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疾行尋找消影之處的天狼星身體猛然一震,停下腳步。原本走在他背後的行人一頭撞上,不高興地嘖了一聲。

天狼星沒道歉,反而快步跑起來。

房間的門打開沒什麼關係,但方才魔法的衝擊告訴他,公寓的落地窗被魔法打碎。天狼星感應施放在大外套上的追蹤咒,外套還留在家中,但這不能證明賽佛勒斯與孩子平安無事,因為落地窗不可能無端破裂。

家裡出了事,天狼星確定。

他閃身進去一條巷子,也不再在乎是否會被看見。去他的魔法部,賽佛勒斯與孩子們的安全比麻瓜保護法更重要。

天狼星直接消影。

他出現在公寓門口,再進去的屋子內部被他親自施放反向現影咒,任何人都不能直接在公寓裡現影,包括他自己。

公寓的大門敞開,天狼星手執魔杖衝進去,被眼前所見的一片狼藉嚇得呆立原地無法動彈,腦中有個聲音正尖聲大叫著不不不不,拜託不要。他踩過滿地碎裂的家具,走到破裂的落地窗前往外探,卻什麼也沒看見。

天狼星回過身子,仔細觀察自己的家,不由得有種奇怪的違和感。他熟悉自己的公寓,所以很確定屋子裡少了某些部份。天狼星沿著被毀掉的起居室邊緣走,魔杖輕輕劃過整片牆壁,直到經過某個地方感應到魔法的震盪。

他跟賽佛勒斯相處已久,很熟悉對方的魔法特質。乾淨、老練、直接了當。天狼星解除施放於此處的魔咒,顯露被賽佛勒斯隱藏於其後的空間-通往公寓其他空間的走道。

不同於大門、餐廳和客廳如同被炸過般的混亂,賽佛勒斯利用魔咒隱藏的公寓內部一片和平,彷彿只是日常。天狼星快步奔跑進去,首先吸引注意力的是被打開的房門,以及散落一地的簡報。

他明白已發生什麼,以及即將發生什麼。

賽佛勒斯看過簡報了。天狼星暗自詛咒自己的粗心大意。看過所有資料的賽佛勒斯會發生什麼?會喚起所有的記憶,或者陷入更深層的現實逃避?某部分的天狼星希望賽佛勒斯永遠不要想起過去,永遠與自己和兩個孩子在倫敦無憂無慮過生活。但更大部分的天狼星期望賽佛勒斯想起一切,他才有足夠的底氣與對方重新開始。

無論天狼星對於賽佛勒斯看過簡報的想法是什麼,都不該是當下最優先處理的事情。他站在兩個孩子的房間前,內心的恐懼與恐慌幾乎壓過假裝的平靜。他如此害怕打開房門看見的東西,以至於兩隻手都不自禁地用力發顫。

天狼星的手穿過層層疊疊施放於兒童房門口的守護魔法,再次感受專屬於賽佛勒斯的魔法氣息。這裡的魔法充滿安撫、平靜,以及強勢的保護力量,天狼星毫不懷疑若是自己之外的其他人必定會被這樣強大的保護咒打傷當場倒地。

他開啟房門,走進房間裡,看見--

詹姆和獅子星在以魔法維持舒適溫度的房間裡睡午覺,一個睡成個大字型,另一個則抱著個枕頭側身睡。兩人的睡相平靜,對外頭發生的任何事情一無所知。

目睹兩個孩子被如此保護周到的天狼星雙唇不由自主顫抖,鼻頭一酸,眼眶積滿淚水。他柄住氣息慢慢後退再次以發抖的手關上房門,為了讓自己安心而在門上添加更多的魔法符咒。在回客廳的路途上天狼星拿出隨身攜帶的雙面鏡,魔杖在上頭輕點。

「哈,哈利。」天狼星由著眼淚滑下,用哽咽的聲音呼喊。「請,請幫助我--」

哈利的回應比天狼星預計的快很多。「天狼星?天啊,你在哪裡?我立刻去找你。」

「在我的公寓。」天狼星抖著聲音說。「我取消公寓裡的反向現影了,如果方便--」

天狼星沒有完成他的句子,下一瞬間哈利直接現影在他的跟前,在看見天狼星與屋子裡的情況時,立刻站到天狼星身前擺出備戰的姿態。

人生裡有太多比面子和尊嚴更重要的東西,此時此刻的天狼星再不在乎對晚輩顯露脆弱。他沒有辦法一個人處理這件事情,他需要巫師世界的朋友的幫助,一個強力的夥伴,一個不問理由隨時願意提供協助的同夥。

他以為在同齡友人都死亡的情況之下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人,然而哈利-詹姆.波特的兒子-以實際行動讓天狼星知道,他其實不用獨自一人面對生活的難處。

他為什麼要避開關心自己的人?

