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星的房間,很乏味。

賽佛勒斯輕易破壞門鎖走進天狼星的私人領域,不禁對放眼所及的一切感到莫名失望。

裡頭沒有藏女人或男人,單純就是個生活習慣欠佳的單身男子的房間。一張雙人大床,上頭堆著凌亂的棉被與未整理的衣物。地上有襪子,不知道是穿過還是乾淨的。一張書桌,同樣雜亂無章散落許多紙張與報紙。

還是有吸引他的,例如天狼星的氣味,充滿整個房間。賽佛勒斯像個變態一樣深呼吸,讓胸口滿盈獨特的氣息。他走向床舖,試探性地坐在上頭,手掌撫過床單,接著慢慢仰躺在天狼星的床上,雙手互疊放在腹部。

他曾經跟天狼星一同睡在上頭嗎?他們曾經在這張床上度過新婚的快樂時光嗎?天狼星在這張床上親吻過他,他也親吻回去嗎?他們在這張床上互相觸摸彼此,讓彼此高潮後赤身裸體互相擁抱著睡著嗎?

賽佛勒斯真希望記得之中的任何一點細節,即使只是最旁枝末節的小事情。

他側過頭看往天狼星雜亂的書桌,讓視線漫無目的掃過堆積在上頭的兒童繪本、帳單、過期的報紙,以及--他的照片?

賽佛勒斯猛地起身,因為用力過猛而頭昏目眩。他管不了那麼多,快步走上前拿起那張照片,或者說,那張報紙。

預言家日報,斗大的頭版書寫,著名的食死人賽佛勒斯.石內卜確定判刑八年。搭配一張他身穿黑色巫師袍,滿臉陰沉的照片。賽佛勒斯認得那件袍子,他落水被天狼星救起之後身上穿的正是那件。

賽佛勒斯睜大了眼睛,瞳孔顫抖,快速閱讀底下的文字敘述。報導描述一個叫做賽佛勒斯.石內卜的男人,加入某個巫師界的犯罪組織,犯下罪大惡極的行為。包含虐待麻瓜、使用不赦咒、謀殺罪的共犯,以及謀殺。接著又描述這個男人因為協助過巫師戰爭勝利的一方,獲得某個德高望重的老巫師擔保而得到減刑,最後被判刑八年。

賽佛勒斯顫抖著手指翻頁,報紙的背面附了一張小小的圖,底下說明黑魔標誌是食死人的象徵,曾經是巫師們的夢靨。

他認得那個圖案,就刺在他的左手臂上,黝黑得如同刻進骨頭裡。

他閱讀,閱讀,不停閱讀。桌上的報紙很多,甚至還有一整個專欄剖析賽佛勒斯.石內卜這個人。賽佛勒斯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字母,即使在他腦後某個黑暗隱藏的地方,有個小小的、被填滿的、即將炸開的盒子,正在尖聲警告。

忘記了。那盒子說。不需要記起來。放下一切,變成另一個人比較快樂。

賽佛勒斯頭痛劇烈,噁心想吐,彷彿昨晚的酒醉一般。他的腦袋催促他回到床上休息,睡一覺他會感覺好很多。他慢慢放下報紙,掏出魔杖,瞄準天狼星房間對面的小孩房,施放一連串的靜音咒、保護咒、舒眠咒,任何腦袋裡頭能想到的安撫魔咒。

賽佛勒斯將魔杖轉回面前,對整個房間施放隔音咒,再輕聲說。

疾疾,護法現身。

魔法沒有回應他,連一絲光芒都沒有。

真正的食死人是放不出護法的。報紙上頭說。

腦後的盒子在震動,搖搖欲墜的蓋子偷偷掀開一個縫,從裡頭透出光。

石內卜家的怪胎。那個年紀大一點的女孩說。

賽佛勒斯忍著頭痛,再嘗試一次,兩次,三次,直到頭痛難以忍受。

油膩膩的老蝙蝠。討厭鬼。學生私底下這樣叫他。

他慢慢跪下,再慢慢側身躺在地上,如同胎兒般全身蜷縮起。

誰想看我把鼻涕卜的內褲脫下來啊?被倒吊在櫸樹旁時波特大聲嘲弄說。

賽佛勒斯張開口試圖呼吸,喉嚨裡頭發出恐怖的咯咯聲。

賽佛勒斯,求你。天文塔上阿不思.鄧不利多哀求。

懦夫。哈利.波特憤怒地指責。

你選了你的路,我選了我的。莉莉無情地說。

他活該。布萊克輕蔑地說。

任何事。他說。

他渾身發抖流冷汗,然而鎖心術再也鎖不住盒子。更多的記憶如同漲滿的河水般流入賽佛勒斯的腦中,浸滿空白的缺口。

「不。」賽佛勒斯全身緊縮如同一顆球般,雙眼緊閉輕聲說。「拜託,不要。」

然後他開始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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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回家一趟,安迪。」天狼星跟同事說。「你可以幫我代剩下來的班嗎?」

