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坦承

陽光刺得Sirius的頭痛。他用手臂擋住光線,往旁邊翻身,並且用棉被蓋住臉。他做了一個很特別的夢,是他很久沒有夢見的那個,這一次的感覺非常真實,他幾乎不想從夢中醒來。Sirius更往旁邊捲曲,接著用力跌到床下。

Sirius張開眼睛看著天花板。對於自己每天早上跌落床腳的事情習以為常,只是這次有其他的怪異。他慢慢地起身坐在自己的被單上,覺得全身酸痛,接著往旁邊看。

Severus Snape坐在他房間裡的椅子上,正用嚴厲且冰冷的黑眼睛盯著他,旁邊的桌子放一個高腳杯。Snape的頭髮幾乎蓋住他一半的臉,臉上是十足的冷漠。看到他醒來,Snape拿起杯子遞給他。『解宿醉。』他的聲音沒有感情。

Sirius感激地接過杯子一口喝完,接著吐出舌頭露出噁心的表情。『梅林!這是什麼?山怪的鼻涕?』

無論是不是山怪的鼻涕,Sirius的確覺得頭痛消失。他發現自己換了一套衣服,床單似乎也換過,只是他不確定是幾天前換的。Sirius從地板上爬起來,雙手往後用力伸展身體,並且發出一貫的吼叫。

接著他坐在床邊,狐疑地看著他的房客。『你為什麼在這裡?』他問,忍不住咧開嘴笑。『我以為你永遠不願意看到我。』

Snape卻很冷淡,甚至是憎恨,盯著他的眼睛很久才慢慢開口。『你昨晚吃了什麼?』

Sirius用力回想。『晚餐?沒什麼特別的。』他咕噥。

『我不是想知道你吃了什麼品牌的狗食。』Snape沈聲說。『你嗑藥。』

房屋的男主人皺眉回憶。『喔,那個。我去一個麻瓜酒吧,某個人賣我的。』他抓抓自己的頭髮。『你怎麼知道?』

『Lupin怎麼了?』Snape卻繼續問。

Sirius警覺地挑起眉毛。『月影?為什麼問?』

『要不是你昨晚發出的聲音太過驚悚,我對於你睡覺時說的夢話一點興趣都沒有。』Snape斜睨對方,露出一個輕蔑的表情。

Sirius驚訝地睜大雙眼,張開嘴像條呼吸的魚。許久之後才能發出聲音。『我?夢話?梅林!我說了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慌張。

Snape從鼻孔發出哼聲,站起來準備離開。『我不認為你會想知道自己說了什麼羞恥的話。』他說,並且轉身慢慢地瘸行走向門口。

『不!Snape!別離開。』Sirius從床上跳起來追上去抓住對方的肩膀。梅林,他好瘦。Sirius驚訝地想。『我昨晚說了什麼,告訴我。』他幾乎是懇求。

Snape因為對方的動作而僵硬,他往旁邊一側甩開Sirius的手,轉身面對對方。『你說…不要走。抱住我。吻我。我要你。我要你,現在。Remus。』當他重述這些話時聲音似乎有些顫抖。『非常有趣,完全可以列入世紀浪漫情話大全。』Snape嘲諷地說。

Sirius沒有發覺,他呻吟著往後退,坐在Snape剛才的椅子上。『梅林,我真的這樣說了?』他抱住自己的胸膛將頭垂在膝蓋之間。『該死!見鬼的梅林!該死!我真是他媽的蠢斃了…』他低聲反覆咒罵,兩手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臂。