「詹姆和獅子星呢?」正氣師哈利的雙眼不放鬆盯著公寓裡每個可能的角落。「發生什麼事情?」

「他們沒事,正在房間睡覺。」天狼星抓住哈利的手臂說。「哈利,我要拜託你留在這裡幫我顧著他們的安全。」

「你要自己去追闖入者嗎?」哈利回過身面對天狼星。「別這樣做,天狼星,讓我通知其他的正氣師。你留在這裡,詹姆與獅子星醒來會需要你。」

「他們看到你也會安心,哈利。但是賽佛勒斯--我必須親自去追他。我不能再,再搞砸了。」

「賽佛勒斯.石內卜?石內卜闖進你家破壞你的公寓?」

「不,不是他。我不知道發生什麼,總之不是他!」早已衝出門外的天狼星大聲說。「以後再解釋!詹姆和獅子星拜託你了!」

路上沒有麻瓜,也沒有警察,無論闖入者是誰都做好萬全準備,事先在周遭施放麻瓜驅逐咒。相信沒多久正氣師也會一一出現,但天狼星不願等待。他必須比任何人先找到賽佛勒斯。

並非英雄主義作祟,而是賽佛勒斯以食死人的身分被逮捕過,出獄也沒多久,若正氣師先找到賽佛勒斯,很難保證他們不會把整件事情怪罪到賽佛勒斯身上。天狼星曾經是冤獄的受害者,比任何人都了解急著破案的正氣師們可能會做出什麼。

天狼星站在滿地碎玻璃前,低頭盯著地上的點點血跡。接著抬起頭,如火燒般炙熱的目光沿著地上的血腳印往前延伸。

天狼星拔腿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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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催狂魔臉上腐爛的嘴唇靠近時,賽佛勒斯知道自己要被親吻了。諷刺的是,重新獲得記憶之後的賽佛勒斯此時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的第一個吻是與誰分享的。他曾經希望是莉莉.伊凡,但他從來都沒能獲得真正想要的任何東西。

如今就在死亡之前,賽佛勒斯的腦海裡無法控制地出現一個人。

一個他此生最該痛恨的人,卻也是他此時最渴望的人,甚至超過莉莉.伊凡。

他恨他。恨他的厚顏無恥自私自利,恨他用謊言欺騙自己,恨他利用自己,恨他把自己當笨蛋耍弄。

他又渴望他。渴望他烈日般的笑容,溫柔體貼的陪伴,心有靈犀的相視一笑,共同經歷過的相似人生。他渴望他,如同生長在陰暗角落的爬藤植物渴望陽光,如同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渴望一個歸宿。

據說人在死亡之前腦中會浮現過往一生,此時此刻的賽佛勒斯清楚看見--

他坐在布萊克承租的小小廉價公寓的陳舊沙發上頭,獅子星.布萊克坐在他的腿上窩在他懷裡;詹姆.布萊克坐在他的身側,頭顱卡在他的胳肢窩底下。他們正一同看一本大大的繪本童書。天狼星坐在賽佛勒斯的面前一邊聽他朗讀,一邊用手上拿著的毛茸茸狗娃娃搔賽佛勒斯沒穿鞋的雙足。賽佛勒斯搖晃雙腳越是躲避,天狼星越是逼近。兩個孩子加入戰局幫著賽佛勒斯壓制身材高大的天狼星,最後四個人在起居室的地板上跌成一團,互相擠在一起哈哈大笑。

被三個人壓在底下的天狼星笑著大叫,夠了夠了饒了我吧,我愛你詹姆,我愛你獅子星,我愛你賽佛勒斯,我愛你們全部,饒了我吧--

催狂魔腐爛的雙手抓起他的臉,賽佛勒斯再也承受不住恐慌,用力驚叫。

「別殺了他!」一邊的道夫尖聲命令著,聽起來也很驚慌。「拿走你們需要的,但是別殺他!他是黑魔王的!黑魔王的命令--」

道夫的聲音硬生生中斷,接著是巨大身體倒在地上的聲音。雖然不明白發生什麼,賽佛勒斯的肌肉再次自己行動。原本被壓在道夫腳底的魔杖「嗖」地一聲被招喚進伸出的手掌中,躺在地上的賽佛勒斯魔杖往上指,大聲呼喊。

疾疾,護法現身。!」

身邊有另一個聲音也正喊出相同的咒語,然而賽佛勒斯沒時間關注是誰,全心全意操控他的魔法。

他的魔法,正以強大的力量回應賽佛勒斯的快樂回憶。明亮的銀色光芒如瀑布般從賽佛勒斯的魔杖尖端傾瀉而出,在他的上頭形成一頭美麗的動物。溫暖與充滿希望的氣息團團包裹全身,驅趕試圖靠近的催狂魔。

在自己的護法保護下,賽佛勒斯終於能夠坐起,同時看見另一個人施放的護法與自己的那一個正在並肩作戰,共同以強悍的力量驅趕催狂魔。兩個護法的亮光幾乎照亮周圍所有區域,催狂魔尖叫著落荒而逃。接著,兩隻護法並肩漫步到賽佛勒斯身前,彎曲後腿坐在他們的尾巴上一起望著賽佛勒斯。

