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救贖(下)

『Sirius。』辦公室的門輕輕推開,審訊組的組長Imgram Gabb探進眯著鳳眼的五角臉。『他說要見你。』

Sirius Black從羊皮紙堆成一座小山似的桌子後抬頭。『我不懂審訊。他媽的叫他去死。』他的嗓音非常沙啞。『無論他提供什麽都沒有用。讓他上該死的絞刑台。』

Imgram凝重地看住他的同事。Sirius臉色蒼白雙眼凹陷,下眼皮有濃重的陰影。自從住在他家裡的房客失蹤之後--至今已經將近一個月--Sirius逐漸變成目前的模樣。

魔法部不願意提供給Sirius太多幫助,他們不在意那個男人的生死。剛開始他的同事們會陪伴Sirius的搜救行動,但是一個禮拜後大家漸漸回歸自己原本的生活。只剩下Harry願意陪Sirius行動,他們騎著掃帚在外尋找,甚至呼嚕到其他洲。只是這種毫無目標及頭緒的瘋狂行爲對於尋找到失蹤的Severus Snape絲毫沒有任何助益。

Sirius不希望他的教子跟著他一起瘋狂。他改成待在魔法部埋首工作,翻尋最深奧的黑魔法典籍,幾乎不吃不睡。Sirius的同事們建議他去一趟St. Mungo’s,但是Sirius堅持自己很健康。他幾乎每天待在辦公室,除了出任務時。「再沒有回去Grimmauld Place 12號的理由。」Sirius這樣說。

『我們同意不讓他接受絞刑,但他只願意告訴你。』Imgram說。『Sirius,你得從那張他媽的桌子後面走出來!』他大聲咆哮,細長雙眼裡的眼珠散出閃亮的光芒。『你不能在那裡待一輩子!』

Sirius驚訝地瞪住面前那個憤怒的男人。他沒有看過Imgram發怒,而充滿怒氣的審訊組組長無疑地非常嚇人。『我不認爲我想跟那個該下地獄的雜種談什麽!』他怒吼回去。

他們兩人彼此怒視許久。『你知道我只是關心你,我們都是。』Imgram忍住情緒平和地說,『我道歉。』

Sirius輕哼一聲。『我也是。』

『那些人的藏匿地點,他是忠實咒的守密人之一。我們需要這個線報。』

Sirius沈重呼吸,低頭看桌面上攤開的黑魔法書籍,關於那個,他完全找不到任何相關的資料。最古老邪惡的黑暗契約,扭曲人性顛倒是非的詛咒;絕對不能被提及的禁忌,沒有方法可以解除的魔法…Sirius從椅子上跳起來。

『好!我過去。』他咬牙切齒地說。『我要親手將那些邪惡的、噁心的畜生送上絞刑台。』Sirius推開擋在門口的同事,魔杖緊握在手上。他的雙眼大睜面目猙獰,往審訊處狂奔。途中踢倒了幾把椅子,還撞到門框。

Sirius用力推開審訊處的門,發出恐怖的碰撞聲,裡面兩個年輕的Aurors驚愕地楞住。他直接沖往明顯受到驚嚇的囚犯面前,一把抓住對方的衣領,將魔杖尖端對準囚犯的鼻子。『Rodolphus Lestrange,說!』他吼叫著。『你他媽的要跟我談什麽?』

Lestrange看起來被嚇壞了,因爲削瘦而相對變大的雙眼透露恐懼。『你…你不能…』直接戳到鼻頭上的魔杖突然發出火花,讓他頓時噤聲。

另兩個年輕Aurors以及跟著沖進來的Imgram從背後抱住Sirius,將他從另一個男巫師身上拉開。『不要這樣,Sirius,』Imgram說。『請你冷靜。』

Sirius幾乎全身發抖地看著面前那個讓他作嘔的男人,雙眼仿佛正冒出火焰。他讓自己站在原地深呼吸很多次,接著低沈地說,『好。我不對他動手。』他將魔杖交給Imgram。『你幫我保管。』

