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佛勒斯。」

幾乎是反射性的,再次在頭痛中醒來的天狼星喃喃說。

這一回又是什麼狀況?又是哪個宇宙的天狼星撞到頭,腦震盪了嗎?他試著睜開雙眼,刺眼的光線扎得他的眼後一陣暈眩。

「賽佛勒斯?」

天狼星再次嘗試,這回有人理他,一隻手伸到他的額前摸了摸,光線也被遮蓋住。

這不是賽佛勒斯的手,天狼星可以確認。他遇過太多個賽佛勒斯了,他不會認錯。在頭痛中天狼星勉強睜開雙眼,看見--

詹姆憂慮地垂著頭看他,旁邊是莉莉,額上的手是莉莉的。他們都在二十五歲上下,所以天狼星猜想自己也是。除了詹姆與莉莉,在他身邊圍繞的還有雷木思,甚至是彼得。更遠的地方站著更多人,他們遠遠地觀望,似乎害怕靠近他。

天狼星看回詹姆,後者的表情裡有某樣東西,天狼星認得。他記得某些人用同樣的表情看他,那是在一九八一年的十月三十一日。那一天,那一天--

恐慌席捲而來,天狼星猛然睜大雙眼,推開莉莉的手試圖從臥姿爬起。強烈的暈眩襲擊,天狼星伸手,詹姆強而有力的手掌握住他的。

「賽佛勒斯。」天狼星再次說。

「天狼星。」詹姆握住他的雙肩固定他,直直地看住他。「他走了,天狼星。」

誰?誰走了?天狼星看向四周。他們在野外的山區,有茂密的樹,遠處零散一些帳篷。這裡一定不是英國,因為英國沒有這麼荒野的地方。

他在哪裡?誰走了?

「誰?」天狼星聽到自己問。「誰走了?賽佛勒斯呢?賽佛勒斯在哪裡?」

他變換過許多身份,他知道如何不引起懷疑。每一次醒來他的角色都會改變,永遠不變的是賽佛勒斯.石內卜,他一定在天狼星身邊。

因為無論在哪個宇宙,賽佛勒斯都愛著天狼星,天狼星都愛著賽佛勒斯。

「他走了,天狼星。」詹姆更用力地掐住他的手臂。「救護人員來之前他就--」

詹姆不再說了,天狼星傻傻地看詹姆的雙眼湧出眼淚,低下頭,肩膀用力抽搐。莉莉擁住詹姆,將臉埋在對方的頸子裡哭泣。他抬頭看雷木思,後者的臉埋在手掌裡啜泣。就連彼得也滿臉眼淚跟鼻涕。

天狼星不明白,這個世界的規律不對勁。

他緩緩站起,走向目光所及的一處,不知怎麼的他知道答案就在那裡。沒有人拉住他,所有的人都為他讓道。仿若走在雲端,天狼星腳下所踩踏的地面虛幻不實,四周一片安靜,他所有的視野都縮成了一個白色的小點。

在地上,一條白色的布蓋住一具軀體。天狼星走過去,跪下,試圖掀開白布。他的手抖得太厲害了,根本沒有辦法完成。有個人靠近,幫助他掀開。

這不會是賽佛勒斯。這個躺在地上毫無生氣,臉上滿是抓痕,身體殘破不堪的黑髮男人,不可能是賽佛勒斯。賽佛勒斯雖然纖瘦,但並不贏弱;賽佛勒斯的身子雖然單薄,但很強悍。賽佛勒斯是一個充滿活力,決不認輸,生氣勃勃的健康男人。

這不會是賽佛勒斯。

「天狼星。」

有人在叫他嗎?天狼星的眼裡只有躺在地上的身軀而已。

「天狼星,求你,哭出來,或者說些什麼。」

他為什麼要哭?這又不是他的賽佛勒斯,他的賽佛勒斯還活得好好的,在霍格華茲學院教魔藥學。

「發生,發生什麼了?」有個遙遠的聲音在問,這麼粗啞的聲音不可能是他的。「為什麼--賽佛勒斯--為什麼他躺在這裡?醒來,賽佛勒斯!醒來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天狼星!」

有個人猛力搖晃他,一瞬間天狼星回到了當下,回到了人群中,回到了一片吵雜。他盯住正抓住自己搖晃的男人,空白的腦中什麼都想不起來。

「鄧不利多?」天狼星說。

抓住他的男人很像鄧不利多,年輕多了。鬍子沒有那麼長,頭髮也沒有那麼白。然而天狼星不會認錯那雙閃爍的藍色眼睛,以及和藹又嚴肅的表情。

「面對現實,天狼星。賽佛勒斯走了。」鄧不利多溫柔而堅定地說。「你們的父母正從英國趕過來。」

「不。」天狼星的嘴唇發抖,他的全身都在發抖。「我,我不明白。」

「你不記得了嗎?」鄧不利多擔心地看著他。「我們在這裡野營,你跟賽佛勒斯出去散步,遇到了一頭野生母熊。」

他不記得。英格蘭沒有野生熊,他們不可能遇到野生熊。而且,遇到熊又怎麼了嗎?熊會攻擊他們嗎?

