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沒有什麼值得述說的,城堡一同往年裝飾得繽紛亮麗,各色彩帶及漂浮的氣球懸掛在每個角落,Hagrid在禁林裡找到的巨大松樹就擺放在大禮堂的正前方,被放在最上頭的金色大星星會一邊旋轉一邊唱歌。今年留下來過節的一共有十一個學生,他們與留在學校的所有教職員共進聖誕大餐,閒聊輕鬆的話題,場面愉快又溫馨。

所有的教職員,除了Severus Snape。那個晚上他坐在小木屋獨自享用小精靈特地準備的大餐,包括餐前酒,一大籃麵包,香甜的南瓜濃湯,烤田螺的前菜,一整隻肚子裡塞豆子的肥嫩松雞,甜點是米布丁以及巧克力蛋糕。事實上他喝完湯之後就飽了,雞肉只吃了兩口,甜點完全沒有碰,剩下的時間都坐在桌前品嚐Black送給他的威士忌。

早些時候Minerva曾來過,陪同的還有Sprout教授及Flitwick教授,他們三個人在屋裡與Snape喝一些茶,談論學校的事務及生活瑣事,短暫地停留一陣子。之後是Hagrid的拜訪,贈送親自製作的堅硬蛋糕,兩人尷尬地對談一些沒有意義的閒事,過程中半巨人藏在棕色鬍鬤後的臉一直呈現不自在的紅色。

Snape不會埋怨,這已經是整個世界對他所能表達出的最大善意,事實上其他在戰後才新上任的教授們也曾來訪,甚至包括現任魔藥學教授及麻瓜研究學教授。Snape客氣地邀請他們進屋,提供裝滿熱紅茶的杯子。Kabos教授與Sirius Black的女友教授這一次倒是表現得禮貌一些,沒有說什麼不得體的批判。

好,有過一句,但那並不算什麼無禮的評論。那是年輕的女教授說的,『Siri利用這次的聖誕假期到西班牙找Harry Potter了。』在其他同僚發出驚嘆與羨慕的聲音時掩嘴輕笑,『喔,他說有機會會為我們介紹彼此。』

Hogwarts的管理員突然感覺到不明原因的怒氣,居然有股拿出魔杖詛咒那個女巫的衝動,掉光她全部的金色頭髮或黏住她的兩片嘴唇之類的。最後他只是輕蔑地冷笑,收走每一個人的茶杯--不管對方是否喝完--說自己很忙將他們通通趕出去。

之前Black送來的薄萊新酒在兩週內就喝完了,之後他又委託小精靈拿來兩瓶威士忌作為照顧盆栽的謝禮。Snape承認化獸師的確有挑選美酒的才華,這一款威士忌入口滑順,搭配積雪的城堡夜景是魔藥大師在戰後這幾年度過的所有聖誕夜裡最美好的一次。當然,任何東西都會比他在前四年所擁有的更好。

聖誕節假期延續到新年,這種大雪的氣候魁地奇球場上的草被深埋在白色之中,菜圃及南瓜田也是,除了溫室的草藥需要照料之外沒有什麼可以做的工作,Snape將大部分的時間留在木屋內看書。當城堡內有學生時他被禁止進入,幸好Sprout教授為他到圖書館借閱不少書籍。於是在新年前的這天夜晚,Severus Snape坐在壁爐前的椅子上看一本名為『如何有效栽種難以處理的觀賞花卉』。

Sirius Black的盆栽從原本瀕臨死亡的枯黃被救回成為健康的翠綠,那是一株玫瑰,在Snape的綠手指照料下帶刺的莖變得強壯,葉片厚實,奇怪的是一直沒有長出花苞。玫瑰不應該是如此難以種植的植物,他決定找出解決的方法。翻看的那一頁正在介紹一種長在熱帶地區的觀賞用玫瑰,叫做沙漠玫瑰,長得與一般認知的不同。他沈浸在書本的介紹裡,窗戶被狂亂的寒風吹得喀啦作響,搭配壁爐裡柴火霹啪的燃燒竟然有種意料之外的協調,偶爾一些冷風會從門的縫細鑽入,這時就會發出類似幽靈哀嚎的泣鳴聲,聽起來像是呼叫誰的名字。