審訊組的組長猶豫一陣,接過Sirius的魔杖。與其他兩個年輕的巫師站到一旁。Sirius靠近被手銬束縛在椅子上的男巫師,後者害怕地退縮。但是Sirius沒有再動手,而只是拉一把椅子坐在對面。『說吧。』他的聲音嚴厲。『你想跟我談什麽?』

Lestrange吞咽,結結巴巴地開口。『我的刑期…』

『我們已經承諾不送你上絞刑台。』

『我要的不只是那樣。』Lestrange轉動眼珠,看起來平靜一些。『在阿茲卡班待一輩子沒有比較好。』

『那麽你還想要什麽?』Sirius忍住怒氣。『在你的囚室裡裝花窗簾?我不認爲你的新房間會有窗戶。』

面前那個瘦小的巫師急迫地開口。『我要有期徒刑。』

『你憑哪一點認爲我會接受這個條件?』Sirius的雙眼上翻。『我能提供的跟他們的一樣。』他說。『當然你可以什麽都不用說,我們會有其他的方法找到那個地點。』

囚犯猶豫。Sirius裝作一點興趣都沒有的模樣,他用右手小指摳弄耳朵。一陣子之後囚犯開口。『不,我認爲你會答應這個交易。』但是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太能確定。『他們不會願意,你會。』

『你高估了自己的情報。Lestrange,』Sirius嘲弄對方。『你蠢到在我家外面鬼鬼祟祟跟蹤我的行蹤讓自己被逮到這裡,我不認爲你有跟我談條件的立場。』

『Black,你不想要回你的奴隸嗎?』Lestrange突然將他的頭靠近Sirius,刻意壓低聲音說。

Sirius瞬間瞪大雙眼,僞裝的冷靜消失無蹤。『你他媽的在說什麽?』他身體往前扯住對方的頭髮,並且聽到旁邊Imgram的驚叫。Sirius勉強自己鬆開手,重新坐回椅子。『我不…』他強忍住言語傳達出的的顫音,但是認爲對方不會相信自己正在說的話。『我不在意。只是一個…奴隸。』他竭盡所能地冷淡,但是確定聽到自己的心臟正在湧出鮮血。

囚犯看出了Sirius的情緒。『Black,』他露出下流的笑容。『我們都知道他的技巧有多麽好,不要假裝你不享受。』

Sirius拳頭緊握,指甲深陷入掌心。『我不相信。』他聽到自己的嗓音正在發抖。冷靜,Sirius。『他離開了一個月。我不相信你們會讓他活這麽久。你說謊。』告訴我不是謊言。他在心裡尖叫。

『Narcissa在那裡。』囚犯知道自己明顯占上風,他表現得越來越輕鬆。『除了有一點…衰弱…他還活著。』

他還活著。『你…不會湊巧知道解除契約的方法吧?』Sirius突然地開口問,不抱任何希望。

囚犯詫異地看著面前的Auror,眼珠向上轉,好象在回想什麽很困難的事情。『如果我湊巧知道呢?你會答應這個交易嗎?』他慢慢地開口,『當然我不明白爲什麽要解除那麽好的契約…』

『你他媽的馬上告訴我!』Sirius再也忍不住,從椅子上跳起來的力量如此強大以致于整張座椅用力向後倒。『否則我殺了你。立刻!』他伸出手扼住囚犯的頸子大聲吼叫。

Lestrange的臉因爲缺氧而脹紅,他痛苦地尖聲大叫。『我死了你就什麽也得不到!』

一旁其他的巫師們再度上前拉住近幾瘋狂的Auror。Sirius鬆開手粗重地喘氣,他的心就要炸開,眼前一片模糊。『我答應你的交換條件!你他媽的立刻說!』他大聲地狂吼,不顧Imgram的阻止。『我可以給你巫師的承諾。』

