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佛勒斯在河邊的長椅上獨坐,等待太陽落下星星升起,再看著太陽出現與落下,星星再次升起。

每個人都有個可以去的地方,他想不到自己的。

他曾經有個房子,他知道。但是無論有沒有把記憶鎖在盒子裡,賽佛勒斯都不想回去那裡。

他身上有些錢,不足以負擔一個月的房租,可能只夠吃幾頓飯。可是他不想吃飯。在他上一段生命裡,享用餐食是不被他自己允許享受的樂趣。或許這能解釋為什麼他總是那麼瘦。

他該去找份工作賺錢,然而工作是給有花費需要的人。如果他沒有需求,為什麼要工作?

為什麼沒有需求?

賽佛勒斯站起來走向河邊,將身上所有的錢拋進河裡。

為什麼他要抵抗?為什麼不乾脆束手就擒讓他的主人殺死以獲得輕鬆的解脫?他是罪證確鑿的惡徒,為什麼要幫他減刑,為什麼不讓他在監獄腐爛?

為什麼不再有需求?他知道的不是嗎? 

所以他該問自己的是,既然已經償還完所有的罪孽,他還在這裡做什麼?

賽佛勒斯閉上雙眼,往前傾身,迎接早該屬於自己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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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熟客差點拖延天狼星的下班時間。

客人堅持他的機車引擎聲聽起來不正確,卻又說不出哪方面的不正確。天狼星偷偷使用魔法檢查,確定客人的重機毫無問題。

直到工廠裡大多數的維修員都離開,那位熟客才支支吾吾對穿著工作服,汗流浹背渾身髒兮兮的天狼星開口。

「對不起,天狼星。」那位客人聽起來有些緊張,跪在地上研究重機的天狼星抬起頭看向對方。「拖延你的下班時間,讓我請你喝一杯當作賠罪吧。」

天狼星揚起一條眉毛,站起身子,沾滿油污的手掌在工作褲上抹了抹。「你的機車沒有問題對吧,艾略特?」

艾略特緊張地笑了一下。「對。這只是我--聽著,我知道這不高明。但是我真的很想請你喝一杯。」

艾略特擁有兩家建設公司,是個富有的單身男人。艾略特的相貌在平均之上,時常健身讓他的體態勻稱。而且天狼星知道,艾略特在床上相當狂熱,是個不錯的床伴。別問他如何知道,天狼星是一個性慾正常的男人,不需要拒絕自己也有興趣的邀約。

「只是喝一杯然後去開房間?或者,」天狼星直接了當問。「更像是一種約會?」

艾略特重重地喘一口氣。「約會。對,約會。」

天狼星知道艾略特要的是什麼,因為對方提過不止一次。幾次的一夜情之後,建築公司的富有老闆暗示,想要擁有更穩定的關係,同時希望天狼星擔任專用的重機維修員。

艾略特是個有錢人,天狼星不再需要打卡上班,不再需要付出勞力賺取微薄薪資,不再需要對每一分英鎊斤斤計較。詹姆與獅子星可以去很好的私立學校讀書,可以有專門的廚子為他們準備營養美味的餐食,可以添購最新型的玩具與衣物。

「我假設,」天狼星姿態輕鬆又不失優雅地倚靠在柱子邊,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看著眼前較自己矮的麻瓜。「你不會介意我帶詹姆和獅子星一同去。」

艾略特的喉頭滾了一下。「詹姆和獅子星?」

「對,我的兩個孩子。詹姆五歲,獅子星四歲。他們現在在臨時托育中心等我接他們回家。」

瞪大雙眼的艾略特看起來非常震驚。「孩子?呃--你不能--就是晚一點再去接嗎?」

「不,我答應他們了。」

最初的震驚經過後,艾略特搖了搖頭。「別開我玩笑,天狼星。」

「我認真的,你知道我有孩子。」天狼星嚴肅著語氣說。「不然你打算怎麼做,對於詹姆和獅子星?」

「總有個寄宿學校之類的--」

天狼星失笑。「不,這麼小的孩子不該送去寄宿學校。抱歉,艾略特。」他說。「我不是一個好的約會對象。」

建築公司的老闆肩膀垮下,轉頭看向自己送修的重型機車。這是一台很好的重機,性能優良、帥氣、昂貴,是現在的天狼星買不起的玩具。也許這輩子都買不起。

「那麼我還可以請你繼續幫我修理車子嗎?」艾略特不確定地問。

天狼星笑得更開,露出整齊的牙齒。「隨時可以。」

這大概就是某些人錯失金龜婿的心情,離開地鐵沿著人行道走往托育中心路上的天狼星心想。是可惜了點,他倒是不覺得失望。只有接受他是擁有兩個孩子的單親爸爸,才有可能成為穩定的對象。