呼叫誰的名字?Snape看向門口並且微微皺眉,的確聽見有人正在叫他的名字。放下書本後他走向桃木門,凌亂的風雪立刻穿過開啟的門縫溜進屋子裡,魔藥大師被狂風吹得雙眼微瞇,將一隻手掌放在額頭上遮掩落到頭上的雪花瞪著前方。『Black?』驚訝的語氣。

屋外的人頭頂的灰色大毛線帽一直蓋到眉毛上,毛茸茸的黑耳罩遮住雙耳,金與紅相間的大圍巾纏住他的脖子及口鼻,唯一露出的灰色眼睛旁的皮膚是將近被凍僵的淡紅色。『天,你終於開門了!』Black的聲音從厚厚的圍巾後傳出,『我快凍死了,讓我進去。』不等屋主回應就側身擠過Snape身旁的縫細進入溫暖的木屋中。

Severus Snape用力將咆哮的冬風鎖在屋外轉身面對另一個男人。黑魔法防禦教授佔據了壁爐前的首席座位--魔藥大師的座椅被推到一旁--從手套裡被解放的雙手張開對著爐火烘烤,暖和的溫度讓他衣服上的冰融化成水浸濕地毯。終於覺得溫暖的Sirius Black脫下毛線帽、耳罩以及Gryffindor色的圍巾露出底下高領毛衣的衣領。

『你不是在西班牙?』等Snape發現時已經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發問。

Black回過頭略過肩膀回答,『對,剛回來。外頭怎麼這麼冷?』

『你是一個巫師,Black,難道不知道有一種咒語叫做溫暖咒嗎?』

『啊。』Gryffindor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對。』

怎樣愚蠢的笨蛋才會忘記對快凍僵的自己施放簡單的溫暖咒?『你被Potter逐出了嗎?』Snape挖苦地說,『他終於受不了你到處遺留的跳蚤?』

『不,是因為我不想再打擾他的新婚生活。』Black說,從蹲踞的姿態站起,拉開厚厚的羽毛大衣從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個紙包,走到桌子前將它撕開。『而且想讓你嘗試這個。』

袋裡的東西還冒著熱氣--其中一個在桌上滾了一圈--半圓形飽滿的金黃色油炸物,魔藥大師居高臨下睥睨這幾個小食物。『你記得在這些東西上施放保溫咒卻不知道替自己放溫暖咒?』他假裝驚訝地說。『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啊!』

Black伸手抓抓凌亂的黑色捲髮對著魔藥大師露齒而笑,『要不是我認識你很久還會以為你很關心我。』他說。

沈默。Snape瞪他,從鼻孔噴氣。『這是什麼東西?』他低聲吼叫。

『西班牙小脆餅,喔,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保證這很美味。』

『我討厭甜食。』

『所以我買的是雞肉口味。』Black抓起其中一個捧在手心遞給對方,『嘗試一個吧!』

Snape懷疑的眼光在Black及小脆餅之間移動。『老實告訴我Black,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灰色的眼睛無奈地向上翻,Black縮回手咬了一口來自西班牙的點心,一邊咀嚼一邊發出含糊的聲音,『放下你的被害妄想Snape,這真的很美味。』化獸師吃完一整個後雙手張開原地轉一圈,『看吧,我還沒有被毒死。』