Snape雙手用力抓住身上的袍子。他的雙眼幾乎無法對焦,卻仍然強迫自己嚴厲並且冷淡地盯住對方,他的牙齒緊咬住下嘴唇內側,口中嚐到鮮血的滋味。很熟悉的味道。

『Snape。』不知道過了多久,Sirius的聲音悠悠響起。『你…你願意陪我聊一下嗎?』他聽起來很煩惱。『坐下吧。』

『有何不可?』Snape說。他四周張望,沒有其他椅子。雖然不想坐在那張床上,但是他別無選擇。Snape讓自己坐在床邊緣的一點點,僵硬且直挺挺的。

Sirius仍舊低著頭,似乎在猶豫要怎麼開口,終於發出聲音。『昨天,月影結婚了。跟Tonks。』

『這就是你打算利用麻瓜酒吧買來的不知名毒藥毒死自己的理由?』

『是。不是。』Sirius總算抬起頭,他看向Snape的眼神很複雜。『這只是一種紀念。』

『利用毒死自己紀念Lupin結婚?』Snape說。『他一定很感動。』

Sirius不可置信地盯著對方用力眨眼,要不是目前自己處於如此羞恥的狀態,他幾乎就要大笑並且嘗試譏諷回去。接著Sirius嘆氣,決定不要與對方爭論。他昨晚的確做了蠢事,酒醉、嗑藥,還說出自己的秘密。『這只是一種…告別過去的方式。』他說。

『利用自殺?』

『我沒有自殺!』Sirius惱怒地說。

Snape的鼻孔噴氣發出喫笑聲,沒有回應對方。Sirius注意到他的房客臉頰上有兩抹磚紅。Sirius用力深呼吸了幾次,這幾個月發生在兩人之間的事情,那些筆談,讓他覺得可以跟對方訴說心底的秘密,何況連那麼羞恥的夢話都毫無保留地讓對方聽到。

『Snape,你不能理解,我…』Sirius誠懇地看著對方,抱著自己的肚子用力推壓,突然覺得胃痛。『我不喜歡女孩。我喜歡同性。』他用盡所有Griffindor的勇氣說出這個秘密,然後等待對方刻薄的評論。

Snape的雙眼凝視他,裡面居然沒有嘲弄與諷刺或者是厭惡、嫌惡這些Sirius以為會看到的東西。只是凝視而已。『只有自以為是的Griffindor才會自認與眾不同。』Snape開口,他的聲音低沈,像絲緞一般柔滑,沒有流露任何情感。Sirius突然覺得手臂的毛孔張開。

Sirius花了一些時間咀嚼對方這句話,與說這些話時的語調。接著他身體稍微不自覺地顫抖。『我們一樣。』Sirius說。

聽到這句話的Snape沒有否認,他不再看向對方,而是轉頭觀察房間牆壁上的海報,那都是一些穿著清涼的女孩。他的眼神如此專注好像海報裡藏著什麼黑魔法的秘密。

『那個,欲蓋彌彰。』Sirius發覺對方的視線,他解釋。『還有故意惹我的家人生氣。』當他這麼說的時候想起年輕時因為這些海報與家人的對抗,覺得放鬆一些。Sirius從椅子上站起走向外頭。『等一下,我去泡茶。』

Sirius到廚房中找到茶壺跟兩個杯子,放了簡易的麻瓜茶包並沖放熱開水,接著站在餐桌旁再度大聲咒罵自己。Sirius知道樓下的房客必定聽到他的瘋言瘋語。『再怎麼愚蠢都沒有你昨晚被他聽見的愚蠢。』他對自己說,手掌用力拍擊自己的臉頰直到疼痛。

Sirius回到房間時發現他的房客已經改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而當他把茶壺放在桌上時發現相框們都朝下放著。他猜想Snape不喜歡那些照片,也可能是照片裡的人不喜歡Snape。Grimmauld Place 12號的屋主站在他的房客旁邊斟滿兩杯茶,拿起其中一杯給對方。

Snape沒有伸手接過,他的表情就好像Sirius給他的是一整盤爆尾釘蝦。Sirius最後決定把杯子留在桌上讓Snape自己動手。他端著屬於自己的那一杯盤腿坐到床鋪上。