另一個人的護法是一隻體型巨大多毛的大型狗,不仔細看還會以為是一頭熊。那狗有一雙直立的大耳朵與一對又圓又大的眼睛,正討好地咧開嘴對賽佛勒斯吐舌頭。他自己的護法體型則小得多,毛髮蓬鬆滑順,有著毛茸茸垂下來的耳朵與聰慧靈活的雙眼,四處張望的視線最後停留在身邊的巨犬護法身上,滿臉高興地看著比它高上許多的大狗。

賽佛勒斯正打算對自己的護法說些什麼,一個著急與關切的聲音切入他的思維。

「喔我的天啊賽佛勒斯你還好嗎?」坐在地上的賽佛勒斯揚起頭,看見手持魔杖的天狼星張開雙臂直衝到他跟前。「拜託告訴我你沒事,催狂魔沒有,沒有--」

賽佛勒斯的兇狠怒目讓天狼星停步。「別告訴我你讓詹姆和獅子星單獨留在家裡無人照顧。」他厲聲說。「我特地打破落地窗叫你回家還拖著敵人離他們那麼遠不是為了讓你在這裡閒晃。以及別碰我,布萊克!」

天狼星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再慢慢縮回身側,垂下眼睛看往地面。「好,別碰你,我知道。我,呃--」天狼星訥訥地說。「恭喜你恢復記憶,賽佛勒斯。」

賽佛勒斯咬緊牙關呼呼喘氣,不確定是因為腎上腺素的消退還是因為對天狼星的憤怒。但即使透過怒極的雙眼,賽佛勒斯仍然能看到許多細節。天狼星的雙眼因為哭過而紅腫,抿住的嘴唇微微發抖。他的神情受傷,整個人失神落魄,就好像剛被宣佈判處阿茲卡班無期徒刑。

不是說天狼星沒被宣判過就是。

「詹姆和獅子星?」賽佛勒斯冷硬著聲音問。

「我拜託哈利在家裡照看他們,他們很安全。」天狼星說,緊繃的肩膀鬆垮,上身前彎手掌撐在膝蓋上,慢慢跪坐在地上,透過睫毛以發紅的雙眸看著賽佛勒斯。「這都是--都是因為你。你保護了他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我欠你,欠你那麼多,賽佛勒斯。對不起,我--我是個糟糕的人,尤其對你--我是--我是--。」

「對,你是。」賽佛勒斯不帶感情冷冷地說,避開天狼星受傷的眼神。他恨他。「你是一個厚顏無恥又自私自利的無情之人,布萊克。即使長到四十五歲了你還是與往常一般自我中心地遊戲人間,把周圍每一個人都當作小丑耍與用完即可丟棄的工具,絲毫不顧當事人的情感與感受。」

「賽佛勒斯。」

「一切都結束了,布萊克。離開我的眼前。」賽佛勒斯緊咬著牙說。「在我改變主意開始詛咒你之前,離開我的眼前。」

「好的好的,我會離開。只是呃--好奇問一下--」天狼星指著阻隔在兩人中間的兩個守護神問。「這是你的護法嗎?」

「對。」賽佛勒斯生氣地說。

「你的護法是一隻--狗?」

他以為自己辦不到,結果剛才終於施放出來的護法竟是一頭狗。正確來說是一隻邊境牧羊犬,目前正興高采烈地與布萊克那頭醜陋的巨型犬互相依偎,時不時抬起頭舔舔大狗的臉。大狗則垂著頭一臉溫柔地看著體型比牠還要小的牧羊犬,時不時揚起臉對賽佛勒斯諂媚地笑。

世界上還有比這個更讓賽佛勒斯難堪的事實嗎?

「叛徒。」賽佛勒斯小聲咒罵自己的護法,卻又捨不得把好不容易成功施放的它收回去。「我的護法是一頭母鹿。」

天狼星難以理解的表情看起來真蠢。「母鹿?但是它明明是一頭--」

「母鹿。」賽佛勒斯堅持。

周圍有巫師現影的劈啪聲拯救了賽佛勒斯的尷尬。姍姍來遲的正氣師們-跟麻瓜影集裡總是最後才出現的警察一樣-逮捕被打倒在地的四個前食死人,要求賽佛勒斯與天狼星去一趟魔法部解釋經過。

隨行的還有治療師,他們幫賽佛斯受傷的腳做了基本處理,告訴他最好還是去一趟聖蒙果醫院做更詳細的檢查。

或許是過去八年牢獄經驗養成的習慣,賽佛勒斯直接尊從正氣師和治療師的命令與建議。他坐在治療師提供的輪椅上,對試圖靠近的天狼星橫眉豎目。

「賽佛勒斯,求你。」看得出來天狼星不敢靠近,站在幾步遠的距離哭喪著臉說。「別離開我。我昨晚說的那些都是真心真意的,求你給我機會解釋--」

「你還想用你那些拙劣的謊言傷害我多少次,布萊克?」賽佛勒斯說。「避免你沒注意到,讓我提醒你。雖然大多數人都不這樣認為,我仍然是一個人類。我也是會痛苦會難受,我也是有感覺的。」

他沒等天狼星的回應,魔法推動自己的輪椅轉身離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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