魔藥大師卻持續用審判的眼光審視對方。『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說。

『呃…』Black聳肩,『因為你似乎很擔心我在裡面下毒。』

『不,我的問題是,為什麼突然想接近我?』Snape柔聲卻冰冷地詢問,『為什麼又有興趣了?』

Sirius Black咀嚼下唇彷似正思索該如何說明,雙眼直看著黑色的沒有移開。然後他嘆一口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兩手放在膝蓋正襟危坐。『我去探望Remus很多次,你知道,他躺在St. Mungo,看起來像死了一樣,但實際上卻仍然活著。』他說,『而你經歷過無數次的審判,在Azkaban待了極其悲慘的四年,最後魔法部終於決定放你出去。』他說。

Snape臉色下沈瞪著他沒有回答。

『我在Azkaban住了12年,待在帷幕後一年,』提到帷幕時Black的雙肩稍微聳起,像被什麼螫了一下。『經歷死傷無數的恐怖戰爭,而現在在這裡。』

Slytherin挑起一邊的眉毛噘起嘴唇,『Sirius Black對人生有了新的頓悟,多麼意想不到。』他譏諷地說。

『閉嘴,油膩的蠢蛋。』Black不高興地吼叫,深呼吸後繼續,『總之我想,既然Voldemort都死了,巫師界的每個人都開始嶄新的生活,』雙眼深沈地凝視對方,他輕聲說,『為什麼我們不可以?』

Severus Snape一瞬間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接著蒼白的臉漲成紅色,『你當然可以,真正的戰爭英雄!』緊握成拳的雙手抓著長袍的兩側,黑髮的男人低聲嘶叫,『對你來說得到一切都是多麼輕易,不用到魔法部排隊領取根本無法餬口的救濟金,不用到處求職碰壁還遭受冷嘲熱諷,不用被任何餐廳阻擋在門口,沒有任何國家會拒絕你的幻影申請,更沒有人會指著你的鼻子說你應該被監禁到死!』

然後Sirius Black做了一件讓激動的男人錯愕的行為。Gryffindor站起往前踏一步,雙手鉤住Slytherin的後背緊緊地擁抱他。Snape驚訝地瞪大雙眼,奮力掙扎著逃脫,他的全身肌肉緊繃,兩手推往對方厚實的胸口。『放開我該死的混蛋!』他吼叫,聲音在風吹動窗戶的喀啦聲之下顯得更加急促,『不要用你的狗爪子碰我!』

Sirius Black沒有放手,他更用力擁緊手上溫暖的軀體,臉頰貼在另一個男人的耳朵旁輕輕磨蹭。『一切都會好轉的,Snape,』他說,『一切都會好轉。』

房間裡充斥Snape粗重的喘息,奇怪的是一陣子之後他居然慢慢感覺到沈重的壓迫感消失,取代的是令人心安的溫暖。心安?前食死人以為在經歷過之前的那一些後自己已經喪失那種感知的權利。他的心跳漸漸平緩,不由自主往摟住自己的那個人身上靠近,接著他遲疑地伸起雙手穿過Black的腋下在對方的背後交叉。Black的手掌極其緩慢又溫和地搓揉Slytherin的背脊,像呵護什麼珍貴的珍寶一般。

Snape突然希望時間能停在這一刻。

『那麼你考慮得如何了?』Sirius Black轉過臉將雙唇貼在魔藥大師的耳廓旁低聲說,『要不要來一塊美味的西班牙雞肉小脆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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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你不會後悔的。』Black放下茶杯愉悅地看著另一個男人。

的確,小脆餅的滋味非常好,搭配紅茶更別有一番風味,Severus Snape低頭啜飲自己杯子裡的飲料並且疑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Sirius Black先是厚臉皮地闖進他寧靜的宿舍,現在則坐在對面正大光明享用Snape最喜愛的英國茶就好像他們以前的爭執與對決從不存在,好像完全忘記Slytherin曾經嚴厲指責他之前的所作所為。魔藥大師瞪著手上的杯子思索Black方才的解釋,每個人都開始嶄新的生活,為什麼我們不可以。他在心中對自己苦笑,對,給他第二次機會,Severus Snape,他想,反正你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失去不是嗎?他讓視線從杯子邊緣移到窗外--已經停止下雪--再轉到對面的男人臉上。