安迪看了看排程上的大量工作,有點為難。但天狼星顧不了英國人的客氣與尊重,硬是把代班表遞到對方鼻子底下。

「你得請我吃一頓好料。」安迪一邊簽名一邊抱怨。「我今晚得加班了。」

「沒問題。」天狼星匆忙說,直接走到行政櫃台將請假表遞給顧櫃檯的蘇西。

「怎麼了?」蘇西擔心地問。

天狼星不知道,他只是有不太妙的預感。

能以魔法破壞房間的只有賽佛勒斯,他的房間也不危險,本來讓賽佛勒斯進去也所謂。無論天狼星一開始鎖門的理由是什麼,現今早已不復存在。他老早就希望賽佛勒斯能跟他共用一個房間,只是--他不應該佔一個失憶之人的便宜。

「保母打電話來說獅子星發燒了。」天狼星胡亂編一個理由。「先這樣,我得離開。」

沒等蘇西的回應天狼星便衝出公司門,連工作服都沒換。巫師第二次戰爭之後魔法部對於在麻瓜世界使用魔法的限制更高,避免麻煩平常上下班天狼星都是搭地鐵與步行。他若想直接消影回家,得先尋找一個不會被麻瓜發現的位置。

只是這在倫敦市區真的是一個相當困難的任務,天狼星快步疾走,同時祈禱自己跳動的眉頭不代表任何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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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佛勒斯張開淚眼模糊的雙眼,用力吞嚥,慢慢起身,試著挺直身體。他的腦袋疼得像要裂開一般,各種繽紛雜亂的記憶相互糾纏,一時之間他不能認清自己身在何方。

門鈴還在響,即使在他故意忽略那麼久之後。

他搖搖晃晃前進,讓雙腿拖著自己移動,一邊用手掌撐住牆壁避免跌倒,終於讓自己站在大門前。

有片刻,賽佛勒斯不太確定自己該不該應門。

他該應門,因為這裡是他家,可能是鄰居聽到動靜報警,門外是警察。

不,他不該應門,因為這裡從來都不是他的家。這裡只是布萊克欺騙他免費工作的巢穴,過去幾個月他像個笨蛋一樣任由布萊克擺佈,當他的免費保母與管家。

賽佛勒斯掀開貓眼,透過門上的小小孔洞往外看。果然是兩個麻瓜警察,一個還在按門鈴,另一個則背對大門朝外警戒。他深吸一口氣,抹掉臉上的水漬,旋轉門把。

「有什麼事嗎,警察先生?」賽佛勒斯正打算問。

他沒能問出口。一陣強大的衝擊力擊中胸口,賽佛勒斯往後飛去,用力摔在地板上,眼前瞬間發黑。

電光火石間,賽佛勒斯完全依靠本能行動。肌肉反應比心之所思還要快,他以自己都難以相信的速度無聲招換魔杖,用幾乎看不清的迅捷手法往最裡頭的空間投放大量保護盾與迷惑咒,接著在自己前方畫一個護盾。

在護盾完成之前第二波魔法再次攻擊,賽佛勒斯堪堪往旁邊躲開。強烈的魔法割破他的右手上臂,震得他的魔杖差點兒脫手而出。賽佛勒斯沒理睬噴血的手臂與被掀倒的家具,連忙補上完整護盾,同時往後退開幾步,直到背部貼住對外的落地窗。