『好吧,反正你已經知道我所有最羞恥的事。』Sirius喝一大口紅茶,然後讓自己的舌頭被燙得發紅。他伸出舌像狗一樣吐氣。『讓我一次完成,你再一次評論,這樣可以減少我們雙方互相攻擊的時間。』他說,將茶杯擱在床上。

『昨晚,月影結婚,跟Tonks家的女孩,我的姪女。簡單的儀式,只有幾個要好的朋友,我是男賓相。』不等對方答應Sirius自顧地說。『儀式簡單卻很熱鬧,我喝了不少。』他用雙手搓揉自己的臉,發現臉上都是鬍渣。『我後來去附近一個麻瓜酒吧,自己一個。』

『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件事了,只是昨天的婚禮,他那麼幸福。』Sirius的聲音突然放低。『我…迷戀過月影。曾經。很早以前的事情。』他的頭低垂,用力地呼吸。『當然我知道他,他們都是,喜歡女孩。』他聽到Snape的冷哼聲。

『我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喔,你可以嘲笑我,Griffindor的勇氣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我十六歲…我們十六歲…那一年…』說出這件事情讓Sirius花了更多的力氣。

『你要殺死我的那一年。』Snape接續。

Sirius凝視對方,然後點頭,看起來很沮喪。『那件事情。現在回想真是愚蠢。三個人,三個人受到傷害。』他的聲音低沈得像是囈語。『你、Remus,還有我。』

Snape挑起眉毛。Sirius彷彿沒有發覺對方懷疑的眼神,他拿起茶杯低頭啜飲手上的飲品,一陣子之後繼續開口。『那之後我就知道我們,我跟Remus,在那樣的傷害之下,永遠不可能。』他捲起嘴角露出嘲謔的笑容。『好像我曾經有過機會一樣。他喜歡的是女孩。』Sirius又重複一次。

房間裡沒有人再繼續說話,陽光已經完全照亮棗紅色的床舖。沐浴在日光下的Sirius緊縮身體看起來力氣盡失。『我不應該為自己造成的結果遷怒於你。』Sirius像是耳語般地說。他不敢抬頭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那個男人。這些話在他的心裡反覆迴盪許多年,直到今天才有勇氣說出口。他認為Snape會好好羞辱他一番。

『我以為說出那三個字事情會簡單一些。』與Sirius猜測的相同,Snape露出讓人熟悉的假笑說著。『當然Griffindor的勇氣通常指的是有勇無謀,對於類似這種簡單到幾乎不用動腦的基本常識反而從來不知道該如何進行。喔,我忘記了,你根本沒有腦,否則不會做出…』他突然停止,用黑色瞳孔陰沈地瞪視對方。『做出那些連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並且事後完全沒有印象的愚蠢無腦衝動行為。』他一口氣說完這些尖銳的詞句。

Sirius奮力抬頭怒瞪Snape,一陣子後臉突然脹紅,嘴唇發抖。他拿起茶杯一口飲盡,好像那是什麼可怕的毒藥。『是四個字。我很抱歉!』他大聲吼叫,從床上跳起來開始在房間裡不停走動。『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很抱歉!他媽的,說出來真是太舒服了。我很抱歉!』Sirius開始手舞足蹈,然後站在房間正中央哈哈大笑。

坐在椅子上的Snape眉毛都要豎進頭髮裡,似乎克制自己不要跟著眼前的小丑起舞。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看起來似乎在微笑。但是他的雙眼卻帶著一種難以解釋的痛苦神情。

Sirius讓自己這樣像瘋子一般地狂笑很久,直到腹側開始疼痛。Sirius按住腰部彎下身體咳嗽。『梅林。你一定覺得我是個瘋子。』他搖搖晃晃地回到床邊坐下並且喘氣。『Black家的人都是瘋子,Sirius Black、Walburga Black(註),喔,還有,Bellatrix Black,那個女人是我見過最瘋狂的,我有說過嗎?她居然…』