『差強人意。』魔藥大師回答。

『別這麼不乾脆。』Black抱怨,但卻帶著笑容,『那麼現在我們可以去了。』他說。

Snape挑起一條邊的眉毛。『什麼?』

『天氣突然好轉真是出人意料。』黑頭髮的Gryffindor看著窗外喃喃地說,擱下茶杯起身。『我知道占星塔有一個角落視野特別好,走吧,你不會想錯過的。』

Severus Snape驚訝地瞪著對方就好像Black是一頭巨龍。『你終於還是瘋的嗎?你明明知道我…』

『你不能進去城堡,』Black中斷他拿出一條銀色的斗蓬,『所以我跟Harry借了這個。』

隱形斗蓬。『這太不恰當了Black。』Snape抗拒地說,『你以為我會像你們那一幫破壞規定的匪徒一樣做這種幼稚的行為嗎?』

『這個時間全部的學生都在大禮堂辦派對。』黑魔法防禦教授的灰色雙眼反射爐火的光芒透出美麗的色彩,讓原本接近完美的英俊臉龐更吸引人。『你難道不想回去看看嗎?這麼做並不會傷害到誰。』他勸說。

Slytherin坐在椅子上猶豫,眼角餘光瞥視到城堡尖尖的屋頂上覆蓋一層雪白,像蛋糕上點綴的純白糖粉。自從上一次教職員會議後他再沒有踏入城堡內一步,再沒有聽過走廊上肖像談論八卦,再沒有咒罵帶著他移動的階梯,再沒看過火炬照不到的昏暗角落裡摟抱的學生情侶,再沒站在最高點瞭望雪花覆蓋的禁忌森林。這些陪伴他前大半人生的經驗與記憶從此只會在夢裡出現,Severus Snape被禁止進入他唯一的家。

Snape瞪著化獸師,伸手拿取對方手上的魔法織物。那斗蓬觸摸的感覺就像絲綢一般輕盈,銀色的表面不炫麗奢華,光照的反射彷彿湖面的波光淋漓。他披上斗蓬低頭看著自己完全消失的身體。感覺真是奇怪。他想。

Black已經站在戶外,魔杖上的光芒照亮通往學校的小山坡。Hogwarts的管理員帶上小木屋的大門,兩人一前一後往城堡的方向前進,假使這時候有人經過必定會因為看見漂浮在黑魔法防禦教師後方那顆沈著臉並且油膩的黑髮頭顱而受到驚嚇,幸而在接近午夜的這個時段整個空蕩蕩的Hogwarts外連一個幽靈也沒有。抵達城堡的入口,Snape將自己完全裹在隱形斗蓬裡,跟著Sirius Black踏近大門內部。

Black說的沒有錯,迴廊裡一個人都沒有,由大禮堂門縫底下透出的光線及不時傳出的笑聲知道裡面正舉辦熱鬧的跨年宴會。城堡裡的氣味及景觀與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經過通往地窖的轉角時魔藥大師幾乎想撇下帶領的化獸師回到熟悉的地區,回到他的房間,他的實驗室,上課的教室,材料儲存室,他多麼想念那些地方,他多麼想念那些味道。他想看看現任的魔藥教授是否珍惜儲藥的櫃子,那些常被學生燒壞的實驗桌椅是否經常維護;他珍藏的參考書目仍然在原本的位置嗎?他蒐集的各式大釜有確實清洗整理嗎?

