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tri 的 HP Slash 創作

賽佛勒斯學會拼的第一個單字，是埋在自己左腳邊緣裡的那一個。那是在他很小很小，只會發出簡單字音的時候。他問母親那是什麼意思，她告訴他，它將帶領他尋找靈魂伴侶。愛凌．普林斯跟她懵懵懂懂的獨生子解釋，每個巫師都會擁有一個專屬於自己的靈魂伴侶，那是梅林的恩賜。只要跟對方在一起，就能獲得一世的幸福。

稍微大了一些，在某個例行性的夫妻爭吵之後，賽佛勒斯再問母親，爸爸是妳的靈魂伴侶嗎？

正在氣頭上的愛凌沒理他，叫他去房間做自己的事。

賽佛勒斯十二歲，霍格華茲二年級，他向學校請假回家探視病重母親的最後一面。裹在白色床單裡消瘦的愛凌蒼白得就像病床的一部分。她握住兒子多骨節蜘蛛般細長的手指，開口說話的聲音只比蚊子大了一些。

「找到你的靈魂伴侶，賽佛勒斯。」愛凌說。「不要像媽媽一樣，將最美好的歲月投注在一個完全不適合的人身上，獲得一段完全不幸福的人生。」

愛凌告訴他，她真正的靈魂伴侶在他們相認之後沒多久就過世了。「有的人就是會這樣。」愛凌一邊咳血一邊說。在終身獨身與另找對象之間她選了後者。「你知道我跟你爸爸是什麼樣子的。我並不真正愛他。我們不適合彼此。我從不快樂。」

賽佛勒斯想知道是否因為如此，比起其他人的母親，愛凌對自己的兒子才總是不太熱絡。畢竟在任何定義上他都不能算是愛的結晶。他的母親原本應該跟命中註定的靈魂伴侶擁有另一個孩子，他原本就不應該降生於這個世界。他的出現打亂了秩序，破壞梅林訂下的規則。是不是因為這樣，母親才很少對他笑。

但是賽佛勒斯沒敢問出口。他握緊母親只剩皮包骨的手掌，低聲承諾。「我會找到她。」他說。「我會保護她。我不會離開她。」

愛凌輕輕點頭，嘴角彎成一抹淡淡的微笑。「你得知道，即使不是我跟伊恩的孩子，我依舊愛你。」她說。「我愛你，賽佛勒斯。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你能獲得幸福與快樂。」

他記住了這些。記住了母親說愛他時眼底少見的柔和，也記住過早失去靈魂伴侶的母親的不快樂。他記住住院期間從未出現的父親，也記住終於現身在葬禮醉醺醺的父親無恥地向他討錢。他記住必須找到屬於自己的靈魂伴侶，也記住倘若找不到，獨身要比不適合的對象好得多。

他知道學校的人在背後是怎樣嘲笑他對莉莉的迷戀。但事實上賽佛勒斯早就明白莉莉根本不是他尋找的那個人，因為無論在哪個方面，莉莉都不符合腳踝的單字。他對莉莉的感覺比起愛情更偏向於親情。莉莉是他的青梅竹馬，是最好的朋友。他在情感上依附莉莉，因為自從愛凌過世，莉莉就是他生活裡最接近美好的事物，也是唯一會對他真正友善的人。

直到他親手斷送他們的友誼，將自己送進真正的孤獨裡。

萬聖節的舞會看見莉莉與波特貼臉跳舞，再也承受不住的賽佛勒斯逃離。莉莉找到真正的靈魂伴侶，再也不需要像他這樣的史萊哲林相陪，他再也沒機會挽回兩人的友誼。年輕的賽佛勒斯站在湖邊，用力呼吸平息心裡的不甘心。為什麼他的伴侶還沒有出現？為什麼腳踝的文字這麼難以理解？到底還要等待多久他才能找到填埔心裡空洞的那個人？

「去他的靈魂伴侶。」賽佛勒斯對黑湖憤恨呼叫。「去他的命中註定。」

他饒過了那頭陌生的黑毛狗。而且說真的，心情欠佳時身邊有另一個生物存在的感覺真的很好，即使對方根本不會說話。事實上，他很享受那黑狗的陪伴，可惜之後他再也沒看過牠。也許回禁忌森林去了，他這樣以為。

學校流傳他是極少數的白腳—那指的是天生缺乏靈魂伴侶的人，註定一輩子孤獨與不幸—從學生時代到成為霍格華茲的魔藥學教授，這私下的綽號從未平息。傳言來自於每當同學們討論靈魂伴侶的話題，他總表現出嗤之以鼻與極其冷漠；而霍格華茲的學生都知道，千萬不要讓石內卜教授發現你與某人正在交往，否則接下來的魔藥課你將成為他嘲弄的箭靶，不得安寧。