「你退步了。」攻擊者說。「石內卜。」

賽佛勒斯用力擠了擠雙眼,哪有什麼麻瓜警察?站在他跟前的是兩個手執魔杖穿著巫師袍的熟悉身影。

「道夫、巴坦。」賽佛勒斯的低沉嗓音說。

道夫.雷斯壯與巴坦.雷斯壯,黑魔王忠誠的追隨者。回歸賽佛勒斯腦袋裡的記憶仍一片混亂,因此對於這兩個人是剛從阿茲卡班逃出來,或者越獄之後尚未被逮到,他的印象模糊。

「啊呀,他認得我們。」道夫.雷斯壯對他的弟弟裝模作樣說。「我以為他只顧著扮演那兩個小雜種的繼父跟被布萊克幹的洞之外,什麼都忘了。怎麼,石內卜,布萊克家族繼承人的屌吸起來有沒有特別香?幹起來有沒有特別爽?你是不是每天都被布萊克操到洞都合不起來,肚子裡灌滿布萊克繼承人的精液?」

「道夫,你真的很噁心。」賽佛勒斯白著嘴唇說。

「沒有你這個叛徒噁心。」道夫陰沉沉說。「你背叛了黑魔王,躲過無期徒刑,現在還妄想布萊克家族的地位,你他媽真是個十足的婊子。巴坦,他昨天還假裝不認得你,現在布萊克不在旁邊倒是懶得裝了。」

「我稱讚你的黑魔標記你好像挺高興的。」巴坦.雷斯壯接著他哥哥的話尾說。「嘿,石內卜,你想起了嗎?」

他現在想起來了。昨天在陽光海岸洗手時旁邊的陌生人,正是巴坦.雷斯壯。

貝拉.雷斯壯會嫁給道夫.雷斯壯,很大可能是因為這兩個人都一樣瘋狂。他們夫妻兩人加上一個巴坦.雷斯壯,曾經一同使用大量的酷刑咒逼瘋隆巴頓夫妻,賽佛勒斯從不懷疑雷斯壯一家人的殘忍,以及對黑魔王的忠誠程度。

他不敢掉以輕心,尤其在目前腦袋混亂的情況之下。他的兩隻眼睛直直盯住對面兩個巫師的魔杖手,專注於他們下一波的攻擊。

「你們要什麼?」賽佛勒斯沉聲問。

「我們要什麼?哈哈,黑魔王的指令,你不會忘記了吧?」道夫用粗嘎的聲音說。「活捉石內卜,除了弄死他,要做什麼都可以。」

「黑魔王死了。」

「黑魔王沒有死!」道夫尖聲說。「他會回來,就跟之前一樣,他會找回純血巫師家族的榮耀!」

「只要我們抓到你,黑魔王就能回來。」巴坦的男中音堅定地說。「一定是這樣的,他下指令時一定早就預知這一切。」

佛地魔下令活捉賽佛勒斯只是為了殺掉他好成為接骨木魔杖的主人,就像他命令魯休思.馬份找賽佛勒斯的目的一樣。但顯然眼前這兩個絕望的食死人誤解了黑魔王的意思,也或者,他們需要一個說服自己尚未失敗的理由。

「就憑你們兩個嗎?」賽佛勒斯嘲弄。「你們知道我的能耐,只有你們兩個是不可能打敗我的。」

道夫是個自視甚高的大男人,被這樣輕視自然被激怒。「黑魔王的追隨者比你想像的多,叛徒。」他咬牙切齒說。「外頭還有其他人在等你。」

「外頭只有一個在盯哨?」賽佛勒斯揚起頭,露出自知最能惹怒他人的姿態。「哈。」他從鼻子裡發出嘲弄的聲音。

「是兩個,兩個!莫賽博跟艾佛瑞,你記得他們嗎?」道夫被賽佛勒斯氣紅了臉。「你這狗娘養的雜種真的有辦法一對四再加兩個催狂魔?」

好吧,他的對手包含四個妄想抓住最後一根浮木的亡命之徒,以及兩個他無法應付的催狂魔-基於賽佛勒斯放不出護法咒-這一點都不困難不是嗎?明白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麼賽佛勒斯反而不緊張,他的手指緊貼住背面的落地窗玻璃,五指釋放無杖魔法。

砰地一聲,整片落地窗碎裂,賽佛勒斯沒等兩個雷斯壯兄弟反應過來便反身從破掉的窗子一躍而出。

他聽見背後雷斯壯兄弟的怒吼,摔落在地時慶幸布萊克承租的公寓位於二樓。但即使賽勒斯幫自己放了個緩衝咒,落地時赤足的腳底仍難免被破裂的碎玻璃割傷,同時也扭傷了左腳踝。