Sirius沒有繼續,而是停下盯住他的房客。Snape的臉色剎時變得異常慘白,恢復像僵屍一樣的沒有表情。他的牙齒緊緊嵌住自己的下唇,鮮血沿著他的嘴唇滑落到下顎;雙手緊緊抓住身上的衣服,握緊的拳頭輕輕地顫抖。

突然地,Snape從椅子上站起來,眼神冷漠地對住Sirius的。『我已經聽夠你的吠叫,失陪。』他轉身困難地離去。

『等一等,Snape。』Sirius高叫著跟上,他很輕易地在房外的迴廊趕上行動不便的男人,站在對方的面前。『如果提起那個女人讓你不舒服,我道歉。』他的雙眼非常誠懇。

Snape簡短地點頭,輕輕推開對方。

看到Snape打算離去,Sirius忍不住開口問,『你失蹤的四年間到底發生什麼?為什麼她要…這個詛咒?』

他的房客轉頭與他對視很久,接著輕輕別開臉。Snape的呼吸沈重,胸膛劇烈起伏。

『你不會想知道的。』他說,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下樓梯。

註:Sirius的母親。
 
第十章  聖誕大餐

聖誕節前的倫敦開始下雪,熱鬧的櫥窗裡點綴節慶氣氛濃厚的裝飾。街道旁的路燈桿上懸掛七彩的燈泡,逛街的人們手上則提著大量的禮物,一邊還在櫥窗前張望,尋找下一個採買目標。

Grimmauld Place 12號的玄關入口處,山怪腿的雨傘筒上圍繞著鮮花,這讓那個醜陋的東西顯得可笑。玄關兩邊則懸浮點點的小星光,那是男主人變出來的。繼續往裡頭走轉進起居室,壁爐旁擺放一棵不是很高的聖誕樹,翠綠的葉子看起來卻非常溫暖。聖誕樹上掛滿各式各樣的裝飾,在最上頭是一個巨大的金色星星。

離開起居室往前一些,左手邊有一間浴室,右手邊則是一座樓梯,往下曾經是Grimmauld Place 12號的倉庫--目前是某個長久居住的房客房間--往上則可以到二樓。

爬上二樓進到男主人的書房,裡面雖然沒有誇張的裝飾,卻播放著節慶歌曲。書桌上壓著一張羊皮紙,仔細察看會發現寫有,「十二月20日,Auror部門第三次基本常識測驗」。標題底下是男主人豪邁的簽名以及洋洋灑灑大約五呎長的測驗內容。最右下角金紅色的墨水則批改,「非常優秀」。另外還有一小行字跡。「進步最多」。

走出書房再往前一點會抵達男主人的臥室,包含一個衛浴設施。男主人為他的臥室掛上稍顯誇張的聖誕節慶布置。牆壁上原本懸吊的紅金相間的旗子側邊多了一團金色大彩球,中央有一張看起來很驕傲的獅子臉。彩球是獅子華麗的鬃毛。簡單桌上相框裡的人們熱烈地笑著,他們當時的歡樂已經被永久記錄。

樓梯再上去有其他的空房間,但是因為沒有人居住,男主人也沒有為它們做任何擺飾。

回到一樓往地下室的轉角處有個矮櫃,上面放置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青綠與銀白色的包裝紙--底下則墊有一張羊皮紙。

提早過聖誕,外加感謝。今晚八點,廚房。

廚房在一樓的最內側,空間寬廣。中間有一張長桌,已經擺放許多餐盤及餐籃。正中央冒著熱氣的是法式洋蔥湯,旁邊則是一整隻肥美滴油的烤全雞。餐籃裡有各種麵包:又圓又大的是奶油餐包;灑滿糖粉的是甜甜圈;當然,簡單的棍型麵包已被切片。桌上另外有一個大碗放置許多新鮮的生菜,裡頭灑放燻雞肉及乾硬的土司碎屑,邊緣擺放橘紅色的沾醬。