『你要拿什麽做保證?』Lestrange急速回應,他知道自己在這場戰爭已經獲勝。『巫師的承諾?』

『任何事情!』

『我要你用生命做保證。』

『成交!』

Lestrange大笑。『梅林!我得到了。』他的臉興奮地皺成一團。『Bella說的沒錯,你果然是個白癡。』

『不准提那個賤女人的名字!』Sirius的手掌用力往桌上拍。『立刻寫下地點。』旁邊的Auror已經將羊皮紙與羽毛筆準備妥當,並且鬆開Lestrange的束縛。『還有解除的方法。』Sirius低聲說。

『喔,解除啊,其實很簡單。』Lestrange詳細寫下食死人們的據點,他放低聲音在Sirius耳邊悄悄地敍述。『讓某個人殺死他的主人。這就代表,』他將羊皮紙遞給對方。『你可能得拿自己的生命去作爲交換。』他說,並且開始細聲笑著。

Sirius因爲最後一句話用力呼吸。我就知道,他想。拿起紙張,食死人隱匿地點的忠實咒在他的腦中瓦解,似乎已經看到那棟深山裡的小屋。Sirius將羊皮紙丟給Imgram並且轉身沖出審訊處,對著自己的組員吼叫。『外勤組的組員,殘餘的食死人藏匿地點在Imgram那裡。我要立刻出發,Harry,』黑髮的年輕Auror立刻應聲。『你負責領隊之後跟上!』

然後他的肩膀被某個人抓住。『Sirius。』Imgram用力扯住他。『我們得確定真實性。這可能是一個陷阱。不要忘記上次在同一個地點…』

『他媽的我要立刻過去!』Sirius對著整個辦公室咆哮,露出尖利的白牙,他的頭髮在臉旁張牙舞爪。『你們去再三確認、分派工作還是隨便什麽的。』他的嘴唇劇烈顫抖,雙眼像是正噴出鮮血。『我他媽的不會再犯四年多前的錯誤!』他用力甩開阻止自己的人,沖進辦公室抓取掃帚。Sirius的辦公室有專用的掃帚櫃。

Sirius在空中急速往北,並讓身體整個伏低,以從來未有過的速度前進。他的心跳得如此激烈,風刮在臉上幾乎凍傷臉,他卻毫無感覺。Sirius只記得屋子附近有河川、巨大的尖葉林環繞,必須經過牛面鳥的群聚地。狂風在耳邊呼嘯,似乎聽到某人尖叫著他的名字。

『Sirius!』Harry騎著他的掃帚追上。『我跟你一起。』Sirius回頭,整個Aurors部門的同事們都跟在後面。包括Imgram。他對他的同僚點頭,充滿感激的。

牛面鳥的攻擊放慢他們的速度,Sirius在那些巨大又醜陋的生物群中甩動魔杖,昏擊咒對它們幾乎沒有用處。Harry在他的身邊配合攻擊。『Sirius。』他對他的組長說,『交給我。你先去找Snape教授。』Harry將自己的隱身斗蓬交給對方。『你會需要這個。』他說,翠綠的眼睛透露信任及理解。

Sirius驚訝地看著他的教子,伸手接過那個寶物。那天他犯了那個該死的錯誤以及另一個更該死的錯誤造成Snape的失蹤,他完全不能原諒自己。Sirius知道必定是某個人帶走他的房客,Snape不會讓屋子如此髒亂,也不能離開Grimmauld Place 12號,非常可悲的。於是Sirius開始向每個朋友傾訴自己。他坦承心中的秘密,祈求每個人的諒解。

『殺死我。』他這樣哀求每一個人。『如果自己動手有用,我一定自己來,但是這樣不行。所以殺死我,什麽方法都可以。如果他還活著,並且正在某個地點受苦,殺死我。就算只有一點可能性,如果我的死亡可以讓他解脫,殺死我。如果他已經死去,請殺死我。』人們認爲他有一些精神疾病,Sirius卻知道自己從來沒有那麽清醒過。

Sirius盯著他的教子誠摯的雙眼,伸手拿過斗蓬。『謝謝你。Harry。』他說,『還有我愛你,孩子。請原諒我。』他對Harry輕輕點頭,不等對方明白他的意思便轉身離開牛面鳥的基地。