艾略特已是過去式,天狼星有更急迫煩惱的事情。周太太的臨托中心不是不好,便宜又方便。可是空間狹小人數多,獅子星被其他孩子弄傷,詹姆與其他孩子打架爭執,兩個孩子去沒兩天就學會罵髒字,而周太太完全不管。

全天候的保母不便宜,若包含幫孩子準備餐食價格更高。布萊克家的兩個怪小孩早就名聲在外,詹姆與獅子星是協會的黑名單,加上昨晚福斯女士的去職,天狼星懷疑社區的保母協會是否還願意幫他媒合。

詹姆已經展現魔法天賦,可能沒多久獅子星也會,找個女巫或巫師保母也許更妥當。可是巫師世界的保母數量稀少價格更高,何況就是因為不想成為巫師界的八卦對象天狼星才會帶著孩子來這裡定居不是嗎?

雖然思緒煩躁,天狼星仍然沒有錯過明顯的重物落水聲,以及旁人的驚聲尖叫。

「喔我的天,有人掉下去了!」

天狼星轉過頭看向馬路對面的河道,已經有好幾個路人圍在河邊指指點點,也有幾個正在撥打電話報警。他稍一頓足想了想,快步跑到一個不起眼的巷道變身成為一頭大黑狗。

身為單親爸爸的天狼星沒有時間陪伴小孩,放假日累得半死的他只想躺在沙發上耍廢看電視,他與孩子們的親子時光幾乎都是在電視機前度過的。茉莉.衛斯理暗示過這對孩子的成長不好,但是茉莉又不需要同時工作同時照顧小孩,天狼星也不需要其他人對他的生活指指點點。

他記得他在電視上看過一部老電影,裡頭有個男人平時是個報社記者,當城市發生危難或者有人需要幫助時,那男人便會脫下外頭的西裝露出裡頭的緊身衣,身上披了件披風前往救人。

電視機裡的男人很帥。不只是外型,而是整體英雄氣概。天狼星已經過了幻想與作夢的年紀,但看完電影的詹姆和獅子星相當興奮,各自在頸子上綁了條毛毯假裝披風,整天在屋子裡跑來跑去,把絨毛玩偶當作壞蛋毆打。

奔跑在河道邊的大黑狗興奮極了,因為當個超級英雄的機會可不是天天有。他沒有緊身衣也沒有紅色披風,但是利用魔法救助一個落水的民眾倒是足夠。這段故事夠讓他跟他的兩個孩子炫耀許久,他們會很高興他們的老爸是救人生命的大英雄。

河水的流速已帶著那個人沖往下游,幸而天狼星有絕佳的嗅覺以及魔法搭配,很快便找到那人的位置。天狼星往河裡一躍而下,正巧不巧就在落水的人旁邊。天狼星的水性極好-他可是唯一從阿茲卡班游回英格蘭本島的傳奇人物-就算嘴裡銜著一個成年男人的衣領游回岸上也沒有問題。

他拖著昏迷的男人到無人的岸邊,一踏上平地立刻變回人形,跪在那人身邊試探脈博。那人的脈博還在,呼吸有些水聲,可能嗆了點水。天狼星的魔杖在空中做了些動作,口中跟著唸幾個常用的咒語。

落水的男人用力咳嗽吐出些髒水,呼吸聽起來好多了,不過依然沒有清醒。天狼星幫對方施放乾燥咒與清潔咒,思索下一步是該送這個人去附近的醫院或者讓他自然清醒。如果這人是蓄意跳河自殺,自然清醒之後會再試一次嗎?如果真是這樣,天狼星不就白救他一命了嗎?據說自殺獲救的人不會再試第二次,這是真的嗎?