賽佛勒斯在原地緩口氣,確認雷斯壯兄弟、莫賽博與艾佛瑞都離開公寓,才開始一瘸一拐痛苦往前逃。

往他背後招呼的魔法咒語不曾停止,追逐者要不就是施放足夠的麻瓜驅逐咒,要不就是根本不在乎魔法部。不怕死的亡命之徒是最危險的,賽佛勒斯清楚得很。他赤裸著腳往前跑,粗糙的柏油路面和刺進肉裡的玻璃碎片讓他的每一步都留下血腳印,嚴重扭傷的腳踝根本毫無幫助。

賽佛勒斯沈重喘氣,咬牙忍痛往附近的公園一瘸一拐地跑,一邊快速在自己身後施放盾牌擋住每一波攻擊。但即使他擋下每一道惡意的魔法,受傷的雙腳仍然嚴重拖累他的速度,抵達公園之前,賽佛勒斯發現自己被四個熟悉的前食死人團團包圍住。

「你跑不掉的,石內卜。」道夫咧嘴笑著說,魔杖在手上甩來甩去。「為什麼要做這麼沒有意義的事情?」

賽佛勒斯高舉魔杖,眼角餘光仍然不放棄尋找出路。「每一件事情都是有意義的。」他喘著氣說,再多畫了個護盾。「現在夠遠了。來吧,我一個人就可以對付你們四個。」

「什麼夠遠--」

才發出個聲音莫賽博就立刻被賽佛勒斯迅捷的魔咒擊中當場昏倒在地,其他三人連忙出手,但沒有賽佛勒斯來得快。他的手勢輕巧速度飛快,快速擋住一連串往身上招呼的惡咒,並且幾乎在同樣的時間反擊。

沒有複雜囉唆的魔法符咒,連續三個未出口的無聲昏擊咒,艾佛瑞與史坦接連倒地。只有道夫.雷斯壯跟得上賽佛勒斯的速度,勉強躲過衝往自己的凌厲攻勢。賽佛勒斯沒打算給道夫任何喘息機會,接二連三不停止的無聲魔咒拼命往前食死人身上扔去。道夫.雷斯壯狼狽後退,只能用大量護盾吃力地擋住,完全無法反擊。

眼看賽佛勒斯即將打倒最後一個敵人,四周圍的溫度卻突然驟降,陣陣寒意掠過他的全身,鑽入他的心口。原來接近落日時的明亮天空,忽然變得一片漆黑,所有的聲音都消失,樹上的葉子靜止不動。賽佛勒斯全身僵硬,瞬間沉入冰冷的絕望感中,如同冷水刺痛他的肺臟。他張開嘴試圖呼吸,睜大雙眼試圖看得清楚,卻只能感到深沈的,無窮盡的,絕望與自我厭惡。

他知道這是什麼。催狂魔會吸走所有的快樂,會讓他無數次重溫一生中恐怖的回憶,會消除他的意志與能量,會帶走生命中所有的希望與光。賽佛勒斯抱住頭跪到了地上,額頭抵在地面上。

賽佛勒斯眼前一片黑,很冷,也很孤獨。他再次聽聞所愛之人的死訊,再次手染鮮血站在天文塔上,再次回到不分晝夜隨時亮著燈的方寸之地,再次重溫四周寧靜無人相伴的獨自監禁。他再次相信自己的生命沒有意義,相信他的存在是個罪惡,相信自己不該存活於世。

魔咒打中賽佛勒斯的身體,疼痛讓他回到現實,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蜷倒在地,原本握在手上的魔杖落在身前不遠處。賽佛勒斯無聲招喚魔杖,道夫卻一腳踩在他的魔杖上頭,手上的魔法杖對準他。

咒咒虐。」道夫說。

整個世界在賽佛勒斯的眼前消失。他尖叫,尖叫,不停尖叫,直到道夫.雷斯壯給予他短暫的憐憫,賽佛勒斯如胎兒般成一團,渾身發抖,痛苦難耐。

讓他發抖不只是酷刑咒,而是靠近自己的兩個黑暗身影。其中一個催狂魔伸出腐爛的手靠近賽佛勒斯,撫摸他汗溼的頭髮,呼嚕嚕如死亡前的呼吸聲就在他的耳邊。另一個則跪了下來,如慢動作般脫掉頭上的帽子,露出臉上皺巴巴的一個凹洞。

他就要死於催狂魔之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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