尖葉林中的小屋很安靜。Sirius悄悄地在附近降落,並且披上Harry,或者說是James的斗蓬。他緊緊握住魔杖,輕手輕腳地走到屋子的牆邊,從窗戶看進去。忠實咒的破壞讓他可以清楚看到屋裡的情況,只有兩個男巫師在,他們緊張地正在討論著什麽。Sirius往後退開一步,對著牆壁大吼。『Relashio!』

磚製的牆壁轟然炸開,漫漫塵煙中兩個巫師還沒來得及反應,Sirius立刻對他們施放昏擊咒。他在這個看起來比屋子外觀大得多的空間瘋狂奔跑,一間一間搜索裡面的房間。他聽到自己雷鳴般的心跳,感覺烈火炙燒般的胸腔。他看到Narcissa Malfoy懸吊在屋梁上的屍體--明顯剛自縊沒多久--恐懼地深吸一口氣。『我在這裡。』他對自己說。『我在這裡他會沒事。』

最後他進入了屋子裡最小的那個房間。裡面很黑暗、狹窄,有刺鼻的血腥味。地上有一些乾硬並且發黴的麵包,以及一個裝著骯髒冷水的碗。房間的中央皺卷著一條又黑又破爛的布料,他覺得那看起來熟悉。接著Sirius看到了長相熟悉的男人。他衝進去跪在男人的旁邊。『Severus。』他說。Snape沒有回應。

Sirius扶起那個幾乎只剩骨架的男人。對方赤裸的身體在他的手上像一個破碎的布偶,身上交織許多沒有被治癒的傷口,以及乾涸的血跡。他的左手折斷,曲折成怪異的角度,臉上有淤青及鮮血。Sirius輕輕抱住這個半死的男人,將對方的頭擱在自己肩上,並且看到Snape明顯浮出肋骨的背,在那些網狀的鞭裂傷上頭有新增的疤痕。奴隸及娼妓,上面烙印著。

Sirius痛苦地顫抖及哽咽,重復沒有邏輯的道歉。他輕輕分開兩人的身體,深深凝視對方空洞卻閃耀微光的雙眼。他要記住這些。Sirius對Snape身上的傷口施放治療咒。『我對這個一向不拿手。』他解釋,接著說了其他的事,然後在周圍傳來明顯的打鬥聲中重新擁住對方。像是交代遺言一樣地說著。『我們不會輸。』他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我…我得出去幫忙。』他說。

Sirius親吻了這個承受太多痛苦的男人的唇,『我是真的愛你。』他說,並且留下魔杖,轉身走出。Sirius可以感覺後方另一個男人的眼神,他不准自己回頭。門外閃爍著互相施放魔咒的激戰,Sirius不打算加入,他知道他們會獲勝。比起擊倒敵人,Sirius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他只是讓自己快速沖進戰場,空手的。

Sirius Black決定要解除契約。

第十六章  另一個開始

男人睜開雙眼,看到傾斜的天空。一開始他以爲自己還在那棟屋子裡,有著傾斜天花板的蘇格蘭深山小屋。但當視線聚焦之後,他知道這是哪裡。傾斜的不是天花板,而是樓梯底下的空間。男人眨眼睛以及皺眉,確定眼前的景色;接著嘗試舉起手,貼在身體兩邊的手很沈重。男人原本以爲是因爲虛弱,但接著感到些微的壓迫。

他的身上壓著一條手臂,上頭分佈一些卷卷的細毛。往手臂主人的方向看過去,Sirius Black張著嘴打呼,還流口水。打呼的男人穿著短袖T恤,雙手往身體兩邊伸展。由短褲裡露出帶有濃密腿毛的雙腳分開。極端不文雅的姿勢。

Severus Snape疑惑地盯著睡在身旁的男人很久,接著環顧四周環境。空間裡原本擺置的小方桌被推到角落,上面放置一個茶壺及杯子,書櫃還在。蓋在自己身上的紅色棉被繡有一隻金毛小獅子,Snape下意識地抽出一隻手摳弄那金獅子的下巴。Sirius沒有蓋被單。Snape猶豫一陣,決定喚醒沈睡中的男人,他確定聞到一些奇怪的味道。於是Snape拍打睡著的男人的臉頰,用力地。