油膩膩的白腳混蛋，他們這樣稱呼他。

就讓他們這樣認為，如此一來他的敵人才不會試著傷害他的靈魂伴侶。光想像哪天黑魔王發現石內卜是背叛的雙面間諜，為了懲罰而可能對他的伴侶做出的恐怖行為，就讓賽佛勒斯毛骨悚然。而且比起讓天狼星．布萊克對他命中註定的對象做出什麼幼稚的玩笑並且衍生一大堆不可收拾的悲慘局面，被嘲弄為白腳相較之下就沒那麼難以忍受。

賽佛勒斯不懂得為什麼自己始終很在意布萊克。即使在對方被判終身監禁於阿茲卡班，理論上從此之後再也與他毫無瓜葛，賽佛勒斯卻仍常忍不住跟鄧不利多抱怨起那討人厭的葛來多。布萊克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他在校長辦公室一邊兜圈子一邊說。自以為是，目中無人，不守規矩。他活該跟催狂魔待一輩子。哈，說不定其中一個催狂魔就是他的靈魂伴侶。

靈魂伴侶，為什麼永遠都會兜回這個主題。回到位於地窖的舒適宿舍，魔藥學教授脫下沈重的教師黑袍，走進水汽裊裊的浴室。對，他已經三十五歲，他的靈魂伴侶還沒有出現。這沒什麼，他一點都不感到孤獨。賽佛勒斯抬起左腳第無數次望往那文字，從鼻孔裡發出哼聲。那傢伙最好不要是早已死了，扔下他一個人傻傻地等待。在他們終於相認之後，那傢伙最好因為讓他等了那麼久而對他好一點。

回到臥室，賽佛勒斯在桌上看見一張便簽。鄧不利多提醒他別忘了今晚在布萊克老宅舉辦的鳳凰會會議。

「他媽的布萊克。」賽佛勒斯詛咒，將便簽扔進火爐裡。

那個混蛋怎麼就不好好待在阿茲卡班，非得跑出來出風頭？鄧不利多怎麼就不讓催狂魔帶他回去，還讓他加入鳳凰會？那麼多地點可以挑選，怎麼就選那雜種狗家作為基地？賽佛勒斯知道阿不思一向對他的葛來分多寶貝偏心，但偏心至此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可惜他對此無能為力，雙面間諜能做的，就是盡力在會議報告上表現出洋洋得意並在言辭中夾刀帶槍暗示無所事事的布萊克根本是多餘的成員。鑑於他是目前在對抗黑魔王方面唯一有貢獻的成員，達成此一簡單目標的無聊程度幾乎可比平斯教授的魔法史。

布萊克像條狗一般齜牙咧嘴—喔，他就是一條雜種狗不是嗎—賽佛勒斯抬高下巴嘴角輕捲，露出魔藥學教授最知名又最惹人厭的輕蔑假笑。

「踩到你的痛處了，布萊克？」他柔聲說。

「放完屁就滾你媽的鼻涕卜。」布萊克大聲說，用力將杯子放回桌上。「我的屋子都被你搞臭了。」

聽見年少時惡意的綽號石內卜沉下臉，手指下意識往魔杖伸去。阿不思輕聲咳嗽，發出愉悅的聲音。「那麼，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麻煩各位離開時務必小心自身的安全。」

魔藥大師收起手掌握成一個拳頭，用力轉身讓黑色的長袍在身後華麗地旋轉。「杯子清洗乾淨，布萊克。這是你唯一的貢獻。」

他忽略布萊克在身後大吼大叫的各式富創造力咒罵，抬頭挺胸推開會議室的門，沒想到居然與哈利．波特直接面對面。是了，這可惡的波特二世目前在這裡渡暑假。又一件讓人心煩意亂的倒楣事。

波特的表情正定格在出乎意料的驚訝裡。「呃，教授。」他結結巴巴地說。

「沒別的事好做了嗎，波特？」也只有石內卜能把波特這兩個字唸得像發酸的抹布。「或者在這裡鬼鬼祟祟偷聽好規劃開學後能夠實施的邪惡活動？」

波特的表情很快轉為憤怒，整張臉氣急發紅。眼看就要回嘴說出不得體的言語，下一刻綠色的眼珠睜大，年輕葛來分多往後退一步。

「塞鼻子！」波特輕呼。

一瞬間一個又巨大又沈重又毛茸茸的物體擊上賽佛勒斯的背，他瞬間往下撲倒，巨大的鼻子用力敲在布萊克家的地毯上。那生物尖銳的牙齒與濕答答的舌頭就在他的耳邊，似乎就要用力咬下。賽佛勒斯驚呆，連抽出魔杖攻擊對方這種反射性舉動都忘記。他只是睜大