走在前方的Black突然停下轉身面對看起來空無一人的後方。『你想下去看看嗎?』他問。

Snape緊抓住斗蓬的邊緣聽見自己深呼吸,無論是因為Black會讀心數或者任何的其他原因,對方這個出人意料的問題動竟然讓他的胸口鳴聲大響,像一隻急促跳躍的兔子正想從裡頭衝出。他輕輕點頭。

『要嗎?』Black又問一次。

這個笨蛋究竟是…Snape想起自己在隱形斗蓬下,對方看不到他的動作,於是低聲發出同意的聲音。

灰色的眼珠傳出笑意,Black的嘴角上揚給斗蓬底下的男人一個狡黠的露齒而笑。『我就知道。』他說,往地窖的方向前進。

這裡與前魔藥學教授記憶中的一樣,大理石階梯旁是冰冷的石牆,天花板上鐵鍊懸掛著的綠色燈飾釋放幽暗的光芒,Slytherin的地窖一向是Hogwarts最寒冷的地方。不同於城堡中其他的區域,這裡的牆壁上缺少色彩鮮豔的掛畫或壁毯,幽靜的空間讓兩人的腳步聲顯得特別嘹亮。Black停在一間教室門口,伸手拉動門把。

『上鎖了。』Snape低聲說,竟然無法掩蓋聲音裡的失望。

『Kabos對這方面似乎很小心。』在開鎖咒也失敗後Black惱怒地說,『這不過是一間普通的教室。』

『這不是普通的教室。』前魔藥學教授爭論,『這是魔藥學教室。』

Gryffindor雙眼上翻做一個滑稽的表情。『喔,是啊,魔藥學一向是Hogwarts最受歡迎的一堂課。』他說,『那些繁複的配製步驟還有複雜的原料特性實在是非常簡單又有趣。』

Snape怒目瞪視對方,可惜受到魔法斗蓬的遮蓋Black無法感受到絲毫的怒意。『不能因為你的狗腦裡裝的是糨糊就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Snape說。

『別對我抱怨,教室上鎖又不是我的錯,何況對於魔藥學教室我也不是全無任何好感。』Gryffindor面向Slytherin的位置眨眼。『我記得這裡是我第一次吻你的地方。』

Black的眼神極其溫柔,彷彿正在說明那個回憶真的很美好,Snape慍怒著臉,認為那不過是對方利用他緬懷舊時光的方式之一--緬懷那段沒有憂慮沒有包袱的年代。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他幾乎要這樣怒吼,好像你真的喜歡我一樣。『我忘記了。』他違心地說。

灰色的瞳孔閃過一點受傷的神色,Black轉身往階梯的方向。『既然不能進去我們直接上去占星塔吧。』他說。

兩人沈默地上樓,接下來的路程Snape不再張望四周的景色而沈溺在自我的思想中。他還是不明白Black究竟想要什麼,在二十五年前那樣的決裂與後來的敵對之後,在對方的成就與地位已經遠遠超過自己之後。Black擁有一切,財富、名望、崇拜者、英俊的相貌、美麗的女友--在想起最後那一項時他突然有種胸悶的感覺--為什麼要來侵入他乏善可陳的困窘生活。

今晚的階梯很安分,當兩人往占星塔的方向上樓時沒有任何一座樓梯惡作劇地移動。雖然天氣寒冷,待在斗蓬底下的魔藥大師竟開始流汗,他抹去髮際邊緣的汗珠,看到占星塔的入口時輕鬆地吐一口氣。終於重新站到戶外,Black一扣上大門Snape立刻扯下斗蓬,伸手撥開黏在臉上的頭髮,抬起頭看見另一個男人正用奇妙的眼神看著自己。『做什麼?』他問。

Black好像被嚇一跳似地聳起肩膀,並且立刻轉過頭面向另一個方位。『我來清除積雪。』他說,拿起魔杖對著兩人所在的地點輕聲唸『solvoto』同時扭動手腕輕點魔杖,白金色的光芒從杖頭以扇形輻射籠罩住整個塔上的平台空間,瞬間占星塔上的積雪完全消融。他們一同走向平台邊緣,Snape的上半身靠在欄杆向下看去。