Sirius的雙眼瞬間睜開瞪著天花板,接著頭轉向Snape的方向。他的眼睛先是迷惘地看著對方,慢慢越來越清晰。『你終於醒了。』他說。Sirius迅速坐起並且拿起擱在旁邊的魔杖,將方桌上的茶壺及杯子招來,倒了一杯看起來很美味的乾淨清水遞給另一個男人,並且協助對方坐著。

Snape緩緩地喝完一整杯,接著抬頭瞪視對方。『如果這不是地獄烈火燃燒的味道,必定有某樣東西燒焦。』他說,聲音明顯地乾燥嘶啞。

另一個男人揚起眉毛,突然用力跳起,他的頭直接撞到天花板,發出極大的聲響。『梅林,』他尖叫著衝出地下室的空間。『我的豬排。』

那麽說來Sirius正在烤豬排。Snape喝了第二杯水,將杯子放在旁邊,輕輕撫摸自己乾淨的臉以及頭髮,看來他被照護得很好。Snape不記得爲什麽會回來這裡,這是夢境或者之前發生的才是夢境?以及Sirius,健康,並且活著,由堆放在另一個角落的雜亂私人物品猜測,他睡在地下室。

砰的一聲,地下室的門被用力推開,Sirius再度衝進來。他跪坐在Snape旁邊抓住對方的肩膀轉向自己。『你的感覺怎麽樣?』他的聲音發顫。

『豬排怎麽了?』Snape問。

『焦了。』Sirius看起來有一些懊惱。『我每天都烤,只有今天的焦了。』

Snape抬起一邊的眉毛。『原來你啃骨頭的癮頭已經嚴重到必須每天進行。』

Sirius稍微張開嘴看著對方。『梅林,我真不敢相信。』他的眼睛瞪大。『你昏迷了將近十五天,醒來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關於我的犬科嗜好?』

『看來將近半個月的昏迷時間並沒有降低我的算數能力。』Snape狡猾地說。『如果你對於才剛發生的事情稍微有一點記憶力,這是我對你說的第三句話。』

Sirius瞠目結舌。他的喉頭滾動許久卻沒發出任何聲音,接著緊繃的身體放鬆。『你真是一個奇蹟。』他說。『跟你對話常常讓我懷疑你這個人是否具有良心。』

『有,被啃了。』Snape快速地回答,接著感覺自己的雙頰發熱。我他媽的在說什麽?他想。『那麽,Black,』Snape維持嚴厲的表情,並且祈禱自己的臉上沒有顯示任何不應該出現的顔色。『女巫周刊最新的食譜是烤豬排?』

Sirius沒有回答,只是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對方。『雖然豬排失敗,我另外有準備簡單的稀粥。』他說。

『不。』Snape拒絕,有其他的主意。『在那之前我要先知道發生什麽事,每一個細節。』他說。

在一瞬間對面男人的臉似乎出現淡淡的紅色。『你確定不先吃點東西?』Sirius提議。『這幾天你只能從點滴瓶得到能量及營養。』

Snape眯著眼睛檢視對方,雙手在胸前交叉。雖然坐在地板上並且身型削瘦,黑鑽石般的雙眼仍然發出銳利的光彩。Sirius仿照對方的姿勢彼此瞪視,過了大約僅有半分鐘這麽久。『好,我放棄。』Sirius說。『你可以不用維持這種好象在背上綁掃帚一樣的姿態。』他讓自己舒服地盤腿坐在地上。『整件事情是從我們抓到Lestrange開始…』

***

Sirius決定要解除契約。他輕輕將魔杖擱在腳邊,親吻他這一生最愛的男人,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出那個狹小的空間,讓自己投入戰場。各色魔咒交錯閃耀,而他相信Severus Snape很快便可以得到解脫。