雙眼瞪視眼前油骯髒的灰色地毯，渾身發顫。

鄧不利多的叱喝聲響起，壓在石內卜背上的巨型動物轉變成一具溫熱的人體，離去前布萊克還不忘從雙唇間發出低沉嗓音。「再讓我發現你打擾哈利，食死人，我真的會咬掉你的耳朵。」

某個人從地上扶起賽佛勒斯，他用力甩開，死死瞪住已經走到布萊克旁邊的波特。

「塞鼻子。」波特小聲地說。

「不要在這麼多人面前叫我的代號。」布萊克對哈利輕輕警告。「要是我們這裡有間諜透露出去……」灰色的眼睛意有所指瞄向鳳凰會與食死人的雙面間諜。

少見地，石內卜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將注目的視線放到天狼星臉上，兩隻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也不眨，臉上表情融合了錯愕、不可置信、憤怒、憎惡，以及茫然。

「賽佛勒斯？」阿不思輕碰他的手肘。「你還好嗎？」

魔藥教授微微張開雙唇卻沒發出任何聲音。接著他搖頭，往後退開兩步。

「這一定是個玩笑。」說完這句，石內卜回過身子大步衝出大門。

這一定是個玩笑。回到地窖的賽佛勒斯仍然止不住全身的發抖。是他此生遇過最可鄙，最可恨的玩笑。顫抖的雙手笨拙地連脫鞋子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扯了半天才拉下套在左腳的黑色短襪。賽佛勒斯直接不體面地坐在地上，翻過腳踝。

根本不需要確認，這是他此生學會的第一個單字。

塞鼻子（ＳＮＵＦＦＬＥＳ）。

這個單字將引導他尋找到屬於自己的靈魂伴侶。他們將會是天生一對，他會帶給他幸福與快樂。一輩子。永遠。

賽佛勒斯始終弄不懂為什麼梅林給自己一個如此可笑的文字，現在他可明白了。其實他根本是個白腳，梅林在他腳上篆刻單詞只是為了開玩笑。布萊克不可能也不可以是他的靈魂伴侶。布萊克不會帶給他幸福，布萊克不會給予他快樂。他們在一起不到一天就會殺掉彼此。

坐在地上的魔藥大師失神地望著牆壁。或許這一切早有預兆，只是他從未將它們連繫在一起。布萊克為他取了個難聽的綽號—鼻涕卜（Snivelus）；然後幫自己取了個發音與意義類似的代號—塞鼻子。在學期間他們時不時就會兜在一起，偶爾賽佛勒斯試著避開葛來分多四人組常走的路線，但不知為何就是會遇見布萊克。不可否認所有的人當中他特別在意布萊克的行為舉止，跟蹤那四個人的目的就是為了抓布萊克的小辮子，享受與對方叫囂或對決時湧上的腎上腺素。當初會受到引誘走進渾拼柳下的秘道，正是想得知布萊克最深處的秘密。

在那黑暗而冗長的隧道裡，年輕的賽佛勒斯因為愉悅而顫抖。

魔藥學教授緩緩起身，點亮桌上的小檯燈，對著滿桌的書籍發楞。思考，他告訴自己。有點兒邏輯。解決這個謎題的唯一方法就是證明布萊克腳邊的文字也與自己有關。一定不可能太淺顯易懂，否則他倆早已相認並且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了。

直接走到布萊克面前要求對方褪低鞋襪似乎是最合理的方式，但該以什麼理由作為開場白？他可是白腳石內卜，葛來分多的敵人，天狼星．布萊克的死對頭。這樣的要求除了引起布萊克對他靈魂伴侶的防衛，以及一場精彩絕倫的詛咒大賽之外，不可能達成任何目標。擊暈葛來分多相較之下容易得多，但假若事後證明他弄錯了呢？未經由同意偷窺他人的伴侶文字是非常沒有禮貌且充滿惡意的行為，即使他是惡名昭彰的賽佛勒斯．石內卜，這樣的禁忌他也做不出來。

看來只能等待時機。若布萊克真是梅林指定的對象，命運最終會聯繫起他們。賽佛勒斯告訴自己不要過於著急，畢竟比起靈魂伴侶這件事，黑魔王的崛起才是他目前該擔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