這個地方他很熟悉,五年前就是在這裡殺死他當時唯一的朋友,或許也是一生中唯一的至交。這個記憶在一開始幾乎是每一晚的惡夢,但進入Azkaban後有更多更可怕的事件取代擊斃Albus成為讓他難以成眠的夢魘,現在站在這裡他幾乎不太記得發生在那一個晚上的事故了。前食死人將目光放在被白雪遮蓋的湖泊,已經結冰的表面下巨大的烏賊或許已經睡著,湖畔曾經枝葉繁密的櫸樹只剩下沾染靄靄雪塊的光禿枯枝指向天際。周遭所有一切都覆蓋在純淨的白色中,包括遠方層層疊疊的山頭也變成這個唯一的顏色,還有佔地遼闊的禁忌森林,每棵樹都像聖誕卡上點綴的圖案,人馬們是否躲在溫暖的巢穴置身事外地預言世界的未來?

Severus Snape感覺溫暖的軀體靠近身側。Black站在他的右邊,正用魔杖變出一顆顆的紅色小光點散繞在兩人周遭,冰點下的氣溫立刻變成宜人的溫暖,Snape側頭望向對方。化獸師對上他的雙眼,露出牙齒笑得很不莊重。『再等一等。』Black說。

『什麼…』Snape的話還沒完成就被由樓下大禮堂傳來的倒數聲打斷。聚集在大禮堂的學生跟教職員們興奮迎接新的一年的聲音傳遞到城堡的每個角落,包括最高點的占星塔,魔藥大師懷疑他們用魔法特別放大音量。Black興奮地一邊揮舞雙手一邊跟著數數,雙腳踩踏不規則的舞步,臉上帶著開懷的大笑。『一起數Snape。』他大叫。

Hogwarts的管理員絕對不做這麼白癡的舉動,他的雙手在胸前交叉,以此生最不以為然的表情瞪著另一個,不敢相信站在正前方這個正手舞足蹈做鬼臉的中年男人與自己同年齡。聲浪在最後十秒到達最高點,Sirius Black吼出的每一個數字都用極其誇張的嘴型表達,當唸到「nine」時嘴巴用力撐大,喊到「six」時雙唇盡其所能往兩旁拉開,最後的「two」跟「one」更是將整個嘴唇高高噘起像是正打算親吻什麼可怕的怪獸。

最後一個數字結束,天空突然發亮,Snape抬頭,看見他們的正上方有許多不同色彩的繽紛亮點排列成斗大的「新年快樂」--像麻瓜的煙火一樣,只是停留得很久--文字的周圍有一隻金色獅子與一條草綠色的小蛇正繞著新年快樂互相追逐。獅子毛茸茸的肉掌壓住綠蛇的尾巴,低頭嗅聞爬蟲類的頭頂;小蛇滑溜地從指縫間鑽出繞到獅子的背後往大貓尾巴末端的絨毛一口咬下,金色的獅子四腳跳躍開始追著自己尾巴上的蛇原地繞圈。

Severus Snape忍不住笑出聲音。

『你終於笑了。』Black說。

將視線從懸掛在半空中的魔法圖案轉回他的同伴身上,Snape一時之間還收不回臉上被逗樂的神情,他有強烈的慾望想一手拍掉對方臉上那種得意的微笑。『這太幼稚了Black。』魔藥大師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還有聽起來很嚴厲,但由對方臉上越來越加深的愚蠢笑容判斷他做得不是很成功。

『你還是笑了。』化獸師勝利般地回答。

對,他笑了。前食死人不記得自己上一回像這樣不由自主嘴角上揚是在什麼時候,他幾乎忘記微笑的感覺。Snape讓視線與笑容溫暖的Gryffindor平視,觀察灰色眼珠裡意圖傳達的訊息。Black笑起來時眼角會稍微往下彎,年齡造成的紋路從眼尾的最邊緣向外擴散,但並不會使他顯得老邁,反而增添成熟的魅力。眼睛下方的臥蠶搭配濃密的睫毛讓雙眼更顯大,形狀合宜的鼻子下嘴角向上捲的唇瓣顏色飽滿,擁有這樣的長相怪不得無論是求學時代或目前的任教時期總是有女學生們為他瘋狂。更別提現任的麻瓜研究學女教授,每一回那女巫與Black走在一起,Snape幾乎都可以看見金髮下深藍色的眼睛變成愛心的形狀。