突然間,Sirius感覺腳踝疼痛及天旋地轉,一陣強烈的綠光由眼前劃過,他的頭上一痛,陷入黑暗。

***

『讓我打個岔。』Snape說。『你剛才說了跌倒這個字?』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全然的不相信。

Sirius的臉再度出現紅暈。『事實上是絆倒。』他尷尬地說。『我衝得太快,地上有一把椅子,不知道哪裡來的,我的頭很用力地撞到牆角…』

沈默。

病癒的男人不可置信地搖頭。『Black,你真的是我見過最愚蠢衝動的男人。』他嘲諷地說。『相較之下Longbottom炸掉大釜的行爲可以說是深思熟慮。』

『總之,當我醒來,』Sirius別開臉看著牆壁上的一條裂縫。『你就在我的旁邊,魔杖也是。我以爲你…』他搖頭,不願意說出那個字。『他們說你幫我拿魔杖出來。因爲過於虛弱而昏倒。我不讓他們送你去St. Mungo’s。』他低語。『也許你不喜歡待在這裡,但是…』他不再開口。

沒有人說話,只剩下兩人的呼吸及心跳聲。地下室的魔法照明突然轉亮,這代表已經進入黑夜。『你睡在這裡?』Snape問。

Sirius重新面向對方,他們彼此凝視。『你只能睡在這裡,剛好我也喜歡地板。事實上當我化獸時都是直接在地上睡。』Sirius說。『而且如果你醒來我可以…』他沒有繼續。『喔,你會說夢話。』

Snape皺眉,不知道自己有這種習慣,這很羞恥,他想。『希望比你說的那些有趣。』

『你說,豬排。』Sirius突然大笑。『只有一次,但是我確定你說了豬排。』Snape覺得自己臉紅,他冷哼一聲不回答。Sirius繼續說,『我每天都烤一片豬排,我認爲你醒來可以立刻享用。』

『你讓它烤焦了。另外除非意圖謀殺,否則我不認爲病癒的人適合吃那種堅硬又油膩的食物。』

Sirius再度尷尬地沈默。

Snape掀開被子嘗試起身,在對方伸手扶他時低聲咆哮。『不。我可以自己來。』他扶著牆壁讓自己站立,確定自己的身體可以承受之後便挺直背脊往門口移動。『我要上去。』他說。

Sirius驚愕地看著這個男人削瘦的身影堅定地走出門外,他眨眨眼睛,接著想到可能的原因。『Snape。』因爲跛行,Snape走得很緩慢,Sirius輕易跟上。『你不用那樣做。』他說。

屋子很整潔。Snape站在走廊上看著熟悉的格局。雨傘筒擦得光亮,地板幾乎沒有灰塵。他轉彎走進廚房,同樣的光潔。『你打掃?』Snape轉身面對跟上來的男人說。

『喔,這個,是。』Sirius有些結巴。『屋子很乾淨,所以你不用…』

Snape看住他。『恭喜,Sirius Black終於知道掃帚不只有一個用途。』他的眼神透露出奇異的光彩。

Sirius發覺自己在對方的眼神下有些不安,接著想到原因。我沒有收那個!他驚惶地看著Snape拿起桌上的東西,黑色的眉毛向上挑。『這是什麽?』

『咳嗽糖漿。』

『你確定?』Snape拔開手上瓶子的木頭瓶塞嗅聞。『這種份量的咳嗽糖漿足以提供一個巨人一整年的用量。』他稍微皺眉,抬起眼睛看著在他面前有一些窘迫的男人。『劍尾鼠的肝臟?風鈴草?血蓮?』Snape將瓶子放回桌上一個很明顯才剛被喝完的空高腳杯旁。『雖然我很久沒有接觸魔藥,但是這些不是咳嗽糖漿應該有的材料。Black,』他嚴肅地盯著對方。『這是禁欲魔藥。』

Sirius沒有否認。他拋開尷尬,毫不畏懼地與面前那個瘦弱得像枝竹竿的男人對視。『那一天,我害得你…的那一天,就是去斜角巷買這個。』他一字一句堅決地說。『我打算喝一輩子。』

