活動。

無人回應。

最後,他哀求外頭隨便一個人跟他說說話,讓他知道自己不是這個宇宙裡唯一的生物。

他醒了過來,所以賽佛勒斯不知道夢的結局,不知道最後房間的燈有沒有關掉,有沒有人放他出去或者跟他說話。

惡夢之後情緒緊張的賽佛勒斯再也睡不著。他將被子披在身上起身,慢慢在屋子裡散步,走到落地窗前看外頭的風雨交加,走到廚房裡調整器具的擺放位置。最後,走到天狼星緊鎖的房間門口盯著那扇施了魔法的門。

他在期待什麼嗎?他不是年幼的孩子,也不是作白日夢的青少年。他四十五歲,早過了相信愛情童話的年齡。他知道在裡頭睡得好好的天狼星,不可能與他心有靈犀,不可能感知到他正為惡夢與失眠而苦。

他活在現實,而不是童話故事裡。

所以他沒有在期待那扇門突然打開,沒有在期待天狼星邀請他進去。天狼星也許是王子,但賽佛勒斯明白自己不是需要被拯救的公主。

他是一個獨立又堅強的男人。

在看著那扇緊閉的門許久之後,心情跟著平復許多的賽佛勒斯回到起居室,回到自己的床位,強迫自己回到睡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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