站在正對面的黑髮Gryffindor向前踏一步,接著又是一步,兩個深灰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Slytherin的濃黑色。對於另一個男人這樣強力的逼近Snape得抓住石欄杆的邊緣才能克制下意識的後退。隱藏你的緊張,Severus Snape。他咬住下唇的內側這樣鼓勵自己,堅決直視對方。Black的臉上不再有狹猝的詭笑,反而慢慢轉換成認真與誠懇。兩人身體接近的程度使得魔藥大師都可以感受到對方急促吐出的溫熱呼吸噴在他的臉上,並認為這樣的距離Black一定可以聽見自己胸口雷鳴般的心跳。

Sirius Black線條優美的唇線開啟,Snape深吸一口氣手更用力扯住長袍的布料。Gryffindor黑色的頭顱向前傾,Slytherin閉上雙眼。

『新年快樂。』他聽到Black低沈的聲音。『新年快樂,Severus Snape。』

他張開眼睛,看見Black對他溫和地微笑。該死,Snape暗自責備自己,我竟然以為他要吻我。感覺自己的手腳因為過度緊張而冰涼,魔藥大師挺直腰背給對方一個沈著的怒目相瞪。

『新年快樂,Sirius Black。』他說。

往樓下的路徑似乎比上樓時快速一些,蓋在隱形斗蓬底下的管理員一邊為了剛才讓人尷尬的誤會詛咒自己,一邊小心翼翼踩踏每一個階梯避免在這種安靜的凌晨時間發出任何引人懷疑的聲響,黑魔法防禦教師若無其事在前方帶路。他們順利通過眾多的迴廊與階梯,經過大禮堂的入口到達城堡的大門。就在Black伸手開啟門栓時兩人的後方傳來一個驚訝的呼聲。

『Siri?』兩人同時轉頭,現任的麻瓜研究學教授站在後方驚愕地盯著正將手放在門把上的Sirius Black。修長的手指握著一只水晶高腳杯,裡面裝著酒紅色的液體,雙頰已變成淡淡的粉紅,與穿在她身上那襲亮橘紅色的絲質長袍相襯。女巫往兩個男人的方向前進,空著的手搭在黑魔法防禦教授的肩頭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問,聲音柔軟而慵懶。

『Abby。』Black往肩上乳白膚色的手掌看去又轉回女教授臉上。『妳喝醉了。』他說,隱形斗蓬下的Snape注意到男巫師並沒有試著甩開女巫師的肢體接觸。

Abby Carid教授向前腳步不穩地踉蹌一步,金色的頭顱向上看身體前傾,鼻尖幾乎抵到Sirius Black的下巴。『唔~你沒有參加今晚的晚會。』她嬌聲說,給面前的黑髮男人一個懶懶的微笑,並且似乎步履不穩而跌進男巫師的胸前,Black立刻伸出雙手接住女巫師曲線玲瓏的身材。

Severus Snape突然很想嘔吐,這跟女教授身上傳來的陣陣酒精味道或許有一點關係,但大部分是因為眼前的景象讓他全身毛孔上的細毛都尖叫著站立。他可以感覺背脊上傳來的冰冷以及胃中酸液的翻騰,一陣陣的悶痛像有人正用力搥打他的肚子。不管是否有人會懷疑大門為何自動開啟,Snape推開門閂擠出城堡。

冰冷的冬風讓魔藥大師的頭腦清醒許多,他越過學校廣大的腹地回到宿舍。住在隔壁的Hagrid還沒有回來,也許與麻瓜研究學女教授一樣在宴會中喝得爛醉。Snape將隱形斗蓬扔在椅子上衝進浴室,終於在馬桶裡倒光他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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