穿著圍裙的廚師還在料理台前忙碌,時間是七點整。他做了咖哩螃蟹以及新鮮的蒸魚。另外烤爐裡烘焙的是簡單的戚風蛋糕,不抹奶油。他知道他的客人不愛過甜的食物。爐上另外有蕃茄牛肉湯熱滾著,他認為需要替對方補充足夠的營養。

布置完整張餐桌剛好八點。男人脫下圍裙滿足地坐在桌前看著上頭足以提供給整個魁地奇球隊的食物。他想了想決定利用等待的時間清潔流理台及地板的混亂。整個結束後已經又過了半小時,他邀請的客人沒有出現。

Sirius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上個月從Remus婚禮回來,他失控地在Snape面前說了些夢話並且坦白自己古老的秘密之後,他們之間原本維持的,意外地讓Sirius樂在其中的奇妙關係卻突然斷裂。他們仍然傳遞紙條,Snape仍然為他解答他一向不拿手的知識--冷淡並且有禮的--目前進行到解毒劑的部分。他的房屋仍舊維持整潔光亮,而他也繼續為Snape準備晚餐。

只是Snape再不願意碰他送過去的餐點。那些食物放在櫃子上漸漸失去保溫咒的保護變得冰涼。翠綠的蔬菜轉成黃色,醬汁凝固成不好看的模樣,散發出讓人嫌棄的味道。偶爾Sirius會看到Snape的身影,僅僅一瞥,他發現那個男人似乎恢復成剛從St. Mungo’s到Grimmauld Place 12號的那個嚴重營養不良的鬼魅。

對此Sirius感到非常難受。不是氣憤或者怨恨,而是難受。他不明白這種發自內心的奇怪悶痛是什麼。好幾次他幾乎就要衝往地下室探視那個男人,詢問對方的身體是否有什麼不適,然後他會克制自己不要刺探對方的隱私。只是這種詭異的衝動讓Sirius懷疑自己是否應該去一趟St. Mungo’s。

九點整,Sirius Black終於忍不住從位置上跳起來,決定把尊重隱私這個事情丟到一邊。他衝出廚房,發現特地包裝的禮物沒有被取走,於是一把抓起跑向地下室。Sirius用力敲門大聲吼叫。

『開門!Snape,開門!』他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裡變得讓人忍受地刺耳。

裡面傳來一些聲音,然後Snape拉開房門。

自從大約兩個月前在Sirius的臥室談過話後,這是他第一次仔細端詳到他的房客。Snape的臉仍然稍微被他漆黑又油膩的頭髮掩住,黑眼睛從頭髮後冷漠地盯住他,帶著些許憤怒,這居然讓Sirius感覺像是吞下一大桶的冰塊。雖然Grimmauld Place 12號的房客長袍總是扣到最高,但是Sirius仍然可以從下顎的皮膚推斷對方身材變得多麼消瘦。

Sirius緊張地將手上的禮物塞給他的房客。『這要送你,聖誕快樂,請你收下。』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笨拙的學生,正在送出生平第一個情人節巧克力。

令人驚訝的是,Sirius原本以為Snape會拒絕,但是對方竟然收下禮物。Snape將那個紙盒夾在腋下,然後開口。『多謝。還有什麼要求?』他的嗓音冰冷。

Sirius不可置信地瞪視對方。『還有什麼要求?我邀請你共進晚餐,即使不願意至少讓我知道。我花了…花了很多天…』他不再繼續,發現對方流露出憎恨卻痛苦的表情。

『我並沒有請求你屈尊為我準備什麼。如果讓你困擾的是這個的話。』Snape擠出冷漠的嗓音。『我-一-點-都-不-在-乎。』他露出牙齒低聲咆哮。

對於對方的態度Sirius感到錯愕,彷彿有無數支利刃正在切割他的心。他深深呼吸,慢慢開口。『但我是。接受我的謝禮有那麼痛苦嗎?』Sirius的手指向樓上。『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坐下來吃一頓飯,面對面談話。我受夠那些紙條了!』他的聲音漸漸放大,『為什麼你就不能該死的上樓去坐在桌子旁?』