Snape的胸膛明顯起伏,正激動地呼吸。接著他一把抓起瓶子拔開瓶塞轉身走到水槽邊,讓瓶子裡的東西全都流進排水孔。Sirius先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的舉動,嘴巴圈成一個圓形,然後衝上前去扯住Snape幾乎只剩骨架的手臂。

『你該死的在做什麽!』Sirius吼叫,打算搶救殘餘的藥品。

Snape沒有與對方拉扯,而是順著Sirius的力量將瓶子往後拋,伴隨清脆的聲音,瓶子在地上跌成一堆破碎的玻璃,殘餘的藥品很快地被石頭地板吸收。病癒的男人面向那個徒勞地對地板施行復原咒的男人。『這種高級的魔藥只要灑出就沒辦法復原。』他說。『你服用多久了?』

眼看搶救果然沒有用處,Sirius失望地垂下魔杖。『從你離開的那一天開始。』他咕噥。

『那還有救。』Snape點頭,經過Sirius的身邊再度移往迴廊,看向大門的方向。『Black。』

Sirius跟著從廚房裡走出,並且爲那一瓶昂貴的藥品心痛。『Mmm?』他回應。

『你的魔杖。』

『怎麽了?』

『的確是不太好用,也許這就是你的狗爪子抓不住它的原因。』

『所以?』

『我需要一枝自己的。』

Sirius挑起一邊的眉毛。『我想我可以請問Ollivander先生願不願意親自來一趟,』他狐疑地說,『但是你…』

Snape不理他,慢慢走到門邊。『三根掃帚的奶油啤酒還是一樣嗎?』他繼續問。

『非常美味。』

『今天晚上我…我跟你,我們,』Snape嚴肅地看向對方。『去那裡用餐。』

Sirius的嘴慢慢張大,像金魚一樣地動著。『你的意思是?』他慢慢地眨眼睛。

『我認爲我已經表達得非常清楚,當然你的頭腦從來沒辦法記住半秒前發生的事情。』Snape尖銳地說,試圖掩飾自己這個明顯的邀約。『另外,你要是以爲待在這個連庭院都沒有的地方可以讓人心情愉快就大錯特錯。我需要新鮮的空氣。』

另一個巫師雙手扯住自己胸前的衣料,用力吸氣。『你的…那個詛咒…。』

『那是契約。另外它終止了。』

『什麽時候?』Sirius尖叫,他的胸口裡像是燃燒著,而雖然呼吸,他卻覺得缺乏空氣。『怎麽發生的?不,你不能那樣走出去。』Sirius阻止動手開門的男巫師。『你得套一件外衣。梅林的鬍子!等我。』他兩階一步地奔到自己的房間,隨手抽一件長袍又迅速回到門口,仿佛Snape在這段時間內會立刻消失。

Snape還在門口等待。他套上對方給他的長袍,深紫色。『你的品味真是庸俗。』Snape評論。

『告訴我。』Sirius說,『這他媽的怎麽一回事?』

穿著深紫色長袍的男人打開大門走進夜色,他仰頭深吸一口清涼的空氣,並且注視天上的星光許久。Sirius走到他的身邊,著迷地看著這個男人臉上堅毅的曲線。

『我一醒來就知道了,在那個屋子裡。』Snape轉過身面對另一個巫師。『走過去?』

『不,太遠了。』Sirius說,他知道對方只是想散步,在戶外,自由的。『我知道附近有另一家巫師餐廳,老闆是一個Ravenclaw,簡單的家庭料理,我們可以吃一些清淡的食物。』他們兩人緩慢地往前,走在寬廣的街道上。『因爲沒有感覺到那個…反應?可是Narcissa Malfoy…』Sirius問。

『Narcissa沒有任何作用,Rodolphus不知道。希望你還記得一開始提到這個契約時說的。』Snape說。『它必須本人同意。受契約者被迫選擇訂契約者,一次只能有一個…主人。』說出最後那個詞句花了Snape特別多的力量。