天狼星低頭研究那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爬上他的腦袋。這男人一頭黑髮留得極長,正巧蓋住整張臉,只露出一個巨大如鷹般的大鼻子。很瘦,非常瘦,天狼星敢打賭這人正處於營養不良的不健康狀況。

天狼星再次舉起魔杖對準那人的臉,輕聲唸。「呼呼吹。」

一陣輕巧的微風從天狼星的魔杖頭噴出吹開那人的頭髮,也顯露隱藏之下的面容。

「石內卜。」天狼星驚訝地低聲自語。

他知道石內卜去了阿茲卡班。而說真的,他完全不感興趣石內卜被判刑多久。在得知這傢伙與自己一樣算是謀殺詹姆與莉莉的共犯,鄧不利多死亡之後明目張膽參與食死人活動,以及擔任校長那一年對霍格華茲師生的高壓管理,原本對石內卜就沒什麼好感的天狼星更加深對此人的壞印象。

此外審判當時天狼星剛從帷幕後的渾屯世界回歸沒多久-感謝某個不知名的恩人將他從神秘事物司的帷幕之後釋放回來-正在聖蒙果接受身體療養與心理治療。也許是某種倖存者的負罪感,天狼星蓄意不主動詢問自己空白那兩年與佛地魔回歸之後的的相關資訊,打定主意接下來的人生是撿回來的,得好好地為自己而活。

他自然不知道石內卜被判刑多久,何時入獄,更別說出獄的消息。

他跟他本來就不是朋友,石內卜怎麼樣實在不干天狼星的事。去阿茲卡班又如何,天狼星又不是沒有去過。他那個年代還有催狂魔呢!

天狼星盯著石內卜毫無血色一片慘白的臉色看了好一陣子,再次舉起魔杖。「萎萎起。」

原本緊閉雙眼的男巫師皺起眉頭,渾身發顫,接著睜開雙眼,對黑夜天空眨了眨,似乎在摸清楚自己的位置。然後他偏過頭望向天狼星,黑漆漆的雙眼裡累積迷惘與疑惑。

「鼻涕卜。」

天狼星歪著嘴角笑著打招呼,桀傲不馴又吊兒啷鐺。他還記得石內卜最討厭自己這副玩世不恭的態度,每一次都能把另一個男人氣得半死。

與此同時,石內卜則張開口發出低啞的嗓音。「你是誰?」

天狼星的嘴巴張大,再閉上。無論他原本打算說什麼,現在都被吞到肚子裡頭去了。

「你不認得我是誰?」天狼星反而問。

石內卜猶豫地點頭。「我應該認識你嗎?鑑於你知道我的名字--你剛剛是叫我的名字對吧?」

不知為何,天狼星開始有些緊張了。「對。」他說。「賽佛勒斯。我剛剛稱呼你賽佛勒斯。」

「你是?」

「天狼星。天狼星.布萊克。」

石內卜緩慢地點頭。「好吧,天狼星。所以--也許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我會躺在這裡?你又為什麼跪在我旁邊?」

「呃,因為你--」

天狼星支吾,這才發現兩人的相對位置的確有點詭異。他連忙伸手扶住石內卜的背脊幫助對方起身,石內卜也相當自然地利用天狼星的側身支撐住自己,後背緊靠住天狼星的身體坐在地上。

「我坐一下。」石內卜說,膝蓋在胸前屈起。「我的頭有一點--」他聳了聳肩。

這油膩膩的混蛋連一句道謝都沒有,天狼星咬牙回應。「不客氣。」

石內卜盯著自己面前的地板點了點頭。

天狼星深深呼吸壓下怒氣,繼續嘗試。「你都記得些什麼,賽佛勒斯?」

石內卜再次聳肩。「我的名字。」他輕聲又緩慢地說。「沒了。」

「沒了?」

「沒了。」

「你不記得你為什麼掉進河裡?」

「我為什麼會掉進河裡?」

「這正是我在問的。」

「這正是我不記得的。」

天狼星懷疑地瞇起雙眼審視,石內卜終於抬起頭轉過臉迎上他的目光。

「你認識我。」石內卜說。「你可以告訴我關於我的事情,也許我會想起來。」

石內卜可能是在假裝,也可能真的失憶。他有聽說某些溺水的人因為腦部缺氧太久會失去記憶,甚至喪失生活能力。但也可能石內卜只是偽裝失憶欺騙他-無論是為了嘲笑還是惡整他-天狼星絕對不要讓自己成為死對頭的笑柄。

「你是--」天狼星停了一下,為自己接下來說的話做好衝擊的準備。「你是我的丈夫。」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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