Snape撇開臉輕蔑地哼了一聲沒有回應。

『回答我!』Sirius吼叫。

然後他看見他的房客的臉變得更加蒼白,眼神憤怒並且用力吞嚥。『我不能。』由緊咬的牙縫中嘶聲說。

『該死的什麼叫做你不能?梅林。』Sirius從對方身體旁邊看到房裡的情形。他驚愕地睜大眼睛,接著擠開檔在門口的纖瘦身體進到Snape的房間。

對於兩個同樣高大的男人而言,地下室實在過於低矮,Sirius得稍微弓身才能進去。他看到替對方準備的床鋪跟桌椅堆放在狹窄空間的角落,Snape的日常用品在上整齊放置。而Snape的床巾與被單,Sirius詫異地發現,竟然疊在樓梯底下那個三角形角落的地上。跟Snape第一天到Grimmauld Place 12號夢遊後蜷曲的位置一樣。

他睡在這個地上?Sirius用力地喘氣,眼前的畫面看起來非常不正常。Sirius用力轉過身看著恢復冷漠表情的房客。即使在這麼難以站立的空間,Snape仍然可以挺直背脊並且睥睨地看著對方。

『床太硬嗎?』Sirius讓自己用輕鬆的語氣開口。『可以換一張。還是不想讓Black家的床鋪玷污你的背?』

Snape斜看他,嘴角往下撇。『多管閒事的Griffindor,不用你干涉我個人的私事。』

Sirius卻想起半年前他們在Lestrange莊園找到的那個破舊木屋。明顯是個堆放雜物的倉庫,狹窄的角落地上一樣疊放著整齊的被單。看起來有人睡在那邊的地板上。Sirius可以聽見自己心臟猛烈的撞擊,他得搞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跟那個詛咒有關係嗎?不是只要待在有Black血緣的地方就足夠?』Sirius說。

『不難理解你們對這種古老又黑暗的詛咒認知有多麼粗淺。』Snape嘲諷的語氣響起。

『難道你知道?喔,當然,世界上沒有Severus Snape不知道的黑暗魔法。你只是不屑解釋。』安靜很久,Snape沒有回答。Sirius忍不住再度打破寂靜。『你該死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發生什麼?』

『跟你不一樣,』Snape瞇著眼睛看住對方。『我對於自己發生過什麼可是一清二楚。』

他們對彼此怒目而視並且用力喘氣,Sirius克制自己不要詛咒對方。『很好。』他說。『很好。Wingardium Leviosa。』Sirius突然抽出魔杖對放置在家具上Snape的私人用品使用飄浮咒,將它們移往地上。接著縮小那些家具拎著衝往樓上。

在Sirius像一陣風離開之後,Snape將門用力甩上。他雙手在胸前交叉,站在原地憤怒地斜睨那扇門。在深吸幾口氣之後,Snape回到屬於自己的那個角落靠著牆的夾角坐著。他冷冷地看著被Sirius清空的空間,眼睛慢慢轉到自己的私人用品上,再接著停在白綠交錯的禮物盒。等到Snape意識到時,他已經拆開Sirius送他的聖誕禮物並且拿在手裡。

羽毛被,墨綠色,撫摸起來柔滑又溫暖。過了十二月之後天氣明顯變得更寒冷,Grimmauld Place 12號的地下室沒有壁爐。Snape早已經習慣用不保暖的毯子包裹全身蜷在角落發抖著睡著,比起之前,這裡可說是個皇宮。

Snape慢慢地張開整條棉被,輕輕蓋在身上,閉上眼睛感受,這很舒服。主臥室桌上的四人合照在他腦中浮現,那張會發出噁心臭味的照片。每天晚上放在矮桌上的各式美味,冒著熱氣,壓住友好的紙條。還有那個夜晚