「母熊以為你們要攻擊她的寶寶。」

「我沒有,我們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母熊不知道。野生動物就是這樣,那是他們的本能。」

「不可能。」天狼星說,低頭檢查自己的身體。「我沒有受傷--」

「你被母熊一掌拍落懸崖邊,幸好沒有很高,只稍微撞到頭昏過去了。」

「賽佛--賽佛勒斯--」

鄧不利多憂傷地看著天狼星的雙眼,接著用力一拉,抱住年輕的男人,非常非常緩慢,但直接敘述。「我很遺憾,天狼星。請你接受現實。你的男朋友,賽佛勒斯.石內卜,已經死了。你知道這個字的意義。死了就是--」

 

「你知道他可能因此死掉嗎?」

天狼星沒有看過這麼生氣的鄧不利多校長,說真的,他被嚇到了。

被嚇壞的不止他一人,各自出於不同的理由。詹姆被嚇到了,因為狼人就在背後追逐,他差點來不及救出石內卜;彼得被嚇到了,因為他差點被詹姆踩扁;雷木思被嚇到了,因為他的祕密被揭露,而且他差點撕掉一個無辜的人。

賽佛勒斯被嚇得最不輕,因為他親眼看見一個完全變身的狼人,驚嚇過度雙腿發軟完全無法移動半片肌肉。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要被咬上,就要被利爪抓傷,就要死於非命。

天狼星呢?天狼星當然也嚇到了,鄧不利多很憤怒,詹姆指責他,雷木思不諒解他。但最讓他驚嚇的是,石內卜真的按照他所暗示親自去了一趟尖叫屋?就為了一句胡說八道?就為了天狼星自稱在那邊幽會,如果被石內卜抓到他跟未成年學弟妹的證據,絕對能讓天狼星被開除?

石內卜就那麼希望他被學校開除?

「我又沒有要他去。」天狼星本能地防衛。「是他自己,他自己硬要窺探。我在那邊做什麼事情關鼻涕卜什麼事?」

他偷瞄始終一語不發的石內卜,坐在病床上的年輕史萊哲林雙唇發白,兩眼發直,身上蓋了條棉被依然止不住渾身發抖。他似乎完全沒有關注任何人的對話,沉浸在驚嚇之中。

「你真的不知道嗎,布萊克先生?」鄧不利多校長對準天狼星低吼。「我的印象中你並不愚笨。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試圖引起石內卜先生的注意力了。教授們不阻止你,因為青春期情愛萌芽的少年們總是這麼幹。只是你這次真的走得太遠了。」

天狼星聽不懂鄧不利多在說什麼情愛萌芽,他的注意力現在全放到蒼白的石內卜那邊去了。石內卜終於看向他,他不知道那雙黑眼睛能展現出這麼多強烈的情感。有懼怕,有委屈,有憎恨,有憤怒,以及,心死。

兩行清澈的淚水從石內卜的深色眸子裡溢出,沿著蒼白的臉頰滑下,最後從那因為削瘦而顯得尖銳的下巴滴落。

天狼星的呼吸因為這個景象止住了,他的肚子裡全都是石頭,他的喉嚨被掐住。他很確定有一條細細的繩索正緊勒住自己的心臟,否則他怎麼無法感覺到任何心跳呢?

「你知道死掉代表什麼嗎?」鄧不利多在他的耳邊沉聲說。「這不是個玩笑,布萊克先生。死掉代表再也看不到他,再也不能跟他說話,再也不能一起做日常的事情。死掉代表在乎他的人會痛苦,代表愛他的人會心碎。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犯下什麼錯?」

 

「死了就是,愛他的人會心碎。」天狼星在年輕的鄧不利多懷抱裡低聲說,接著,嚎啕大哭。

他趴在地上,趴在賽佛勒斯冰冷的遺體旁邊,握住對方僵硬而毫無反應的手,哭得渾身發抖,哭得呼吸困難。他的宇宙崩潰,他的世界不存在,他的心碎成一片一片。

因為啊,他深愛的人已經不在了。

當賽佛勒斯發現自己獨自面對一頭巨大的野生猛獸時他該有多麼害怕,當他遭受野生動物攻擊時他該有多麼恐懼,當尖銳的爪子抓破他的臉,牙齒咬碎他的骨頭時,他該有多麼痛苦。天狼星怎能忍受讓他的賽佛勒斯遭遇這種事情?當時天狼星在旁邊保護他了嗎?他勇敢撲上前護衛自己所愛的人嗎?還是他像個膽小鬼一樣躲在一旁不知所措?

「我應該保護他。我應該保護他。」天狼星口齒不清說。「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他哭泣著,哭泣著,不停地哭泣,直到精疲力竭,直到黑暗再次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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