Sirius消化這一句話。『Bella之後你選擇我。』他沈吟說。『爲什麽?』

『那只是…別無選擇。』Snape回答。『當時那是最佳的唯一選擇。比起承受一生的劇痛或者被麻醉一輩子更好。』

他們走得很慢,在一個路口轉彎,路上沒有行人。『可是Lestrange說解除的方法必須是我…』用非自願獻出的生命作爲交換。『梅林,你做了什麽?』Sirius問。他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應該說他嘗試做的那個失敗了。所以必定是Snape自己解除詛咒。他認爲對方有這個能力。

Snape沈默。他觀察路上的每一樣東西,那些地磚、長椅、路樹、以及不起眼的雜草,都顯得美麗。許久之後終於開口。

『你是如此容易被煽動以致於輕易地被Rodolphus欺騙,他對這個契約根本一無所知。』在回憶到那個可怕的謊言時仍然讓Snape心驚。『我推測過。我認爲,』Snape低聲說。『應該是你在我面前哭得滿臉鼻涕的那一瞬間解除的。』

『這樣就有用?』Sirius停下腳步看著對方。『我應該早一點那樣做。』

『不是。』Snape冷笑斜睨對方。『也許下一回你沒有表現得那麽遲鈍時我會考慮讓你知道。』

Snape沒有說出口,關於第二個解除契約的方法,他一直不認爲那有可能發生。那瞬間我的潛意識才真正相信自己是可能被某個人愛著的,他想,被你愛著。當主人與他的奴隸之間産生愛情--真實的愛情,不是畏懼、欲望或者獨佔--彼此之間也能真正接受對方時,羈絆他們的不再是殘忍的黑暗魔法,而是互相的依戀。Snape不打算讓對方知道這件事情,目前。

『狡猾的Slytherin。』Sirius說。Snape不理睬他。

他們沈默地繼續前進。在交錯的路燈斜照下,兩人的影子交織纏繞,如同正共舞華爾滋。Sirius打破寂靜。『那麽,Snape,你打算回Hogwarts嗎?』

『如果校長再度聘用。』

『喔。』Sirius瞪著地上的石磚。『你當然會搬出去了。』Sirius,你真像個怨婦。他想,並且聽到自己砰然的心跳。

Snape用眼角餘光掃過旁邊的男人。『你的書房,非常不容易地變成目前這種清潔的狀態,』他嘴角稍微卷起。『我認爲你應該將它讓給我以避免遭受下一波恐怖的跳蚤攻擊。』

Sirius用力轉頭看向Snape,先是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接著咧開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梅林。當然可以。喔,』他忍不住大笑。『我的房間也可以讓給你。』

『你是指那間配色誇張裝飾俗麗的Griffindor俱樂部?』Snape說。『我不這麽認爲。我需要一間真正的臥室。』

『你擁有Grimmauld Place 12號裡的任何一個空間,』Sirius發現自己突然非常想變身爲化獸模樣,將對方撲倒在地並且瘋狂舔舐,他壓下這股衝動。『除了廚房。』他認真地說。

Snape別開臉露出一個微笑。他們轉進一個較小的巷弄,Sirius克制手舞足蹈的欲望,讓自己的步履跟對方一致。梅林,Sirius想,那傢伙是如何能在這種跛行的狀態還能走得如此優雅?

Snape打斷另一個男人的思緒。『Rodolphus受審判了嗎?』他問。

『審判了。』

『多久?』

『喔,那個啊。』Sirius露出一個笑容。『他得在阿茲卡班待300年。』

Snape斜睨對方。『300年?有期徒刑?』

『完全的有期。』Sirius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真可惜你沒有看到他那時候的表情。』

『你應該進Slytherin。』Snape說。『狡猾的男人。』

『而你應該進Griffindor。』Sirius回答。『英勇的男人。到了。』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溫馨的地方,散出濃濃的食物香味。當他們推開店門,由店裡發出來的柔和燈光將兩人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長,互相重疊,看起來就像是混沌天地間唯一的纏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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