突然地,Snape睜開眼睛,厭惡地看著自己身上的東西。我該死的在做什麼。他把聖誕禮物從自己身上剝開,遠遠地踢到另一個角落。你真是天真又愚蠢。Snape咒罵自己。他憤怒地瞪著綠色溫暖的厚重棉被,考慮該在上面吐口水還是便溺。然後低下頭雙手掩住臉深呼吸,讓自己恢復冷靜及理智。這是自己造成的,他想,不應該提供那個機會。

『至少你已經成功地趕走他。』Snape在掌心裡喃喃地對自己說。『幹得好。』

地下室很安靜,好像沒有活的生物,連呼吸聲都沒有。樓上的碰撞相對顯得特別清晰。Snape抬起頭,因為方才壓迫到視神經而讓他的眼前出現一些白花。吵雜的碰撞聲越來越接近,接著停在他的門口。

『開門。Snape。開門。』Sirius好像剛與巨人搏鬥完般的喘氣聲。Snape皺起眉頭,緩慢地開了門,Sirius滿是汗水的臉出現,他的頭髮黏在臉頰上,眼神看起來很兇惡。『幫我。』他粗聲說,然後走進去。

跟著Sirius進到地下室的是飄浮在空中的一盤烤雞,蕃茄牛肉湯則不停地灑出。整籃的麵包後頭是黃綠色的東西,聞起來有海鮮的味道;然後是一碟蒸魚,上頭灑著洋芹。蛋糕排在最後,放在看來是凱薩沙拉的大碗上。

Sirius一手抱著洋蔥湯,另一手拿著魔杖,回頭看到目瞪口呆的Snape。『你得幫我端住那碗牛肉湯,相信我們都不想花太多時間擦地板。還有這個。』他將手上的湯碗也交給Snape。

接著Sirius從長袍的口袋拿出一樣東西放在地上,將魔杖指向地板。廚房的長桌出現,Sirius將它稍微縮短一些好可以放在地下室的空地。這裡實在太狹窄了。接著他將那些飄浮的食物在桌上擺置好,另外變出兩張椅子。

『那麼,Snape,我是不清楚你覺得怎麼樣。』忙完這些的Sirius讓自己輕鬆地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不過我快餓死了。』

他看到Snape的臉由驚訝的疑惑轉變成恍然大悟,接著出現厭惡。『你以為我會需要這種廉價並且只是舉手之勞的大發慈悲?因為你偶爾的好心情而拋下的同情心令我作嘔!』他大聲地咆哮,幾乎激憤到全身發抖。

『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妄想症發作的原因!』Sirius吼叫回去。『我只是想表達誠摯的感謝!只是感謝!接受一頓晚餐會傷到你脆弱的自尊心嗎?』

『我毫不在乎拒絕晚餐會傷到你根本不存在的自尊心!』

他們彼此怒目相視,鼻孔互相向對方噴氣,像兩頭帶長角的鬥牛。Sirius突然大喝,抓起空盤子開始在上頭乘裝食物。『我的確不清楚為什麼你不上去。很好。不願意解釋?那麼我下樓。』他繼續裝滿一碗湯,將那些東西用力放在另一張椅子前的桌上,湯品潑濺到桌上。『既然你已經傷害我不存在的自尊,不如也讓我傷害你脆弱的自尊。』Sirius雙手環胸瞪著Snape。『你知道不是同情。』他說。『這是答謝。』

Snape消化對方的詞句,不知道該不該再試一次。接著他說服自己應該接受,至少比另一種狀況更好。而且,事實上,他的確很餓,並且對於這兩個月內自己親手執行的烹飪結果感到非常厭惡。在Snape猶豫不決時,Sirius補充了一句。『請。』

Snape簡短地點頭,慢慢在位置上坐下,發現湯的味道真是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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